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堇色如旧》新雁过妆楼

11、那本相簿

　　两人确定关系后，岁岁就非常自然地给自己安排了任务——把林堇养好。
　　林堇的住处是郊区的一栋三层小别墅。虽然整个别墅的装修都是冷冰冰的黑白灰色调，但墙上风格各异的挂画，桌上样式独特的摆件，还是能看出那时候林堇花的心思。
　　至少在买下这栋别墅进行装修的时候，小堇曾对生活充满希望。岁岁这样想到。
　　殷岁岁回国没多久就遇到了林堇，她头脑发热地在林堇所在的小区买了房子，那时候她只希望能住得离小堇近一些、再近一些。但是买下房子后她多数时间都在围着林堇转，把房子全权交由装修公司负责的后果就是，装修完工后的别墅像个样板间，精致但是毫无生气。
　　谁能想到后来岁岁搬过去和林堇住了呢，这栋别墅就由岁岁的经纪人牵头，改造成了工作室。
　　岁岁把自己的很多东西搬到了林堇家里，在每个空旷的房间固执地留下自己的记号，她乐此不疲，好像用色彩鲜明的东西把房子填满，林堇的世界就会变得五彩斑斓。

　　林堇在书房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一本封面是卡通画的厚册子，这显然是岁岁的东西，粉色的爱心幼稚又可爱，林堇忍不住露出无奈的笑容。
　　她翻开册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全家福。
　　愣了很久，林堇才发出轻轻的叹息：“啊，是相簿。”
　　啊，是全家福。
　　“小堇——你在干什么？”远处传来岁岁的呼唤。小堇太久没有发出声响，她有点担心。
　　殷岁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堇合上了相簿，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
　　“小堇？”岁岁敲了敲门，“我进来了哦？”
　　一开门岁岁就看见林堇愣愣地站在书架前，朝着她露出一个笑容，但是这个笑容颇有些自嘲的味道。
　　岁岁发现了不对劲，从来都顺风顺水没有什么烦恼的大小姐一直在努力理解性格别扭喜怒无常的阴暗病患，现在她已经能一眼从林堇的表情分辨她是真的开心还是装作开心。
　　先不管发生了什么，岁岁直接走上前就是一个拥抱：“是不是看见什么不喜欢的东西了？”
　　今天的林堇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开心，她认真回答着岁岁的问题：“没有，就是看见这个了，有点感慨。”
　　林堇从殷岁岁的怀抱中挣脱，走到另一个书架前，拿下了一本厚厚的相簿，翻开第一页递给岁岁：“这全家福真漂亮啊。”
　　岁岁听得懂这是真心的赞美，林堇也不是不开心，只是想到了自己那些亲戚，就算已经死心，但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叹气。
　　不是不开心，这就好办了啊。
　　岁岁接过相册，拉着林堇离开书房：“别去想乱七八糟的了，我给你介绍我家人吧！”

