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无无》青铜火鲤

2、唇友谊

　　凌晨三点半，公司大楼灯火通明。

　　蒙络躺在地上。他盯着时不时闪烁一下的灯，直到双眼发疼，才从地上爬起来。

　　练舞让他出了一点汗，汗珠贴着额角，成为某种装饰品。蒙络用毛巾擦干脸，瞥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

　　他十分确定，他正处在最好的状态。同时，他明白，即便他再好十倍、百倍、千倍，他也无法确定自己一定能出道。

　　临近确定出道人员的时间，出道组人心惶惶，定位类似的练习生们亦敌亦友，又同病相怜。

　　蒙络回想白天的考核，心里发苦：这回走的是两个主舞、一个主rap，那下回呢？

　　最近走了很多主舞，他出道的机会增加了吗？还是说，公司决定加强演唱，不需要一个太擅长舞蹈的成员？

　　蒙络不可能知道。他无法改变公司的决定，却忍不住焦虑，以至于大晚上睡不着跑来练舞。

　　他按按肚子，压住胃里当饥饿。他本想去公司对面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水，走出公司大门前又反悔了，转回公司里。

　　他没做妆发，万一被拍到，可能不太好看。

　　虽然不一定出道，但蒙络严格要求自己。

　　他在大堂转了一会儿，才找到自动售卖机。蒙络来回扫视花花绿绿的饮料，手指微动，最后还是选了农夫山泉。

　　旁边传来一声冷笑。

　　蒙络吓了一跳：他犯馋犯得太入迷，居然没注意旁边有人。

　　那人语带嘲讽：“又喝矿泉水？现在经纪人不在，装给谁看。”

　　蒙络心平气和地回答：“谁在看就是给谁看的。”

　　他蹲下身，取出自己买的水。熬大夜的疲惫突然涌上心头，蒙络蹲在原地没动。

　　片刻后，那人再度开口，不耐烦地说：“麻烦你让让，我要买喝的。”

　　蒙络往旁边蹭了两步。对方“呵”了一声，迅速买了一瓶可乐。

　　“噗呲——”碳酸饮料散发出带着甜味的气息。

　　两人围着自动售卖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各自喝自己的饮品。

　　蒙络蹲了一会儿，撑着膝盖起身。

　　见状，那人又嘲讽道：“身体不好就回家，别在这里折腾。”

　　连着听了三句带情绪的话，蒙络有些想笑。他真诚地问：“万如鸣，我今天惹你了吗？”

　　他倒不生气，只是觉得自己被小狗呲牙咧嘴地恐吓了几下。

　　“没有啊。”万如鸣抬抬下巴，“我一直讨厌你，你知道的。”

　　是的。

　　蒙络知道万如鸣不喜欢他，他也看不惯万如鸣。

　　他们是彼此最讨厌的那种人：万如鸣讨厌他圆滑，他讨厌万如鸣自我。

　　不过，万如鸣讨厌他那么久，突然发难一定有理由。蒙络平淡道：“你朋友被淘汰，和我没关系。”

　　万如鸣微笑，笑意不及眼底：“哈，怎么没关系？一个五人团不需要两个主舞。”

　　“一个五人团也不需要两个不听话的小孩。”蒙络反击，“你怎么知道，占了他位置的人不是你？”

　　万如鸣愣了一下，恼怒道：“你不承认就算了，扯我干嘛？”

　　蒙络：“事实而已。”

　　他不想再搭理万如鸣，万如鸣却不依不饶，堵着他、不让他走，非要他给个说法。

　　万如鸣眼眶泛红，语速极快地碎碎念：“我们已经约好一起出道，我都想好他的rap词要写什么了。你不是第一，就因为你擅长什么社交课吗？根本是没有用的东西……”

　　蒙络听得心烦。他想，是不是他平时装得太好了，好到即使这小孩讨厌他，都相信他是一个好人？

　　他按住万如鸣的肩膀。万如鸣嘴上没停，身体却紧绷起来，大有一种“打就打”的架势。

　　蒙络没有挥拳。他微微发力，拉着万如鸣靠向自己。

　　万如鸣猛地瞪大双眼。蒙络觉得他宁愿被打两拳，都不愿意面对这种局面。

　　——蒙络吻在万如鸣唇上。

　　双唇相贴的感觉很奇妙，最开始像贴着皮肤，普普通通，然而稍微磨蹭两下，便立刻产生别样的滋味。

　　他们刚喝完水，嘴唇都是润的。万如鸣唇间带着汽水的香甜，蒙络循着香气探查，只深入几秒，便被反应过来的万如鸣赶走。吻回归唇上，化为细密的刺激。

　　亲了一会儿，蒙络在万如鸣唇上舔了一下，终于松开万如鸣。

　　万如鸣推了他一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你……你……”

