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前请给我拥抱》大锦鲤

2、第二章 十六岁？！

　　吵。

　　很吵。

　　是那种熟悉的、令人怀念的、属于高中课堂的吵闹。粉笔划过黑板的吱呀声，同桌窸窸窣窣偷吃零食的声音，前排女生小声讨论偶像剧的嬉笑……

　　阳光有些刺眼，透过窗外的老樟树，在摊开的课本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薇猛地抬起头，剧烈的头痛让她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教室？高中的教室？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有力，正紧紧地握着一支中性笔，指甲盖是健康的粉色。而不是那双因为长期操控轮椅、有些变形且布满薄茧的手。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视线猛地向下——校服裙摆下，是两条完好的、正自然地屈在课桌下的腿！

　　不是幻觉。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双脚踩在地面的踏实感，甚至能控制脚趾在鞋子里紧张地蜷缩起来。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她窒息的狂喜和混乱席卷了她。

　　“喂！任小薇！发什么呆呢？老班盯着你呢！”同桌用手肘偷偷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

　　任小薇？

　　是她高中时的名字。

　　讲台上，戴着高度近视镜的班主任清了清嗓子：“某些同学，不要以为保送名额定了就可以高枕无忧，课堂纪律还是要遵守的。”

　　保送？

　　林薇想起来了，高三下学期，她因为竞赛获奖，刚刚获得了保送资格。

　　那是2008年，她十六岁，那是人生中最明媚的春天，腿还在，梦想还在，未来一片光明。

　　那之后呢？

　　叶澈……叶澈怎么样了？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和心脏的缺口。冰冷的雨夜，闪烁的警灯，苍白的面孔……巨大的悲痛再次淹没了她。

　　不！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她猛地想起昏迷前抓住的那块手表，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口袋——空空如也。

　　它不见了。

　　难道那场雨夜悲剧，才是一场噩梦？

　　如果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岂不是……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再没什么比现在更让她感觉幸福的事情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同学们如同出笼的鸟儿，嬉笑着涌出教室。

　　“小薇，走啊，去看游泳队训练！听说今天叶澈要测400米自由泳，冲击记录呢！”好友陈悦兴奋地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叶澈？！

　　这两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林薇。

　　这个时代的叶澈！还活着的叶澈！

　　她猛地站起来，双腿真实地支撑着身体的感觉让她恍惚了一瞬，随即被巨大的急切感推动。

　　“在哪？游泳池在哪？”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

　　“就体育馆那边啊，你怎么了？”陈悦被她苍白的脸色和急切的态度吓了一跳。

　　林薇顾不上解释，几乎是凭借着身体里那股近乎本能的冲动，甩开好友的手，跌跌撞撞地冲出教室，朝着记忆中学校体育馆的方向狂奔而去。

　　奔跑！

　　风从耳边掠过，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久违的、双脚交替踏在地面的感觉如此清晰而有力。她跑过长长的走廊，跑下楼梯，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得不像话。

　　她不敢停下，生怕慢了一秒，那个身影就会再次消失。

　　体育馆游泳池特有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人声鼎沸。几乎全校的女生都挤在了泳池边，兴奋地窃窃私语。

　　林薇用力拨开人群，挤到最前面。

　　清澈的池水里，一个修长矫健的身影正破开水面，如同海豚般流畅地向前冲刺。水珠在他身上跳动，在阳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芒。

　　触壁！计时器定格。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他从水中抬起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露出清晰冷峻的眉眼。微微喘息着，听着教练报出破纪录的成绩，嘴角只是淡淡地牵了一下，并没有太多喜悦，眼神沉静得像一汪深潭。

　　是他。

　　是十五岁的叶澈。

　　鲜活、年轻、充满生命力。距离她不到十米。

　　不是屏幕上遥不可及的影像，不是雨夜里冰冷的躯体。

　　他还活着。

　　巨大的失重感和汹涌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林薇所有的理智防线。

　　跨越了十五年的时光，跨越了生与死的距离，所有的恐惧、悲伤、绝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她听不见周围的任何声音，眼里只剩下那个身影。

