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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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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气甚好,阳光明媚,温度适宜,时不时吹来的风也没了初春时的冷冽,轻轻柔柔的,十分舒适。
两个人肩并肩慢慢地走,长街之上熙熙攘攘,除了商铺,还有不少小商贩,有的摆了一张台面,上面铺着自家织的布。还有的举着一根长杆,叮叮当当挂了不少类似拨浪鼓之类的小玩意儿,更有穿着长衫的书生在帮人写书信,两文一封。那书生长得秀气,前来写信的全是年轻女子,围了一圈,书生白皙的脸庞泛着红,只顾低头奋笔疾书,也不敢抬头看人。
林眠因像是第一次上街,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她原以为,胭脂水粉都该是摆在商铺精致的柜台内,装在盒里,包着绒布;蔬菜水果日日会有专人送上门,无需出门采买;若是想要裁衣,掌柜也会带着小二前来量身,并携带时下最新的布样任人挑选,头一回见到成衣摆出来卖……
“这是何物?”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从热闹繁华的正街转进了一条小巷,这里大多是交不起摊位租金的乡下人,卖一些手工的活计或是山里采来的蔬果野菜。
林眠因面前蹲着一位老妇人,竹筐里摆着许多草编的物品,有实用的草帽、篮筐,也有拿来娱乐斗耍的小玩意儿。她手里那只蝴蝶色泽金黄,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到翅膀上复杂的纹理和利用草茎色彩拼接出来的“眼睛”。
“这是草编工艺品,”安辰从钱袋里摸出几枚铜板付给老妇人,看着林眠因兴奋的样子忍不住说道:“我小时候也会编,只不过时间久了不练,手艺也就荒废啦。”
安辰年少的时候,乡下孩子甚少有玩具,能玩儿的东西却很多。沙子、石子、胶泥,下水、上树、掏鸟窝,夏天斗蛐蛐,冬天打雪仗。也会跟着家里人在乡间地头上守瓜田,守果林,学着大人的样子拿一根稻草,指尖翻飞中变出一只蚂蚱,乐趣无穷。
林眠因回身看她,笑得俏皮:“若你改日能把这手艺重新拾起来,便也教一教我如何?”
“可以呀,你得先拜我为师才行。”
“这有何难,”林眠因手掌交叠,一板一正弯下了腰:“师傅在上,弟子这厢有礼了。”
安辰见状,挺直腰板,单手背在身后想象着电视里那些老学究的模样,摇头晃脑道:“却不知徒儿你天资如何,师傅我可不收笨徒弟……”
“哦?既如此,这师不拜也罢。”
林眠因傲气起身,迈开步子朝前去了,安辰赶紧收起架势,三两步赶上,嬉皮笑脸:“怎的这就不拜了?”
“师傅要求甚高,弟子愚钝……”
“大小姐你要是愚钝,天底下便没有聪明的人了。谁敢说我娘子愚钝,看我不跟她急?”
林眠因停下脚步,心甚悦:“你果真这样想?”
“当然!”
“那我也不拜了……”
林眠因偷笑着继续朝前走,安辰边走边拽她衣袖:“别呀,算为师求你了还不成……”
“倘若师傅能跪下来虔诚相求,倒也不是不行。”
安辰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便也以玩笑的口吻回道:“行呀,不过大街之上人来人往,当众跪下十分不雅,娘子也面上无光。”
“不如,”安辰凑上前咬耳低声道:“回家了随便跪,如何?”
林眠因红着脸将人推开:“谁稀罕你跪。”
“我自愿的,娘子考虑一下……”
两人正笑闹着,身边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安辰哥?”
安辰循声望去,却是安清荷。
“小荷,你怎么在这里?”安辰眼神惊喜。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自从“嫁”过来在陵州城居住,安辰便甚少有机会见到安家村的人。她对安家村自是没有什么感情,可原主想必不是,尤其安清荷。听江香萍说,她和安辰自小便玩儿在一处,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只是后来逐渐长大,男儿身的安辰不好再和安清荷过于亲密,这才慢慢走得远了。
人远了,心却未见的远,安清荷不还在安辰受伤期间前去探望吗?后来也帮她在安旭面前解过围。原主性格软弱孤僻,对安清荷这唯一的朋友应当颇为珍重吧?
安辰原想上前去拉她的手,忽的想起现在年代不同,自己又是男儿身,赶紧缩回来,搓了搓,寒暄道:“许久不见,你一切可都好?”
安清荷点点头,眼睛盯着安辰看了许久,方才不舍移开,说道:“都好。安辰哥……过得可好?”
那位林大小姐确实和传言所说一样的好看,气质也不俗,即便只是样式简单的青衫罗裙,在人群中亦十分醒目,和安辰哥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瞧方才两人一路说笑,旁若无人,感情当十分好吧。
“嗯,一切都好,我娘也挺好的,多谢你挂念。”
安辰瞧见安清荷脚下摆着的竹篮,弯腰下去取出一件,说道:“这是安大娘的绣活?做得真好。”
安清荷顿了一下,点点头:“嗯。”
林眠因上前,问安辰:“这位是?”
