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舟自横》树落叶

5、第 5 章

　　高数啊高数。
　　莘野一脑门砸在桌上，双眼无神。
　　上周老师讲解题思路他都已经忘记了，更何况还有上上周，甚至上上月呢？
　　练习册越往前翻，只觉得越惊心动魄。这算什么，死亡式失忆么？
　　“我都不记得我学过这个……这节课我是逃课了？”
　　莘野简直不敢相信这些字居然能连起来，在他看来，他们除了是中国字以外……有的甚至不是中国字！
　　“小学弟……”对面悄悄探出一颗头，“你怎么啦……”
　　蒋希雅本来在电脑上整理实验数据，听见莘野在那边不停的唉声叹气，在反复确定在实验室里的某人不会出来以后，终于是八卦之心战胜理智，吹起了冲锋的号角。
　　“打扰到你了？”莘野赶紧直起身。
　　“没有没有。”蒋希雅顺着桌子边缘挪过来，一边挪一边观察实验室，“看你似乎有点困扰的样子……”
　　莘野也是没有别的招了，便试探地问道：“我这题有点不会，如果可以的话……”
　　蒋希雅看过去，把题目读了一遍，跟他解释说，这个就是：“这题线代很简单啊，虽然他说的是经济系统，但是只有三个部门吗，你就用矩阵……”
　　莘野似懂非懂。
　　蒋希雅看他把式子列出来，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和莘野四目相望，蒋希雅摇摇下巴，用期待的眼神：“继续啊。”
　　意思是：你解方程啊。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蒋希雅这才彻底get到莘野是真不会，不有大吃一惊：“那你式子怎么列出来的。”
　　“如果我说我是背下来的，你信么？”莘野扭曲着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
　　他连学理科都是文科思维……实在不会怎么办，就背呀，把公式都背下来，实在不行，还有一个步骤分呢。

　　因为许泊舟的原因，实验室的作风几乎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所以蒋希雅他们几个，几乎从刚入师门开始，就是许泊舟做一次，他们就开始自己尝试了，类似的试验只会做一次，用许泊舟的话就是：“实验步骤数据都在哪里，我就教一次。”
　　有时候一次都不教，步骤一和A试验一样，步骤二和B试验一样，步骤三和C试验一样，孩儿们去吧。
　　“平常，许学长没有教过你吗？”蒋希雅认命地拿起笔准备开始演算。
　　“没教过这个……有教过其他的。”莘野正仔细的看着蒋希雅开始变换方程式，矩阵左右变来变去，蒋希雅正沉静在数学的变化中，莘野的脑子跟不上眼睛，即将罢工。
　　“等等……”莘野刚要出声问这一步什么意思。
　　蒋希雅突然停下来：“你刚刚说什么，许学长平常也有教过你？”
　　“对，对啊。”有教过游泳啊。莘野感觉莫名其妙。
　　“那他教的怎么样？有耐心吗？也是那种，就是这样你们自己回去看的态度吗？”
　　“没有吧……”莘野也被带偏了，回忆着许泊舟教他游泳的情形，“挺……挺有耐心的啊……”
　　在游泳馆的时候，注意力都在如何游泳的教学上，现在回想起来，游泳馆里潮湿的水汽，轻轻托在腰上的手，因为纠正动作的身体接触，温和的引导，以及那经常在耳边有力的安慰。
　　“相信我。”
　　不是相信水，而是相信我。

　　“你们聊什么呢？”
　　蒋希雅一惊，太兴奋了都没有注意到实验室那边的动静，这下被抓个正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十分紧张，她慌乱的直起身子，急原地转了个圈才突然定下来。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学弟有道代数题不会我给他讲讲……”根本不敢看许泊舟的脸，撤回了自己的座位，“学弟其实我也不会，你问……问许学长吧，他肯定会。”
　　又嘟囔着：“哎呀都这个点啦我下班了下班了。”
　　连桌面都来不及收拾，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办公室里空留了一句“学长学弟都再见。”

　　“什么题不会？”许泊舟阔步走过来，站定了看了一眼草稿纸，发现蒋希雅都要解完了。
　　莘野呆呆的看着他的视线，小声回答：“其实吧，我都不会……”
　　“哦？”许泊舟拖了一个椅子过来坐下，“这样的解也看不懂？”
　　他看得出来，式子是莘野的笔迹，解方程过程是蒋希雅写的，就是写的很跳脱，省略了很多他们理科生觉得没必要的过程。
　　“确实……”莘野不得不承认。
　　许泊舟翻了一下莘野的练习册，很多题目被打了星号，显然是老师画的重点，期末考试，应该最基本的要把这些题弄懂，起码及格不成问题。
　　许泊舟比较了一下草稿纸上题目的难度，蛮含深意的说道：“看来你，任重而道远啊！”
　　“我是不是没救了啊！”莘野悲痛的以头抢桌，砸的桌子哐哐响。
　　许泊舟倒是看的开：“还有得救，不是周二才考。走先去吃饭补充体力。”说着不动声色地把莘野拉起来，拯救他的脑壳子以水火。
　　“放心，我救你。”
　　于是一直到高数考试前，许泊舟真的极其耐心，在繁忙的实验中抽空讲完了整本练习册，并且在讲解的过程中逐渐摸索到了适合莘野的学习方式。
　　在理科的学习里，不能完全用文科思维，但也不能完全没有文科思维，而莘野全是文科思维，他对数学居然是先理解再使用，但是理科模型是抽象的，比如最简单的三角函数，但是他可以高度的周期性、波动性、旋转性概论，看起来又很具体，莘野就困在了这样的纠结中。
　　他试图去先理解，再运用，但是他对抽象的理解又过于具体，导致他没办法理解。
　　所以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应试教育。
　　一切以通过考试为最终目标。
　　许泊舟采用以简化繁的方式拆分数学公式，可以理解的就讲解，不能理解的就背下来。
　　最终莘野磕磕绊绊的考完高数，估算一下，反正及格不成问题，说不还能拿个高分呢。
　　如果高数能拿高分，他就有机会冲奖学金，这下零花钱又多了……到时候要请许泊舟吃饭！
　　莘野美滋滋的计划着。