　　她猛地冲过护栏，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跌跌撞撞地扑向刚上岸的叶澈，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抱住他湿漉漉的、还带着池水凉意的身体！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太好了……”她把脸埋在他胸前，语无伦次，嚎啕大哭，眼泪瞬间浸湿了他冰凉的泳衣。

　　整个游泳馆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叶澈的身体猛地僵住，下意识地想推开这个陌生的、行为失控的女孩。他甚至隐约皱起了眉头，他一向不喜欢这种过分的亲密和打扰。

　　周围的死寂被窃窃私语打破。

　　“她是谁啊？”

　　“疯了吧？”

　　“居然敢抱叶澈……”

　　“等着被扔出去吧……”

　　然而，就在他抬起手的瞬间，女孩压抑的、崩溃的哭声清晰地钻入他的耳朵。

　　那哭声里蕴含的巨大悲伤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沉重到极致的情感，让他抬起的手莫名地停滞在了半空中。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像一只受尽惊吓终于找到庇护所的小兽。

　　那种悲伤，真实得让他心头莫名一颤。

　　他低头，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和不断颤抖的单薄肩膀。

　　教练和保安终于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想要拉开林薇。

　　叶澈沉默了片刻，就在保安的手即将碰到林薇肩膀时，他那只抬起的手，却缓缓地、有些笨拙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极其轻微地，拍了一下。

　　像一个生涩的安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试图上前的人再次愣住，也让怀里的哭声更加汹涌。

　　没有人看到，叶澈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惑和……触动。

　　林薇紧紧抓着他泳衣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是梦，是神迹，还是别的什么。

　　她只知道——

　　她抓住他了。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放手。

　　“同学，我们认识吗？”

　　“我。”林薇吞了吞口水，和一个男生距离这么近是她这辈子第一次，猝不及防的红了脸，而后，叶澈被她推倒到水里。

　　“疯了吧？”

　　“哪来的失心疯？”

　　“女疯子别来上学啊！”

　　四周的声音此起彼伏，林薇胆小着跳到岸上，努力躲开人群。

　　她不知道叶澈在这所学校，之前的记忆里，她是粉上叶澈后才了解到两人在同一所高中还是同级，只是那时自己在顶尖的培优班每天都忙得不知天昏地暗。

　　就连爸妈的貌合神离都没看出来。

　　是了，就在高考结束那天，他们甚至一个安详的夜晚都没舍得给她，便焦急的提出了分开。

　　“小薇跟爸爸走，咱们出国。”爸爸皱着眉开口：“去国外的大学不比报送来得好吗？”

　　“我。”林薇回到记忆里，泪流满面：“可是妈妈只有我了。”

　　妈妈林静颜是老港星一派里数一数二的港星，只是在很年轻的时候选择了结婚，似乎自己还是个未婚先育的存在，林薇自嘲的想。

　　妈妈那样的清纯美女，爸爸却嫌她做不好一个母亲。

　　可记忆里，妈妈真的很好。

　　“小薇，不用勉强自己。”林静颜蹲下身子，轻轻抚摸林薇的头发：“妈妈可以照顾好自己，爸爸更需要人照顾。”

　　那……我呢？

　　后来的结果是，二人离了婚，母亲带着些钱回了香港，父亲则出国创业，只剩下她自己，守着那老旧的家。

　　记忆结束时，她已经跑回了家。

　　“小薇，妈妈接到电话了。”记忆里的母亲和现在的母亲重叠，林薇忍不住扑上去，抱住妈妈。

　　“不哭不哭，老师说你欺负男同学了？”母亲的声音依旧柔和得像水一样，林薇吸吸鼻子，贴上去闻着妈妈的味道：“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不是。”

