《《疯哑》》端汀

37、第 37 章

　　翌日清晨，我在一种奇异的温暖和束缚感中醒来。

　　昨夜混乱的梦境和惊醒后的心悸已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许久未有过的、深沉的安宁。然而，这种安宁很快被身体的感知打破。

　　我并非独自一人。

　　燕慕寒竟然没有离开。他依旧坐在床边的脚踏上，但上半身却伏在床沿，似乎就这样守了一夜，最终疲惫地睡去。他的一只手臂，无意识地搭在了我的腰侧，隔着锦被，传来沉甸甸的重量和滚烫的体温。他的侧脸压着手臂，眉宇间带着一丝倦色，但睡颜却出乎意料的……安静甚至有些脆弱，收敛了平日所有的桀骜和侵略性。

　　晨光透过窗纸，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覆出一小片阴影。他呼吸均匀，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手臂。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

　　这种过于亲昵的、毫无防备的姿态，比昨夜那个强势的吻更让我感到无措。像是一头凶猛无比的野兽，在你面前露出了最柔软的腹部，反而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下意识地想挪开身体，摆脱他手臂的重量。然而，只是微微一动，燕慕寒的睫毛便颤了颤，随即惊醒。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倏地睁开，里面还带着刚醒时的朦胧，但在对上我视线的一瞬间，立刻变得清晰而锐利，随即涌上浓浓的担忧和一丝……慌乱？他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放在哪里，猛地收回手臂，迅速站起身，后退了一步，动作快得甚至有些狼狈。

　　“主公！我……”他开口，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似乎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眼神紧张地观察着我的脸色，仿佛怕我动怒。

　　他这副小心翼翼、甚至带着点惶恐的模样，与那夜强势闯入、霸道亲吻的他判若两人。一种微妙的、掌控般的快感，悄然在我心底滋生。

　　我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缓缓坐起身，锦被滑落，露出只着白色中衣的单薄身躯和纤细锁骨。晨光中，我的脸色想必依旧苍白，带着病后的脆弱。

　　我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将他那瞬间的慌乱和紧绷尽收眼底。

　　“燕世子守了一夜，辛苦了。”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清晨特有的、微凉的质感，“只是这逾矩之举，是否该有个说法？”

　　燕慕寒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我裸露的脖颈和锁骨上，又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耳根却悄悄泛红。他低下头，姿态放得极低：“燕慕寒……知错。昨夜听闻主公梦魇，心中担忧，冒昧闯入，后又……僭越，请主公重罚。”

　　他认错认得干脆，甚至主动请罚，但那微微握紧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看着他这副明明充满力量却甘心俯首、因一点细微接触而方寸大乱的样子，昨夜被他强势冒犯的恼怒似乎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想要试探和掌控的欲望。

　　我掀开被子，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缓缓走到他面前。他身形高大，我需微微仰头才能看他，但气势上却丝毫不输。

　　“重罚？”我轻轻重复，伸出手，指尖并未触碰他，只是虚虚地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感受到他骤然屏住的呼吸和身体的僵硬，“比如呢？”

　　我的指尖带着晨起的凉意，与昨夜他滚烫的触碰形成鲜明对比。

　　燕慕寒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眼神暗沉下去，里面翻滚着压抑的浪潮。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但凭主公……处置。”

　　“哦？”我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玩味，“那我若罚你……今后未经传召，不得踏入我寝院半步呢？”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痛苦和抗拒，脱口而出：“主公！”那语气竟带着一丝哀求。

　　我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看来，这无声的陪伴和清晨的亲近，远比严厉的斥责更能牵动这头狼的情绪。

　　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药还有吗？”

　　燕慕寒一愣，随即立刻从怀中掏出那个白玉药瓶，双手奉上，眼神灼亮：“有！”

　　我接过药瓶，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掌心，感受到他瞬间的颤抖。我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倒出一粒药丸服下。

　　“效果尚可。”我淡淡评价了一句，将药瓶递还给他，“今日之事，下不为例。现在，去办你该办的事。”

　　没有追究，没有重罚，甚至默许了他继续送药。这种轻拿轻放、模糊不清的态度，反而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牢牢系在了燕慕寒的脖颈上。

　　他明显松了口气，眼中爆发出一种失而复得般的亮光，接过药瓶时，手指甚至有些发颤。他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敬畏，有渴望，有臣服，还有一种被精准拿捏后的甘之如饴。

　　“是！”他行礼的声音都比往日更加沉肃，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意味，然后才转身，步伐稳健却隐约透着一丝急切地离开了。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我抚上胸口，那里的闷痛似乎真的减轻了许多。

　　驯服一头猛兽，鞭子和锁链固然有效，但偶尔给予的一点点温度和掌控他情绪的权力，或许……是更牢固的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