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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生命的重量(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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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花已经含苞待放,悦蓉抱着刚领到的志愿者证,站在学生活动中心门口。这是她第一次参加校青年志愿者协会的活动,手心微微出汗。
“新来的?”一个扎马尾的学姐热情地迎上来,“我是协会的副会长沈周怡。”
悦蓉点点头,有些拘谨地握了握沈周怡伸来的手。活动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大家正在分组讨论本周的公益活动安排。
“这周末我们去特殊教育学校,”沈周怡指着白板上的安排,“有谁愿意负责美术课教学?”
悦蓉犹豫了一下,举起手:“我可以试试。”
她想起父亲曾经教她画画的时光。那些午后,阳光透过画室的窗户,照在调色盘上,也照在父亲温柔的脸上。
周末的特殊教育学校比想象中热闹。孩子们看到志愿者来了,都兴奋地围上来。悦蓉负责的美术课上,有个叫小雨的听障女孩特别安静,总是独自坐在角落。
“想画什么?”悦蓉用刚学会的手语比划着。
小雨眼睛一亮,在画纸上画起了飞机。线条虽然稚嫩,但飞机的轮廓清晰可见。
“你喜欢飞机?”悦蓉轻声问。
小雨用力点头,在画纸下方写下:“爸爸是飞行员。”
悦蓉的心猛地一紧。她轻轻握住小雨的手,一起在画纸上添上蓝天和白云。
活动结束后,沈周怡开车送志愿者们回校。车上,大家聊着今天的感受。
“那个画飞机的小女孩,”沈周怡透过后视镜看向悦蓉,“你好像特别关心她。”
悦蓉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我父亲...曾经是飞机工程师。”
车内突然安静下来。沈周怡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第二次活动是去养老院。悦蓉被分到陪老人聊天的组。她注意到有个叫陈阿姨的老人总是独自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发呆。
“陈阿姨,需要陪您散步吗?”悦蓉轻声问。
老人转过头,眼神有些恍惚:“我在等一个人。”
悦蓉在她身边坐下,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起往事。原来陈阿姨的女儿在国外,已经三年没回来了。
“人这一生啊,”陈阿姨叹息道,“最重要的不是等谁回来,而是学会和自己和解。”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悦蓉心里激起涟漪。
接下来的几周,悦蓉几乎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到了志愿者活动中。她去社区教老人用智能手机,去孤儿院给孩子们讲故事,去环保站参与垃圾分类。每一次活动,都让她对生命有了新的理解。
四月初的一个雨天,协会组织去临终关怀医院。这是悦蓉第一次接触这样的场所,消毒水的气味让她有些紧张。
负责带队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大家都叫她沈姐。沈姐说话温和,动作轻柔,对待每位病人都极其耐心。
“小妹妹是第一次来?”沈姐递给悦蓉一杯温水,“放轻松,就当是来陪长辈聊天。”
悦蓉被分到陪一位癌症晚期的老爷爷。老人很健谈,给她讲了自己年轻时周游列国的经历。
“我最遗憾的,”老人望着窗外细雨,“是没能带妻子去看她最想看的极光。”
“为什么没去呢?”悦蓉问。
“总以为来得及,”老人苦笑,“后来她先走了。”
活动结束已是傍晚。悦蓉在更衣室换衣服时,不小心把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沈姐帮她捡起散落的物品,目光突然定格在那张泛黄的机票复印件上。
“这是...”沈姐的声音有些颤抖。
悦蓉慌忙想收起来,但沈姐轻轻按住她的手:“2007年3月15日,MU5735航班?”
悦蓉惊讶地抬头。沈姐的眼眶已经红了:“我未婚夫也在那架飞机上。”
雨还在下,医院走廊里安静得能听到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悦蓉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去喝杯咖啡吧。”沈姐轻声说。
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两人相对而坐。沈姐轻轻搅拌着咖啡,讲述着那段往事。
“他叫陈远,是个建筑师。那天是去参加一个国际会议。”沈姐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我们本来打算那年国庆结婚。”
悦蓉握紧手中的杯子,指尖发白。
“事故发生后,我整整三年没有坐过飞机。”沈姐继续说,“直到遇见我现在的丈夫。”
她拿出手机,给悦蓉看现在的全家福。照片上,她抱着一个小男孩,丈夫温柔地搂着她的肩膀。
“时间很残忍,但也最公平。”沈姐轻声说,“它不会让痛苦消失,但会给我们新的生活。”
悦蓉望着照片上幸福的一家人,突然想起陈阿姨的话:最重要的不是等谁回来,而是学会和自己和解。
“我...一直不敢坐飞机。”悦蓉终于开口,“直到这个寒假。”
沈姐握住她的手:“你很勇敢。比我当年勇敢得多。”
雨渐渐停了,夕阳透过云层洒进咖啡馆。沈姐看了看表:“我得去接孩子了。下次志愿者活动见?”
悦蓉点点头。看着沈姐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悦蓉给李恺轩发了条消息:“今天认识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几乎立刻,回复就来了:“我在校门口等你。”
下车时,果然看到李恺轩站在路灯下。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自然地接过她的背包。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里,玉兰花的香气在夜色中格外清幽。
“我今天见到了一个曾经和我有同样经历的人。”悦蓉轻声说,“她现在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
李恺轩安静地听着。
“她说,时间不会让痛苦消失,但会给我们新的生活。”
李恺轩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那你准备好迎接新生活了吗?”
悦蓉没有立即回答。她抬头望着星空,想起沈姐全家福上的笑容,想起小雨画的飞机,想起陈阿姨说要学会和自己和解。
“嗯。”她轻声说,握住了李恺轩的手。
这一次,她没有犹豫,没有借口,只是单纯地想握住这双温暖的手。
夜空中有飞机掠过,指示灯像移动的星星。悦蓉望着那闪烁的光点,突然明白: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逃避重量,而在于学会承载;不在于忘记过去,而在于勇敢向前。
回到宿舍,她在日记本上写下:“今天,我放下了最后的重担。不是忘记,而是带着所有的记忆,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