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浮白鹤笔

24、Chapter 24

　　雪夜静谧，天色暗沉。
　　纪星悠悠睁开眼，意识尚在混沌与清醒间徘徊。脑袋微微一侧，感受到一片温热，他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靠在沈实的肩膀上睡着了。
　　纪星蓦然清醒，轻轻起身。
　　火堆旁季无恙和袁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枪就放在可以随手取到的地方。
　　纪星捏了下眉心，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暴风雪已然结束，凌冽寒风吹过地面，带起阵阵浮雪。
　　“滴——”
　　沈实的手环蓦然发出声响，他眉头一拧，睁开眼睛。
　　纪星见沈实醒来，便起身走向火堆处，往里面又丢了几块木块。
　　沈实迅速清醒，对季无恙两人道：“后半夜有什么异常吗？”
　　季无恙摇了摇头，严肃道：“没有，金乌教那边也没反应。”
　　沈实颔首，略微思索道：“现在离昏黄到来还有二十分钟，通知所有人五分钟后出发。”
　　“是！”
　　纪星拔出腰间匕首，缓缓擦拭。他低下头，额前碎发垂下挡住了眉眼处的表情。
　　周围只有季无恙喊醒几人的声音，以及屋外寒风卷挟落雪扑打在窗子的“砰砰”声。
　　而纪星虽坐在中央，却与周遭格格不入，纪星的眼神同泛着寒光的匕首一般冰冷。
　　“沈执行官，所有人已经准备完毕！”季无恙报告道。
　　“出发。”
　　纪星把匕首放回，带上帽子，随着一行人前往金乌教所在的木屋。
　　“检测错误，请再次尝试！”
　　薛箐看着显示错误的检测器，再次尝试识别，心中不由暗骂金乌教挑的好地方。
　　“检…检测错…错误…”
　　薛箐看着卡住的检测器，不由得愣了一瞬，旋即对众人道：“不行，温度太低，检测器完全用不了。”
　　几人同时将目光投向袁辉，后者了然闭上眼发动感知。
　　片刻后，袁辉睁开眼，失望道：“不行，木屋那一片区域像是被屏蔽了，我的感知用不了。”
　　沈实沉声道：“再等等，黄昏马上就要到了。”
　　一阵不祥的预感在纪星脑海中陡然升起，他的后背冰凉了一瞬间。
　　蓦然，木屋的门从里面打开。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黑袍人，看不清面容。在他身后四个灰袍人拉着铁链紧跟其后走了出来。
　　暗夜褪去，黄昏升起。昏黄的日光落在雪原上，雪花泛起碎碎金光。
　　纪星一行人却如坠冰窟，怔愣在原地。
　　一个牛犊大小、前肢较长、肩部与头骨高高隆起、前面有两根弯曲长牙的象嘶吼着。
　　这就是——[猛犸象]。
　　与书上描述的不同，眼前的这只[猛犸象]明显更虚弱、矮小。
　　“[执事]，它不走！”一个灰袍人高喊着。
　　[执事]不耐烦的转过身，拿出一个遥控器按下。
　　[猛犸象]发出一声长吼，声音宛如从远古穿越而来的低沉号角，卷挟着冰原的凛冽。
　　它不住的甩动着头，想摆脱铁链。
　　[执事]冷笑一声，按下遥控器的第二个按钮，笑道：“死到临头，还非要讨苦吃，我就成全你！”
　　[猛犸象]发出悲鸣，眼神中满是不甘。几秒后，它双眼失神，不再反抗。
　　[执事]摆了摆手，道：“前进。”
　　纪星几人攥紧拳，那悲鸣声还回荡在他们心头。
　　沈实冷声道：“跟上，注意隐蔽。”
　　几人纷纷点头，隔着几米的距离跟着黑袍人。
　　木屋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躲藏在冰雪下高低起伏的乱石。
　　蓦然，一面巨大的冰湖呈现在众人面前。整个湖面被冰层覆盖，冰纹纵横交错，如同古老的神秘文字。
　　湖边站着三个人，为首一人穿着白袍，剩余两位为红袍。
　　沈实一行人借着乱石阻挡停在远处，观察冰湖状况。
　　[执事]微弯下腰，恭敬道：“[主教]，[长老]。”
　　两位[长老]颔首，而白袍[主教]望着冰湖，没有反应。
　　其中一位[长老]道：“开始吧。”
　　“是！”
　　[执事]转过身去，对灰袍人道：“把铁链解开，推它下去。”
　　“是，[执事]！”
　　[猛犸象]双目失神的被退下冰湖，湖表面的冰发出脆响。众人屏息静待十几秒，发现没有碎裂后皆松了一口气。
　　袁辉悄声将速度调至最高，未等他有所行动，纪星一把抓住袁辉的手臂。
　　纪星轻声道：“你要做什么？”
　　纪星的声音很冷，暗藏着杀意。
　　沈实几人转头看向二人。
　　袁辉低下头，回道：“我要救他。”
　　纪星手下意识用力，冷笑道：“救那个所谓的[猛犸象]？袁辉，你是脑子被冻住了吗？需要我找个人给你解冻吗？”
　　袁辉咬牙，声音略高道：“纪哥，凭什么不能救？”
　　纪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依旧冰冷道：“不是时候。”
　　袁辉沉着脸道：“不是时候？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等它死了吗？！我叫您一声纪哥是尊重您，但我今天才知道您这么…”
　　袁辉思索几秒，不知怎么描述，但眼里满是怒意。
　　“冷漠、没人性，”纪星替他说道，“还是…虚伪？”
　　袁辉咬着牙和纪星对视，半点不退让。
　　纪星用另一只手拔出匕首，横在袁辉脖颈处，慢慢眯起眼睛，眼神冰冷得像要杀人。
