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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张集镇外伏尸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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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出归德府南门,混入官道上稀疏的车流人流,张九九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怀中黑色罗盘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提醒着他刚才在城门处与探测装置的惊险擦肩。对方显然已经将追踪等级提升,归德府周边恐怕已布下层层罗网。
他不敢走宽敞的官道主干,指挥驾车的护卫转入一条通往张集镇的、相对偏僻的辅路。路面坑洼不平,车速慢了下来,但胜在行人稀少,便于观察。
“先生,后面好像有尾巴。”护卫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向后视镜。只见远处尘土微扬,两骑快马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保持着一段不易察觉的距离。
果然还是被盯上了。张九九心沉了下去。看来城门处的屏蔽虽然暂时骗过了探测装置,但显然有人根据其他线索(或许是韩店主车马店的暴露)盯上了他们这辆出城的货车。
“加速,尽量甩开他们!”张九九下令。
马车在颠簸的土路上加速前行,但装载着部分物资的货车速度终究有限。后面的两骑也立刻加速,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
必须想办法摆脱!张九九目光扫过道路两旁。时值冬末,田野空旷,树木凋零,能提供掩护的地形不多。前方不远处,道路将穿过一片不大的丘陵地带,或许可以利用那里的地形。
“进前面丘陵,找机会干掉他们!”张九九对护卫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被动挨打绝非他的风格,既然甩不掉,那就主动清除威胁!
护卫点头,一抖缰绳,驾驭马车冲入了丘陵间的道路。这里地势起伏,弯路增多,视野受到一定限制。
就在马车拐过一个弯道,暂时脱离后面骑手视线时,张九九迅速对护卫道:“你继续驾车前行,制造我们还在车上的假象。我在此处伏击!”
不等护卫反对,张九九已敏捷地跳下马车,就地一滚,藏身于路边一块巨大的风化岩石之后,手中紧扣两枚“强光爆鸣符”,屏住了呼吸。
马车继续向前疾驰,扬起尘土。
不过十数息功夫,后面两骑快马便拐过弯道,追了上来。马上骑士目光锐利,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马车,并未留意路旁的岩石。
就是现在!
张九九猛地从岩石后探身,双臂一扬,两枚“强光爆鸣符”如同脱手镖般射向两名骑士!
“轰!轰!”
刺耳的爆鸣和骤然亮起的强光在两名骑士中间炸响!马匹受惊,希津津长嘶,人立而起!两名骑士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瞬间被强光刺痛双眼,耳朵嗡嗡作响,一时间失去了对马匹的控制,狼狈地在马背上摇晃!
趁此机会,张九九如同猎豹般蹿出,手中短匕寒光一闪,直取离他最近那名骑士的咽喉!那骑士勉强睁开通红的眼睛,试图举刀格挡,却慢了一步!
“噗!”
短匕精准地划过他的喉咙,鲜血喷溅!骑士捂着脖子,不敢置信地瞪着张九九,栽下马去。
另一名骑士此时已勉强稳住马匹,见状又惊又怒,咆哮着催马向张九九冲来,手中马刀高高扬起!
张九九不退反进,在马刀劈下的瞬间,一个矮身滑步,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同时手中短匕向上疾刺,正中马腹!
战马吃痛,惨烈嘶鸣,猛地人立而起,将背上的骑士狠狠甩了下来!那骑士重重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爬起,张九九已如影随形般赶到,短匕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心脏!
电光火石之间,两名追踪者已毙命当场。
张九九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有些苍白。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尽管是生死相搏,但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和生命消逝的触感,依旧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在两名骑士身上搜查。
除了常规的兵刃和少许银钱,他在其中一人的贴身内衬里,找到了一块小小的、刻着漕帮“过江龙”标记的木牌,以及一个用油纸包裹的、手指粗细的黑色金属管。金属管一端有细微的孔洞,散发着与城门处那鸟首器物相似的能量波动。
果然是漕帮的人,而且配备了简易的信号发射器!恐怕他们遇袭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不能再耽搁!张九九收起木牌和金属管,迅速将两具尸体拖到路旁草丛深处简单掩盖,然后快步向前追赶马车。
与马车汇合后,他立刻将情况告知护卫。“漕帮的人带着信号器,我们可能已经暴露,必须尽快赶到张集镇与柱子汇合,然后立刻离开!”
