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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示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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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未至声先到。
秦泽理从一众黑衣保镖构成的人墙中走出,裁剪精良的卡其色风衣并未系扣,挺括的衣摆随着步伐微微拂动,露出里面的V领羊绒衫与休闲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优越线条。
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已经引人瞩目、气势惊人。
等来了正主,唐稷终于不再沉默以待,“小秦来了。”
唐稷的声音略带嘶哑,听着没什么气势,他清了清嗓子重咳两声,沟壑纵横的脸上勉强维持着长辈的冷静与和蔼,“来就来,打个电话知会一下就行,我好让你唐阿姨安排时间见面,还让你的秘书亲自拜访,多说不过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拄拐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虽然和秦老爷子同龄,但岁月的风霜与家业的负累,已将唐稷磋磨得身形佝偻,显得苍老太多。
“今天临时有公务,王珩是我的特助,特意提前让他来,以免怠慢了您二位。”秦泽理接上唐稷的话,措辞温和得体,笑容却未达眼底。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秦泽理深谙此道。
先让王珩带着保镖与法务团队施加心理压力,他再亲自出场,给予一丝看似缓和的余地。
总不能真把这风烛残年的老头逼上绝路。
唐稷还在说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没彻底豁出去撒泼打滚,意味着他手里的底牌,值得秦泽理亲自来这一趟。
周围那些被拦在外围的居民,从前只在财经新闻或八卦周刊上见过秦泽理。
此刻见到真人,连窃窃私语都停了。
美貌的杀伤力十足,轻易就能攫取所有注意力。
众目睽睽之下,秦泽理懒洋洋斜睨过眼神,仿佛才注意到门口眼睛红肿的小男孩,他笑眯眯的、假意训斥一众保镖,语气关切非常:“怎么让小少爷在门口等着?哭得这样可怜,唐夫人该有多心疼?”
周围都是熟悉他作风的亲信们,众人立刻熟稔地躬身致歉,接下这口黑锅,脚下却没有一丝一毫挪动位置的意思,依旧封锁着所有的去路。
只是总有人看不懂当前的局势。
恰如当下的唐夫人。
她顺驴下坡,嘴里附和着“就是就是”,竟然再次上手,又想搡身旁的保镖一把,只是用尽了力道也没能推动,唐夫人讪笑着消解尴尬,很是热络地凑上来就想要套近乎,一双手就要去挽秦泽理的胳膊。
无需秦泽理开口,身旁的王珩两三步快速走了上前。
特助先生很自然伸手,格开了唐夫人拉扯的动作,拦在唐夫人与秦泽理之间。
唐夫人受到了阻挠也不气馁,依旧笑脸相迎,脸上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她意有所指地暗示周围一众围观的人群,“小秦进门,有什么事我们进家里说,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是啊秦总,难得来一趟,进家里说。”几个小辈纷纷附和。
众人表情都是一派虚假的热情,簇拥着要迎着秦泽理进门。
就连一贯严肃的唐稷,神色也柔和了几分,眼尾纹密布的一对浑浊眼睛注视着秦泽理,细品有些恳求的意味。
对于在S星经商的家庭来说,几千万星币听起来或许不多。
然而固定资产与私人现金流完全是两码事。
当初当初为了那场盛大的联姻,仅仅是明面上的现金消费,秦泽理就豪掷千金,更别提那些因联姻消息而带来的、看不见的隐形收益与人脉。
秦泽理很清楚,自己的声名在商界算是金字招牌。
宣布订婚喜讯前一周,无数的商业订单就纷至沓来,比唐稷辛苦打拼多年累积到的人脉都要惊人,然而唐渝川临阵逃婚,已签好合约的订单尚且有收益维持,更多亟待商榷的合作商纷纷退却、观望,甚至索赔。
现金一部分被唐渝川带走,还有一部分早就投入了公司的运转之中,变成了压在仓库里的昂贵建材,躺在设计图中的开发方案,以及一支支嗷嗷待哺的核心研发团队。
唐家根本拿不出钱还债,只能拖延一日是一日。
秦泽理瞥了唐夫人一眼,眼神中的情绪看不真切。
说实话,他心中并不怎么厌恶她。
事情已经到了几乎撕破脸的地步,唐夫人怎能不急?
唐家真正的话事人到现在还不出现,老爷子又年岁已高,家族的重担和摇摇欲坠的颜面,都压在了她这样一个不懂商业经营,且只会用传统方式(赔笑、求情和无理取闹)周旋的女性Omega身上。
她不是不懂羞耻,就算是赔光了脸面,她也不能露怯。
长辈豁出脸面赔笑,秦泽理骨子里那点属于世家子弟的教养,让他不好太过落人脸面。
只是他刚往前迈了两步,鞋底还未踏入唐家门前的地皮。
一道尖锐的童声惊起。
“你滚!”刚刚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男孩忽然开口,指着秦泽理的脸咒骂,“我不要你进来!你是坏人!是被我哥哥抛弃了的倒贴货!你没人要!你还想抢我们家的钱!你滚啊!滚出去!”