　　蒙络笑得恶劣，故意舔了舔嘴唇。

　　万如鸣一跺脚，跑了。

　　蒙络靠着自动售卖机，看向万如鸣消失的方向。

　　他想，万如鸣脾气那么硬，嘴巴还挺软的。

　　/

　　在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之后，万如鸣开始躲着蒙络走，每次看见蒙络就像看见洪水猛兽。

　　其他人都没在意，只当万如鸣更讨厌蒙络了。

　　蒙络轻松了几天。某天独自吃午饭的时候，他忽然想通：之所以没人意识到万如鸣和他的反常，是因为没人真正在意他们。

　　他和万如鸣的朋友，都淘汰了。

　　想到这层，蒙络有点没胃口，午饭只吃了一半。

　　练习生的饭本就不多，他还没吃完，下午舞蹈课的时候跳得没劲。舞蹈老师恨铁不成钢，直接拎他去了“后进组”。

　　蒙络第一次来这个组。这个组里有一位钉子户：万如鸣。

　　看见他，万如鸣的表情垮下来。舞蹈老师批评万如鸣没精气神，万如鸣大声反驳，说：“老师，你让我唱两句就有。”

　　舞蹈老师：“别偷懒，好好练习！”

　　万如鸣：“我冤枉啊！练歌不是练吗？”

　　舞蹈老师：“怎么的，到时候给你设计一个站桩位呗？看你队友粉丝怎么骂你。”

　　一群偏科生齐齐笑了。

　　轻松一刻后，他们继续练习。说是“后进组”，其实练习的难度和强度并没有降多少。蒙络表现突出，万如鸣也不差。

　　蒙络有一种预感：可能，万如鸣会成为他的队友。

　　课后，大家各占一片空地，拉伸、放松肌肉。

　　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只有，蒙络和万如鸣独自一人。

　　蒙络面朝墙角，感觉自己在发呆，又发现自己听得很清楚。别人兴致高昂地闲聊，聊的都是一些琐事。

　　很无聊，但无聊的话他也不知道对谁说。

　　忽然，有人捏住他的肩膀。蒙络转头，看见万如鸣。

　　万如鸣头发凌乱，衬得整个人都变潦草了。然而，即使潦草，他依旧帅得亮眼——不是那种标准的、正气凛然的帅，而是稍带江湖气、很有个人风格的酷帅，看到这张脸就知道它属于“万如鸣”。

　　看着万如鸣，蒙络晃神一瞬。在那一瞬里，万如鸣迅速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又更迅速地移开。

　　如果不是略微干燥的嘴唇使触感分外明确，蒙络甚至怀疑这个吻是他的幻觉。

　　万如鸣扬起笑容：“我们扯平了。”

　　蒙络摸摸下唇，挑眉道：“你是gay？”

　　万如鸣：“什么？我不是！”

　　蒙络：“那你亲我。”

　　“这话送给你。”万如鸣压低声音，“其实……挺解压的，不是吗？”

　　蒙络定定地看了他几秒，说：“渣男。”

　　万如鸣：“……喂！”

　　/

　　蒙络也不知道他和万如鸣的关系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他们似乎是纯洁版炮.友——亲吻替代做.爱，成为两人心照不宣的解压方式。

　　蒙络唱不上高音，就躲在钢琴后面亲万如鸣，美其名曰“偷声带”；万如鸣跳累了，趴在蒙络身上吻他，热乎乎的气息碰撞在一起，又不累了。偶尔睡不着，他们便挤在卫生间的隔间，用吻安抚彼此。

　　除了接吻，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敲定出道名额那天，确认出道的五个人都哭了。

　　会议室外的拐角，万如鸣压在蒙络身上，凶狠地吻他。蒙络回应万如鸣，不落下风。

　　他们在彼此口腔里掠夺氧气，唇舌相缠，绕出啧啧水声。

　　蒙络听见不远处的交谈声。经纪人在安排工作，队友们积极回应，年纪最小的队友已经开始畅想未来。

　　未来是什么样的？

　　蒙络不知道。他选择闭上眼睛，享受万如鸣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