马车再次加速,向着张集镇方向疾驰。
然而,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距离张集镇尚有五六里地,途经一片更为茂密的枯木林时,前方道路中央,赫然被几棵砍倒的大树拦住!与此同时,道路两旁以及前方的树林中,影影绰绰地出现了数十名手持兵刃、杀气腾腾的汉子!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手持一柄鬼头大刀,正是漕帮在归德府的一名重要头目,人称“裂碑手”刘莽!
“停车!姓张的,给老子滚下来受死!”刘莽声如洪钟,狞笑着看着被迫停下的马车。
护卫脸色一变,低声道:“先生,是刘莽!漕帮的硬点子,一身横练功夫据说能开碑裂石!我们被包围了!”
张九九透过车帘缝隙看去,心沉到了谷底。对方人数众多,至少有三四十人,而且显然是有备而来,占据了有利地形。硬闯绝无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有任何保留。他迅速将怀中最后三枚“强光爆鸣符”分给护卫两枚,自己留一枚,低声道:“听我号令,一起往人多的地方扔,制造混乱,然后跟我往林子里冲!”
说完,他猛地掀开车帘,站了出来,面对刘莽,脸上毫无惧色:“刘香主,好大的阵仗!张某奉旨南下公干,不知何处得罪了漕帮,要劳动各位英雄在此拦路?”
刘莽呸了一声:“少他妈废话!你杀了我们两个兄弟,还想蒙混过关?识相的,乖乖交出你身上那些‘宝贝’,还有你从西山带来的所有东西,老子或许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他果然是为了“星尘余烬”和自己的研究成果而来!张九九心中冷笑,看来严世蕃和“清理者”是铁了心要在他抵达东南前将他扼杀,并夺取他手中的一切。
“想要?自己来拿!”张九九冷哼一声,猛地将手中那枚“强光爆鸣符”掷向刘莽身前的人群!
“动手!”
几乎同时,护卫也将另外两枚爆鸣符掷向左右两侧!
“轰!轰!轰!”
三声爆鸣几乎同时响起,刺眼的强光瞬间吞噬了前方和左右的人群!惨叫声、惊呼声、马嘶声顿时响成一片!漕帮众人猝不及防,被这从未见过的攻击方式打得阵脚大乱,许多人捂着眼睛惨叫,队伍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冲!”张九九低吼一声,与护卫跳下马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道路右侧兵力相对薄弱的树林!
“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刘莽虽然也被强光晃了一下,但他功力深厚,很快恢复,见状气得哇哇大叫,挥舞着鬼头大刀率先追来!一些没有被爆鸣符直接影响或恢复较快的漕帮子弟也纷纷呼喝着围堵上来。
张九九和护卫一头扎进枯木林,凭借着树木的掩护,拼命向深处奔跑。身后呼喝声、脚步声紧追不舍,箭矢不时从耳边呼啸而过,钉在树干上!
护卫为了掩护张九九,落后半步,挥刀格挡流矢,不时与追上来的漕帮子弟短兵相接,且战且退,身上很快添了几道伤口。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被追上!张九九心急如焚,精神力过度消耗带来的眩晕感再次袭来。他看了一眼怀中那冰冷的黑色罗盘,灰鹞说过,生死关头可向其注入“气机”……
就在他犹豫是否要动用这最后底牌时,前方树林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如同鹧鸪鸣叫般的哨音!
紧接着,数道迅捷如风的身影从前方的树冠和岩石后闪现而出!这些人穿着与林木颜色相近的灰绿色劲装,脸上涂抹着油彩,动作矫健无声,如同林中的幽灵!
