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沧澜》穆妤

10、瓷心玲珑（二）

　　她坐在镜前，缓缓取下首饰。镜中的女子容颜姣好，眼神却透着疲惫。

　　自小，她便是父母的“得意作品”。三岁学琴，五岁习字，七岁便能作诗。父母倾尽所有培养她，不是为了她幸福，而是为了她能嫁入高门，光耀门楣。

　　可惜她心气太高，寻常人家看不上，高门大户又嫌她出身低。蹉跎至今，成了京城最有名的“才女”，却也成了最难嫁的“老姑娘”。

　　直到遇见楚暮词。

　　那样纯粹的灵魂，那样不染尘埃的眼神...苏瓷抚过镜面，仿佛能触到那张明媚的脸庞。

　　楚暮词是她最好的作品，最完美的杰作。她要一点点雕琢这块璞玉，让她绽放最耀眼的光华。而这份光华，将照亮她苏瓷的路。

　　“姐姐。”门外传来苏瑜的声音。

　　苏瓷开门，见弟弟站在门外，手中端着一盏茶。

　　“娘让送的。”少年语气平淡，眼神却有些闪烁。

　　苏瓷接过茶，心中微暖。弟弟虽性子冷，却并非全然无情。

　　“科考在即，好生读书。”她柔声道，“其余的事，有姐姐在。”

　　苏瑜点点头，迟疑片刻，又道：“姐姐也不必太辛苦...我自有打算。”

　　这话说得含糊，苏瓷却懂了。弟弟不愿完全依靠姐姐的周旋，这让她既欣慰又心酸。

　　送走弟弟，苏瓷从匣中取出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上是楚暮词舞剑的侧影，笔法精妙，栩栩如生。

　　她提笔蘸墨，在画角题字：“明珠蒙尘，待我拂拭。”

　　是的，楚暮词是蒙尘的明珠，而她苏瓷，将是那个拂去尘埃的人。她们将一起站在万众瞩目的高处，让所有曾经轻视她的人刮目相看。

　　窗外飘起细雪，苏瓷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三日后，琉璃社品画会如期举行。这次楚暮词到时，发现沈沧澜竟也在座。

　　沈沧澜今日装扮依旧素雅，正与安王妃郡主低声交谈。见楚暮词来，她微微颔首，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寻常相识。

　　苏瓷却格外热情，拉着楚暮词的手向众人介绍：“这位楚妹妹不仅诗才了得，画艺也精妙呢。”

　　楚暮词心中诧异——她虽习画，却远谈不上精妙。正要推辞，却见苏瓷已铺开画纸，递过画笔：“妹妹不妨以梅为题，让大家品评品评。”

　　众目睽睽之下，楚暮词只得提笔。她心中忐忑，笔下发虚，画出的梅枝略显僵硬。

　　一时间，席间静默。几位千金交换眼神，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楚暮词面颊发烫，正欲搁笔，却听一个平静声音道：“笔力遒劲，别有风骨。”

　　众人望去，竟是沈沧澜。她缓步走近，细看画作：“楚姑娘以书法入画，梅枝如篆，梅花如隶，倒是新颖。”

　　经她一点评，那原本略显僵硬的梅枝果然显出一种独特的金石之气。众人纷纷改口称赞。

　　苏瓷笑容微僵，旋即恢复如常：“沈夫人慧眼。我早说妹妹画艺不凡。”她亲昵地挽住楚暮词，“今日可要好好讨教一番。”

　　楚暮词感激地看向沈沧澜，对方却已转身与郡主说话，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

　　品画会散后，苏瓷邀楚暮词同车。

　　“今日好险，幸亏沈夫人出言解围。”苏瓷轻叹，“这些千金小姐，最是眼高于顶。妹妹日后还需更加小心才是。”

　　楚暮词点头：“多谢姐姐提点。”

　　“不过...”苏瓷语气微转，“沈夫人对妹妹似乎格外关照呢。”

　　楚暮词心中警觉，只道：“沈夫人惜才罢了。”

　　苏瓷笑了笑，不再多问。车内一时静默，只闻车轮轧雪之声。

　　将楚暮词送回府后，苏瓷吩咐车夫：“去墨香斋。”

　　她需要查一查，这位沈夫人为何对楚暮词如此上心。在这京城之中，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除非，另有所图。

　　而她苏瓷，决不允许任何人打乱她的计划。

　　楚暮词是她的知己，她的作品，她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