　　考完高数以后，后面的科目大多就是背诵的，或者理解理解就能编完一整张试卷的文科类考试。简言之，只要当一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熟练背诵工就行了。
　　考试进程也是飞快，不需要去图书馆占座的日子真是美好，考试周变得也不是那么难熬了，不知不觉就到了最后一门课。最后一门经济学，都是背诵记忆的东西，办公室一般没有人，莘野惯例就一个人趴在桌上，嘴里叽里咕噜念念有词，有时候背着背着还会翻白眼。

　　实验室下班后大家陆陆续续地收拾离开，大家一开始都从看到莘野的好奇到后来的习惯，基本上也没有人多问什么。
　　这段时间，这个男孩每天和许泊舟一起上下班，如果某个半天不在，就是去考试了，考完了就来实验室，等着和许泊舟一起去吃饭，然后接着回来看书，很安静，许泊舟一开始还有空给他讲讲题。后来男孩的高数考完了，就打死不愿意再听数学了，说什么一辈子不想看到了，书都不愿带走，然后书被许泊舟收到柜子里了。
　　蒋希雅因为办公桌在许泊舟对面，加上之前主动和莘野说过话，所以她下班时候顺便和莘野打招呼。
　　“小野学弟什么时候考完呀。”蒋希雅探着身子看莘野在草稿纸上默写，学着江季白叫他“小野学弟”。
　　“明天最后一场。”莘野指了指桌上的经济学。
　　经济学老师没画重点，只能漫无目的的全本背诵。
　　“真好啊，考完就放假了。”蒋希雅一脸羡慕。
　　“怎么，研究生不放暑假吗？”这个事情莘野倒是第一次知道。
　　“看老板喽……一般没有你们那么长，一两周吧，实验做完了要出论文……”蒋希雅探了一口气，然后又开心起来，“不过这两周，我们实验室的试验都特别顺利，有望在许师兄的领导下，提前完成任务！”
　　吴然然也从实验室出来，收拾了一下，两个人一起结伴走了，临走蒋希雅还塞了两颗糖给莘野。
　　“暑假愉快。”

　　等许泊舟和江季白从实验室出来已经七点多了，莘野已经饿的把许泊舟柜子里的零食洗劫一空。
　　“怎么不先去吃饭？”看到莘野吃了一堆零食，许泊舟问道。他今天实验的数据很重要，一不小心没顾上时间，等弄完已经这个点了。
　　“……”你说的对，我应该先去吃饭，而不是坐在这里等你这个狗东西。
　　莘野反应过来，他们俩并没有绑定，完全可以他自己先去吃饭啊。
　　可是这段时间的习惯，连上午或者下午去考试，考完了都来实验室等许泊舟一起。
　　莘野气的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拿大眼睛瞪他。
　　许泊舟失笑：“好好好，赶紧去吃饭。”
　　“下次把你的柜子塞满。”莘野指着那几个豆干，“就这几个零食够谁吃啊。”
　　“行行行，下次给你多备点。”许泊舟道歉似的帮莘野把书装进包里，提着他的包推着他赶紧去食堂了。
　　其实他有默默补充零食，可是他的补货速度根本跟不上莘野没事就去搞两个的的处理速度。然后也不能补得太明显，怕吓到这个呆子。结果今天就一下没兜住。
　　许泊舟本人没有包，现在却提着一个包，当然不是他自己的，这个包的主人另有其人。
　　而这个其人，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这之间的微妙关系，十分自然的就接受了。
　　“我说，明天你都考完了，还让泊舟给你准备零食干嘛？考完来还来啊？”江季白简直不合时宜。
　　莘野反应过来。
　　……是哦！他说的很有理！
　　但是嘴比脑子先动了：“怎么考完我就不能来了！又不是来找你！”
　　本来许泊舟还在用眼神杀江季白，听到莘野这话，忍不住微笑起来。
　　莘野听见笑声，一转头就看见了许泊舟低着头望着他笑，眉眼舒展，那笑意从眼角溢出。
　　“你笑什么……”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话有点暧昧，莘野有点不自在的转头。
　　许泊舟没有搭话，而是转了其他的话题。
　　“考完试就回家吗……”
　　“倒也不用……宿舍不是下周才关门么……可以再留几天……”
　　“吃糖吗……”
　　“哪来的？”
　　“学姐给的……”
　　“不吃……”
　　两人都不搭理江季白了，只有风中飘来零碎的对话，把某人气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