　　“我告诉你袁辉，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满腔热血可以救下多少人，你以为你持之以恒就能改变这一切？别可笑了，”纪星看起来有点情绪失控，“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的大无畏就变得美好，也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良善就放下屠刀。”
　　纪星握着匕首的手轻微颤抖，他毫不在意道：“你救下这一个，然后呢？除了破坏原有的计划和打草惊蛇外，还能得到什么？”
　　袁辉的愤怒在纪星的一声声质问下渐渐平息。
　　“我不杀你，但代表我不会杀你。”纪星深深的望着袁辉，“记住了，不要自作聪明。”
　　纪星说罢后松开匕首回到原处，观察着冰湖。
　　袁辉喘了几口气，闭上眼深呼吸几次。
　　袁辉毫不怀疑如果刚刚他执意要救[猛犸象]，纪星真的会杀了自己。
　　沈实听到纪星的话后暗暗握紧双拳，但终归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这种情况纪星的做法毫无疑问是正确的，这只[猛犸象]明显是金乌教的实验品，即便现在救下它也活不了几天。
　　沈实暗想一个人的性格真的会在短短两年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吗？不，其实不用两年，只需要一个毁灭性的瞬间足矣。
　　冰湖上，[猛犸象]听从[执事]的指令来到湖中央后，眼睛再度恢复清明。它惊恐的看着周围，想要逃离却又滑倒在冰面上。
　　[执事]戏谑的看着[猛犸象]的挣扎，拿出一个新的遥控器缓缓按下上面的白色按钮。
　　[猛犸象]脖颈处的项圈发出鸣响，它心中愈发不安。
　　湖岸边几人激动的望着冰湖下面，好似等待着什么。
　　“呜——”
　　一声长鸣倏然划破鲲于冰湖破冰而出，声音好似汇聚万千海浪的呼啸，汹涌澎湃。
　　一只体型巨大、通体偏黑的鱼破冰而出，它的鱼鳍宽而长、鳞片硬而大。
　　纪星瞳孔一缩，手指微颤。
　　一个难以置信的名字浮现在脑海，这是——[鲲]。
　　纪星摇头否定内心想法，鲲不应该会在温度这么低的地方存活。可…鲲说到底是《逍遥游》里的生物，它真的存在吗？
　　除[主教]外的几个金乌教，在看到[鲲]的一刻倏然单膝跪下，右手握拳放在心脏处，虔诚道：“感谢神母，金乌永生！”
　　“感谢神母，金乌永生！”
　　[鲲]张开巨口吞下[猛犸象]，而后落回水中。
　　冰湖在[鲲]的活动下溅出水花，打湿金乌教的外袍，冰冷的水滴让纪星几人猛然清醒。
　　纪星青筋暴起，强忍下动手的冲动，用眼神询问沈实接下来的行动。
　　沈实沉吟几秒，轻声道：“观察片刻，看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黑袍人起身，激动道：“感谢[神母]！[主教]、[长老]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两位[长老]面带喜色，尽量平静道：“把[牧师]带来。对了，记得多带些人，守住冰湖。”
　　[执事]恭敬道：“是，[长老]。”
　　就在[执事]转头的一刹那，[主教]倏然开口道：“你。”
　　纪星在[主教]开口的一瞬怔愣在原地，瞳孔一缩，指尖不住颤抖。
　　[主教]指了指其中一位[长老]，继续道：“带着他们一起回去，务必保证[牧师]的安全。”
　　[长老]神色犹豫道：“可…这边。”
　　[主教]不悦道：“这里有我和他就够了。”
　　[长老]还想说些什么，[主教]蓦然转身，冷声道：“你敢质疑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长老]不再说话，声音颤抖道：“不不不，[主教]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您大人有大量，请饶恕我。”
　　气氛压抑十几秒，[主教]冷笑道：“滚。”
　　[长老]连连点头，赶忙转身，但还不等他离开，[主教]再度开口。
　　“等等。”
　　[长老]面无血色的转身，垂下头不敢看[主教]。
　　[主教]饶有兴致道：“你在怕我？”
　　[长老]红袍下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他尽量声音平静道：“不、不敢，您还有什么吩咐。”
　　[主教]“啧”了一声，嫌弃道：“废物。留下两个灰袍人，其余人都滚回去。”
　　“是、是是！”
　　[长老]带着一众人赶忙离去。
　　沈实思索道：“人员分两队，一队前往木屋抓获[牧师]，另一队留在湖边观察。”
　　不待沈实开口，纪星倏然道：“我留下。”
　　沈实眉梢轻挑，望向纪星。
　　纪星平静回望道：“我、薛箐和袁辉留下。木屋那边有屏蔽，薛箐和袁辉能力偏辅助，作用不大。如果有意外我会第一时间让袁辉加敏捷向你报备。”
　　沈实听后沉吟了十几秒，点头道：“可以，有事随时联络。”
　　沈实几人悄然跟在[执事]等人后面，随他们回到木屋。
　　“纪、纪哥，”薛箐小声道，“需要我探查一下这附近的情况吗？”
　　纪星点头道：“探查一下吧。”
　　薛箐瞳孔变成银色，手指在光屏上飞速滑动。
　　纪星静静望着冰湖边的几人，不知思索着什么。
　　[主教]在[长老]几人离去后，转身望着面对冰湖。
　　“啊？！”薛箐忍不住小声惊呼道，“怎么会…”
　　纪星道：“怎么回事？”
　　薛箐把探查结果面向两人，指着上面的光点道：“这三个绿点是我们，代表人类，而红点代表异变体。”
　　两人被薛箐的话弄得有些怔愣，旋即开口道：“那这个半红半绿的是…？”
　　薛箐声音颤抖道：“就是你们想的那个意思…”
　　“处于…人类与异变体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