一句话如平地惊雷,刺入在场众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脸色都霎时剧变。
饶是一向以不动声色著称、自诩处变不惊的唐稷,也浑身猛地一颤,唐夫人高跟鞋踉跄一下,差点当场昏厥过去,也顾不得平时对这个曾孙是如何千娇万宠,尖声朝屋内呼唤着保姆,“快!快把小少爷抱走!”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秦泽理的脸上再没笑意。
秦泽理倒也没摆出被羞辱后的恼怒神情,一双惑人的眉目冷冷清清的,薄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反倒比爆发出情绪看起来要唬人得多。
唐家人心中必有怨怼,指不定背后怎么戳脊梁骨骂人。
但他压根儿不在乎。
赞誉与诋毁与蝼蚁的喧哗无疑,从来不入掌权者的耳。
秦泽理的目光锁定在小男孩的脸上:“你家里的Alpha和Omega是都死了吗?这么没教养,我记得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这话明显是在敲打,却还是吓到了未经人事的稚子。
哭闹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呜咽。
唐稷急忙上前一步,及时出声打圆场,“小孩子胡言乱语罢了,当不得真!童言无忌!”
“是是是……他还太小了,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误会,都是误会……别和小孩一般见识。”
七嘴八舌的辩解几乎要将秦泽理的脑袋吵爆炸了!
一个小孩子,确实没有是非观念,他不懂什么钱财纠葛,更不可能理解“倒贴货”这种词汇背后所承载的恶毒与羞辱,无非是成年人不积口德,将无处发泄的怨怼,化作稚子耳边争吵咒骂,不知不觉间,就被听进了心里,借由小孩子的嘴巴骂了出来。
在一片混乱的辩解声中,只有唐夫人猛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什么话也没说,猛地大步上前,在所有惊愕的目光中扬手:
“啪!”红痕瞬间浮现。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稚子的脸上。
“还是不进去了,去镜宫谈吧。”秦泽理冷冷一笑,当即转身离去,衣摆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走出人群。
因唐夫人知情识趣的这一耳光,他到底还是留了最后一丝颜面。
“泽理!”唐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她没有机会。
保镖们直接围了上来。
呼吸一下子紧张起来,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Beta保镖们高大的身影矗立在背后,如同一尊尊金身罗汉般骇人。
唐夫人原先想得是进了家门,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好小孩子再一哭闹,任谁看了都得被这一通“卖惨”惹得心软,方便将谈话节奏把握在自己手中,能多拖延些时日。
“唐老先生、唐夫人,我们备了车……”王珩迎上来,做出邀请的姿势。
这与挟持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套上了文明人的外衣。
二人灰溜溜的,迈着沉重的步伐跟着一同坐上悬浮车,彪形大汉坐在身边,半点没给逃脱的机会,唐夫人想掏出光脑摆弄一下,都被身旁保镖的冷眼吓得一惊。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到了“镜宫”的地界。
镜宫,是S星某实权政界家族的旁支,所开设的私人会所。
装潢低调、环境清雅,外观虽然其貌不扬,但内里别有洞天,非常对得起这个名字,内部是一个与现实颠倒的镜像世界,墙面、廊柱、乃至部分天花板,都由特殊处理的单向或双向镜面构成,光影在无数个反射面之间穿梭,营造出一个真假难辨的视觉迷宫。
据说安保系统比肩许多国务机构,装备来自于前线部队。
采用VIP制度,谢绝外客。
仅仅是有钱,入不了幕后老板的眼,而秦泽理在顶层有一间属于自己的私人包厢。
黑色悬浮车开道,滑入镜宫地下的专属通道。
车牌号早已录入系统,卢卡斯甚至无需摇下车窗,通道两侧的扫描光束就已经无声无息地掠过车身,进行完身份核验。
车刚停稳,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暗门就已悄然滑开。
大堂经理已垂手恭立在一旁:“秦少。”
她微微躬身,“聂先生已经到了,安排在您的私人包厢中。”
秦泽理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点点头算作回应。
刚刚在悬浮车上,秦泽理接到了来自经理的通讯:聂明朗突然出现在镜宫,说与秦泽理有约。
他步履未停,径直穿过旋转玻璃门。
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他修长的身影,又在无数镜面的折射下,衍生出无数个真假难辨的“秦泽理”来。
但秦泽理的内心一片冰冷。
保镖团队里出现了叛徒,有人泄露了他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