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港纪年》南山依旧

28、新情况

　　秋日的午后，没课的时候，宿舍里总是弥漫着一种懒洋洋的静谧。
　　周昭阳正窝在椅子上打游戏，耳机里是激烈的背景音，但并没有完全隔绝外界的声音。
　　宿舍门被钥匙转动打开，是室友陈浩回来了。
　　周昭阳手指没停，含糊地打了声招呼：“浩子，回来啦？”
　　“嗯。”陈浩的声音听起来带着点不同寻常的轻快。
　　周昭阳下意识地抬眼瞥了一下，就这一眼，让他操作的角色瞬间屏幕灰暗——Game Over。
　　进来的不只是陈浩。
　　还有一个男生，跟在陈浩身后，很自然地走了进来，随手带上了门。
　　那个男生个子很高，和陈浩差不多，穿着件宽松的黑色针织衫，气质有些疏冷，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微卷的中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
　　周昭阳愣住了，手指还按在键盘上。
　　他认得这个人，是设计系挺有名的学长，好像叫……林桉？以前远远见过几次，印象里是个挺酷、不太好接近的人。
　　可现在，这个“挺酷、不好接近”的林桉学长，正极其自然地站在他们宿舍中间，而陈浩……陈浩正仰头笑着跟他说什么，眼神亮亮的，是周昭阳从未见过的、带着明显依赖和亲昵的光彩。
　　林桉微微低下头听着，那双看起来有些冷淡的眼睛里，此刻却盛着清晰的、专注的温柔。
　　他甚至很自然地抬手，帮陈浩把蹭歪的衣领整理了一下。
　　动作熟稔又亲密。
　　周昭阳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微妙而复杂的情绪悄然蔓延开来。
　　他猛地收回视线，假装专注地看着自己灰掉的游戏屏幕，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脸颊莫名有点发烫。
　　他听到陈浩带着笑意介绍：“昭阳，这我……朋友，林桉。学长，这我室友，周昭阳。”
　　周昭阳这才不得不抬起头，扯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学长好。”
　　林桉看向他，点了点头，语气还算温和：“你好。”他的声音比想象中要低沉一些，并不女气，配上那头长发和冷淡的气质，有种奇特的吸引力。
　　然后林桉就很自然地把手里提着的一个纸袋递给陈浩：“顺路给你带的，你上次说想吃的栗子蛋糕。”
　　陈浩接过去，眼睛更亮了：“哇！谢谢学长！”
　　周昭阳看着这一幕，看着陈浩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开心和依赖，看着林桉虽然表情不多但眼神始终落在陈浩身上的专注，心里那点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
　　不是反感，绝对不是。
　　他和许沉星在一起，自然对同性恋情接受良好。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共鸣感和一点点难以言喻的……羡慕？
　　他和许沉星在一起也很开心，很甜蜜。
　　但他们的相处模式似乎更……“硬朗”？更像传统意义上两个男生的相处。
　　许沉星也会给他带吃的，会帮他占座，会给他讲题，但似乎很少会有这种……带着点细腻呵护感的、近乎“宠溺”的小动作。
　　像整理衣领，像记得随口一提的蛋糕，像那种专注又温柔的眼神……
　　周昭阳看着林桉那双骨节分明、看起来更适合拿画笔或者雕刻刀的手，此刻正随意地搭在陈浩的椅背上，一种强烈的、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忽然涌上心头。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许沉星的对话框。
　　【周昭阳：你在干嘛？】
　　消息发出去，他才觉得有点傻。
　　许沉星这个点大概率在图书馆或者实验室。
　　没想到那边很快回复。
　　【许沉星：实验室。怎么了？】
　　【周昭阳：没……就是有点想你。】
　　发完这句，他脸更热了，觉得自己简直莫名其妙。
　　【许沉星：？】
　　【许沉星：遇到事了？】
　　周昭阳看着屏幕，都能想象出许沉星微微蹙眉、有点疑惑又有点担心的样子。
　　他总是这么敏锐。
　　【周昭阳：没有……真没有。就是室友他……男朋友来了。】
　　【许沉星：然后？】
　　【周昭阳：就……看着别人谈恋爱，有点想你了呗。（猫猫撒娇.jpg）】
　　他没好意思说出口的是，他看到了一种和他与许沉星之间不太一样的、同样属于两个男生之间的亲密模式，那种细腻的温柔让他心动，也让他莫名地……想要在许沉星那里也感受到一点点类似的、更外露的温柔。
　　那边停顿了几秒。
　　【许沉星：嗯。】
　　【许沉星：晚上去找你。】
　　【许沉星：给你带栗子蛋糕？昨天路过看到你说想吃。】
　　周昭阳看着最后一行字，心脏猛地一跳，一股暖流夹杂着酸涩的甜瞬间涌了上来，冲散了那点莫名的羡慕和别扭。
　　原来……他不是不细腻。他只是不说。
　　他会记得自己随口提过的每一件小事。
　　【周昭阳：好！】
　　【周昭阳：（兔子疯狂点头.jpg）】
　　他放下手机，再看向那边。
　　陈浩正挖了一勺蛋糕递到林桉嘴边，林桉顿了顿，还是低头吃了下去，耳根似乎有点泛红。
　　周昭阳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每对情侣的相处方式都不一样。
　　有的像陈浩和林桉，温柔细腻显于外；
　　而有的像他和许沉星，踏实可靠藏于内。
　　但内核里的那份喜欢和在意，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重新戴上了耳机，心情变得无比晴朗，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晚上，许沉星果然拎着栗子蛋糕来了。
　　他还是老样子，话不多，把蛋糕递给周昭阳，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今天怎么怪怪的？”
　　周昭阳接过蛋糕，打开盒子，挖了大大一勺，却没有自己吃，而是递到了许沉星嘴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尝尝？”
　　许沉星明显愣了一下，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和周昭阳期待的眼神，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口吃了。
　　甜腻的奶油和他冷淡的气质有点违和，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还行。”
　　周昭阳看着他微微滚动的喉结和似乎有点不自在的眼神，心里那点小小的、想要一点外露温柔的愿望被彻底满足了。
　　他收回勺子，就着许沉星吃过的位置，也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
　　“许沉星。”他喊他。
　　“嗯？”
　　“没事，”周昭阳笑着凑过去，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就是觉得……你真好。”
　　许沉星看着他，虽然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格外黏糊，但眼底还是漫上了清晰的笑意，手臂一伸，将他揽进怀里，用力抱了一下。
　　“傻不傻。”
　　坚实的拥抱，比任何刻意的温柔都更让周昭阳心动。
　　他靠在许沉星怀里，心想，长发也好，短发也好，细腻也好，笨拙也好。
　　只要是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