　　相簿翻开，在扉页上有一个稚嫩的花体英文签名，整个签名被一个爱心框了起来。这显然是想签出明星的感觉，但是设计时选用的元素过多，显得满满当当主次不分。
　　林堇看见这个签名就忍不住地笑，岁岁用手遮住签名，佯装发怒：“不准笑！”林堇掩唇，依旧遮不住笑意：“这是你什么时候的签名？”
　　岁岁思索着：“十三四岁的时候画的，正式出道后的签名是专门请人设计的，也只有小时候的我会设计出这些幼稚的东西。”
　　“但是很可爱。”林堇忍不住又笑了。
　　岁岁做了个鬼脸，将相簿翻到第一页。
　　第一页就是刚才林堇看到的全家福，岁岁刚想指着人一个一个给她介绍。
　　林堇突然伸手指着站在后排中间的少女：“这是你？”
　　这当然是殷岁岁，穿着精致的蓬蓬裙，长发编成两条麻花辫，朝着照片外的人露出热烈而明艳的笑容，在林堇眼里像个天使。
　　“对呀，这是我，是不是很可爱？”林堇从照片里一抬起头，就看见坐在她身边的殷岁岁朝她露出了同样的笑容。
　　如果玫瑰花瓣上能同时存在晨间的露珠和晚霞的余晖，那一定是因为殷岁岁的笑容。
　　岁岁毫不遮掩地展示着她的美丽，反倒弄得林堇有些不好意思，她将目光转回相簿：“咳咳……不是说介绍你的家人吗？”
　　“这个是我！”岁岁又指着照片强调了一遍，看着林堇害羞得连目光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才十分开心地继续介绍，“这是我爷爷奶奶，我爷爷叫殷宗铭，奶奶叫周曼枝。”
　　爷爷满头白发，但是坐在那里依旧不怒自威，奶奶笑得很亲切，戴着眼镜，十分书卷气。
　　林堇点了点头。
　　岁岁想了想，又补上了几句：“我爷爷以前是政治建设方面的高层领导，别看他照片上这么凶，其实他可好说话了！我奶奶以前是老师，听说是能笑容满面的把学生说哭的那种……超级可怕！但是奶奶没有凶过我。”
　　是的，不会有人凶小天使的。林堇点点头。
　　“我爷爷奶奶有四个孩子，就按他们的排行来介绍吧，老大是我叔叔殷廷鸿，这是我婶婶盛齐萱，他们生了一对双胞胎，殷以卓和殷以恒。这是以卓哥哥的妻子宋瑾瑶，这是以恒哥哥的妻子Sophia。”
　　“叔叔婶婶和以卓哥哥都从事政治方面的工作，但是以恒哥哥是摄影师。小时候我最喜欢缠着他给我拍照了，后来他就是天南海北追逐风景的时候遇到了同为摄影师的索菲娅嫂嫂。”
　　“瑾瑶嫂嫂是幼儿园老师，在我小时候她总说让我给她和以卓哥哥当女儿，但是后来我去国外读书了，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介绍完叔叔一家，岁岁突然露出了异常明媚的笑容，她拉着林堇说道：“我叫他们叔叔婶婶，大哥哥大嫂嫂，二哥哥二嫂嫂，以后见面了你和我一样叫就行！”
　　林堇赶紧摆手拒绝，还往后缩了缩。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岁岁戳了戳她的眉头，噗嗤一下笑了：“不要皱眉啦，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不要不要。”林堇摇头。
　　“好好好，不要就不要，等你准备好了再去见他们。”岁岁将目光转回相簿。
　　“排第二的是我大姑姑殷亭湘，这是我大姑父江尧，这是他们的女儿，我的表姐江墨。大姑姑一家都是科研人员，她和大姑父是做临床医学研究的，墨墨姐是做生物工程研究的。他们整个月整个月泡在实验室里，连我都很少见到他们。”
　　岁岁叹了口气：“小时候我和墨墨姐可好了，不对，现在也很好！只是我常年待在国外她常年待在实验室，都没法见面，现在我回来了，真希望墨墨姐能赶快完成这阶段的研究，然后来找我玩！”
　　照片上，江墨乖巧地站在父母身旁，她生得秀气，柳眉杏眼，白衣黑发，笑容浅淡。
　　林堇觉得她像清丽的百合花，或者是山林间的泉水仙子。
　　“墨墨姐很好看，对吧？”岁岁注意到了林堇的目光。林堇点头：“和你完全不一样的美。”
　　“排第三的是我爸，我爸叫殷廷泽，我妈叫温玥，还有这个，是我哥殷岑。我爸是做互联网行业的，我妈是钢琴家，我哥一直打算发展实业，也不知道做没做成。”岁岁耸了耸肩，压低了声音，“希望他不要投资失败，要是失败了我们就一起嘲笑他……”
　　岁岁的声音越来越低，为了听清，林堇向着岁岁靠近，两人都只顾盯着照片，没有注意到她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哎呦！”
　　“哎呀。”
　　她们的头撞在了一起。
　　“噗嗤……”两人揉着额角，相视而笑。
　　“最小的是我小姑姑殷亭溪，是服装设计师。她一直是单身，爷爷奶奶以前总催她结婚，每次一催小姑姑就往国外跑，在我出国读书后她就更喜欢往国外跑了，后来爷爷奶奶就放弃了。”
　　“小姑姑可厉害了，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她就教会我不同的穿搭可以传达出不同的情感，也是她教会我，既然有自己的时尚理念，那就展示出来让所有人欣赏。”说到小姑姑，岁岁骄傲起来，“小姑姑是我对时尚最早的启蒙，因为她，才有后来从平面模特做起踏入时尚圈的我。”
　　“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呢。”林堇的目光描摹着殷亭溪的轮廓。中年女子衣着前卫，笑得恣意又张扬，她的眼里有花有太阳，有绚丽的昨日和灿烂的明天，还有属于她的自我。
　　岁岁骄傲地点头。
　　林堇又从照片转向殷岁岁，她很认真地说道：“岁岁，你也一样。”
　　“啊？啊是……诶不是……哎呀！”岁岁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一着急，她把相簿“啪”的一声合上，“就先介绍到这里！后面的照片以后再看！”
　　说完她飞也似地跑走了。
　　林堇把自己埋进沙发，笑了。原来岁岁也会害羞啊。

　　殷岁岁把相簿放回书架，在书房里踱步：明明以前遇到这种情况都能很大方很坦然地接受赞美的，为什么这次脸都要烧起来了！不行不行，表情管理还需要练习！
　　林堇躺在沙发上，她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人啊，就算到下辈子，自己也不一定能拥有这样一本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