他们出现得极其突兀,手中的弩箭如同毒蛇般精准射出!
“嗖嗖嗖!”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漕帮子弟应声而倒,咽喉或心口中箭,瞬间毙命!
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追击的漕帮队伍再次一滞。
刘莽又惊又怒:“什么人?敢管我们漕帮的闲事?!”
回答他的,是更加密集的弩箭和几枚投掷过来的、冒着浓烟的黑色球体!
“砰!砰!”
黑色球体落地炸开,散发出大量刺鼻的、令人流泪咳嗽的浓烟,迅速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
“是障眼法!小心埋伏!”刘莽怒吼,但他自己也被浓烟呛得连连咳嗽,视线受阻。
趁着烟雾弥漫,混乱再起的机会,那几名突然出现的灰绿色身影迅速靠近张九九和护卫,其中一人低喝道:“跟我们走!”
张九九来不及多想,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立刻拉着受伤的护卫,跟着那几人向树林更深处疾奔。
那几人对地形极为熟悉,带着他们在复杂的林木和沟壑间穿梭,很快便将身后漕帮的呼喝声和烟雾甩远。
一路狂奔,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确认彻底安全,几人才在一处隐蔽的山涧旁停了下来。
张九九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看向那几名救命恩人。为首一人扯下脸上的遮布,露出一张年轻却坚毅的面孔,眼神锐利,正是多日未见的——“石头”!那个在西山废弃矿坑和归德府车马店都有过一面之缘的神秘少年!
“是你们?!”张九九惊讶道。
“石头”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带着少年人的清脆,却多了一份沉稳:“张先生,你们没事吧?灰鹞大人料到归德府周边必有埋伏,特命我等在此接应。”
果然是灰鹞的安排!张九九心中一定,看来那位神秘的“巡天监”前辈,并未完全撒手不管。
“多谢诸位相助!”张九九拱手谢道,又关切地看向受伤的护卫。
“皮外伤,不碍事。”护卫咬着牙,自己简单包扎了一下。
“石头”看了看张九九,又看了看他紧紧护着的那个装着矿石和笔记的包袱,眼神复杂:“张先生,你们的行踪已经彻底暴露。漕帮‘过江龙’李横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前面通往东南的几条主要通道,恐怕都已被严密封锁。”
张九九眉头紧锁:“那该如何是好?”
“石头”沉吟片刻,道:“灰鹞大人有令,若你们在此遇伏,便让我带你们走另一条路——‘隐路’。”
“隐路?”
“是一条极少人知的古道,可绕过归德府乃至整个河南南部的重重关卡,直插南直隶凤阳府境内。虽然路途艰险,但相对安全。”“石头”解释道,“只是……这条路不好走,而且要舍弃马车,徒步穿越部分山区。”
徒步穿越山区?张九九看了一眼受伤的护卫和随身携带的那些沉重物品,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好!就走隐路!”张九九果断道,“不过,我需要先去张集镇与我的同伴汇合。”
“石头”点了点头:“可以,但我们需尽快。漕帮的人很快会搜到这里。”
在“石头”等人的带领下,张九九一行避开大路,沿着隐蔽的小径,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约定的汇合点——张集镇外一处荒废的砖窑。
赵铁柱和另一名护卫早已在此焦急等待,见到张九九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双方汇合,简短的交流后,都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
“必须立刻离开河南!”“石头”催促道,“隐路的入口就在前面山里,天黑前必须进入。”
张九九看着疲惫不堪的众人,尤其是受伤的护卫,以及那些承载着希望与危险的矿石、笔记和实验品,知道接下来的路途将无比艰难。
他深吸一口山间寒冷的空气,望向南方那连绵的、在暮色中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山脉。
归德府的血战只是开始,通往东南的道路,注定要以鲜血和意志铺就。而这条被迫选择的“隐路”,又将通向怎样的未知?严党和“清理者”的罗网之外,是否真的存在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