　　“早恋也没关系，只是要人家男同学也愿意才可以。”母亲的声音里没有责怪，只有对自己女儿大着胆子示爱的欣赏：“爱情要含蓄的，对方能接受就接受，不能接受也要尊重人家。”

　　“不是这样的。”林薇一时间不知道从哪说起，只是不停的抽泣。

　　小时候这个样子，妈妈都会打电话给爸爸，而爸爸无论多忙都会回家抱着她，丫头丫头的哄个不停。

　　现在妈妈只是抱着自己，在不经意间，林薇觉得妈妈也哭了。

　　“你们不要离婚，好不好？”记忆里母亲回了香港，两个人再没怎么联系过，林薇自认有些贪婪，但还是不认命道：“原谅爸爸好不好？”

　　“你都知道了？”林静颜没有否认，只是愣了愣神，而后点头：“你的想法，妈妈知道了。”

　　“我高考之后，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其实我已经报送了，考试也没什么压力……”林薇断断续续道：“我们，还有爸爸一起，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好。”林静颜轻轻叹口气，闭上了眼，只是一瞬便睁开了眼，笑意盈盈：“妈妈记住了。”

　　“我没有喜欢那个男孩子，只是我记得他。”林薇试着矫正自己的话：“是我做梦梦到过。”

　　“梦？”

　　“我梦里很喜欢他，一直追随着他，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可是他。”林薇还没说完，就被妈妈打断了。

　　“不会是阴桃花吧？”林静颜很惊讶的说：“我得给你姥姥打电话，让她给你拜拜。”

　　“那是什么？”

　　“就是小鬼缠人呀，缠上你要是答应了，就是他阴间的新娘子了。”

　　“哪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宁可信其有。”

　　“知道了知道了。”林薇不等妈妈说完，再深深看妈妈一眼，转身跑到自己的房间。

　　她家这个小洋楼在省城算很好了，08年的时候父亲发了笔财，后面的日子一定能过得更好。

　　她打算先睡个午觉而后下午去教室，想办法继续打听林澈的事情。

　　但没想到，等她的确是严肃的老师和教导主任。

　　“最好去给林澈同学道歉。”班主任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率先开口：“是我管的不对，女孩子青春期，可以接受，都四月份啦，马上高考，不要横生枝节了。”

　　“给一个人道歉就够了？”教导主任气恼着大吼：“那是下课时间，操场上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那您的意思是？”开口的是林澈的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叫杨小君，听说是大三来实习的师范生，她看起来像是在假装严肃的，有点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紧张。

　　“小君老师啊，你说呢？”

　　“我可以代替林澈接受她的道歉。”杨小君下意识的举起手，又尴尬的放下手，活像个做错事的学生。

　　“你更心软！”教导主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种情况是早恋，要回家反省半个月，知不知道？”

　　“是。”杨小君脑袋低低的，不再说话。

　　“写检讨吧，下周一升旗的时候检讨。”班主任揉着眉头，很是无奈：“可以吗主任？”

　　主任看向班主任，资深老师的确不一样，脸上一副我没空陪你闹了的表情，主任只得妥协。

　　“好吧。”主任搓搓手：“听说你文笔很好，拭目以待了。”

　　检讨书？

　　林薇忍不住想，自己第一次写，居然觉得有些新鲜。

　　下午的课索然无味，同学们偶尔投来异样的目光，还有人在吐槽她这个人太讨厌，但她都没放在心上。

　　梦里的事情太真实，她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变成了一个成年人。

　　下课时杨小君站在门口等自己，林薇有些意外，还是迎了上去。

　　“我挑了几个我收的检讨书给你，高三学业紧，不要在没用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谢谢老师。”林薇拿起几张稿纸，有些意外的开口。

　　记忆里这个人不曾出现，果然梦和现实不能比较。

　　“老师能理解你们年少的冲动，老师的男朋友也是高中同学哦。”

　　这个也字当然也暴露了老师的误会，林薇懒得解释，毕竟事儿是自己做的，有什么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