“我的儿时玩伴安清荷,”安辰拉过林眠因的手,笑着朝向安清荷:“小荷,这是我娘子林眠因。”
安清荷视线不自觉扫在她们交叠的手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捏着衣角垂首低声道:“见过林大小姐。”
“原来是小荷妹妹,”林眠因福了福身子:“今日难得一见,若妹妹得空,可来府上小坐片刻。”
“谢过大小姐,我……家中还有事,这便要回去了。”
话毕,安清荷蹲下身去,急急忙忙收拾好竹篮,视线忍不住又扫到安辰脸上,咬紧下唇犹豫几许,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安辰手中:“还未贺过安辰哥新婚之喜,小小心意,望你……和林小姐莫要嫌弃。”
安辰接过来一看,是个香囊。
只是这香囊同她竹篮中那些绣品的材质不同,不像是自家纺的粗布,看起来纹理要精致许多,色泽也更鲜艳,正面绣着一株并蒂莲,背面绣了个辰字,看来的确是一早便绣好准备送给自己的。
安辰高兴地道过谢,三人简单告别一番,安清荷便脚步匆匆离开了。
安辰和林眠因继续闲逛着往回走,不知怎的,林眠因突然没了兴致。贺人新婚绣一幅花开并蒂是没错,只是怎么仅送新郎官一人?
而且,怎么偏生是莲花呢?难不成是因为她知道安辰喜爱莲花,又或者,只因她的名中带个荷字?今日不过偶然遇见,怎得那贺礼便刚好带着呢,还是说,平日也都是随身携带?
有股莫名的情绪自心头起,说不清道不明,搅得她烦闷起来,胸口像是堵着一口气,十分不顺畅,脚下步伐不觉越走越快。安辰觉得奇怪:“娘子走这么快做什么?逛街需得慢慢来才有趣。”
“忽的想起有件十分紧急的事情要处置,我们这便回去吧。”
“非得这会儿处理吗?”
“嗯,”林眠因点头,也不待她回话,加快脚步走了。
安辰有些失落,难得能有个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竟然这么快就要结束。
什么时候在林眠因心里自己能比公事重要呢?
唉,怕是得有一段漫漫长路好走。
自那日逛街回来,安辰一连几日未曾见到林眠因。
就像回到了她们刚成婚那阵子,每每安辰睡下了也不见林眠因回来,早晨醒来,屋内又早没了她的身影。
那时安辰只觉得无聊,就好像自己是有钱人金屋藏的娇,又像是现代那些豪门的富太太,整日里不过就是喝茶逛街,拈花弄草。不过好在由于新府初立,倒是有许多杂事需要处理,林眠因时常不在,一干事宜便都交由她这个“大老爷”了。
可眼下,府内井井有条,每个人各司其职,忙碌而充实。只有她,像个混子般成日里东逛西逛。
最重要的是,安辰心里总觉得憋气,难不成自己这位夫君在林眠因心里便只是个摆设吗?明明很多事情自己也可以胜任,为什么林眠因就不想着让她分担些,非得一个人全都硬抗了去?
这日安辰早早便醒来了,屋外的天还蒙蒙亮,屋内烛火未熄,安辰起身走到大床旁,俯身一摸,掌心并无余温。好呀,她亲爱的娘子这是彻夜都未归!
安辰一整日都没个笑模样,除了用膳时和江香萍聊了几句,其余时候全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心里在想些什么。她如此一反常态,惹得府内的小丫鬟都不敢上前伺候,只在背后小声议论公子和夫人是不是吵架了。
晚上林眠因回来,连翘侍奉她更衣洗漱,问:“小姐可曾用过晚膳?”
“嗯,在祖父家用过了。”
“小姐,你最近不是忙着谈药材收购,就是去老太爷家商议安济堂经营事宜,每日都深夜才回,千万小心别累坏了身体。”
“无碍,”林眠因接过连翘递上前的参茶,抿一口道:“自打娘亲过世,祖父便搬到了县上庄子居住,如今我们新府又在城北,故而来去间路上多花费了不少时间。”
“今日府上可有什么事?”
连翘摇摇头。府上是没事,但是姑爷好像有事。
林眠因忙碌了一天,连翘不知道该不该再拿这样的小事来烦扰她,正犹豫着,却听林眠因又问:“姑爷她……和老夫人一切可都好?”
“老夫人一切都好。”
好端端的问老夫人做什么?连翘不明所以。
“姑爷……怪怪的。”
“可是生病了?”
连翘摇摇头:“姑爷今日看起来不大高兴,一整天都没搭理过奴婢。”话落,连翘稍停片刻,小心翼翼道:“小姐今晚还是回房睡吧,莫要歇在书房了。”
林眠因闻言顿了一顿,放下茶盏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去吧。”
“小姐……”
连翘瞧她起身朝书房而去,原想再说些劝慰的话,但看着林眠因纤细的背影不知怎么就说不出来了,只眼睁睁看着她没入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