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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折中之计,城南起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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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千年的寒冰。
自那场关于“转岗对公部”的争吵以童锦言摔门进入书房告终后,本就摇摇欲坠的屋檐下,彻底只剩下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客厅、餐厅、厨房......曾经承载过短暂温馨的空间,如今都成了无人踏足的荒原。唯有书房那扇紧闭的门,和主卧门缝里偶尔泄出的电视嘈杂声,昭示着这里还住着两个人。
书房,成了童锦言唯一的避难所。一张简易的行军床紧贴着墙角,上面堆放着从主卧抱出来的薄被和枕头。书桌一角,杂乱地堆放着女儿欣予的画作、散落的积木和一本翻旧了的童话书——这是他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童锦言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进来。墙上的挂钟指针冰冷地指向十一点二十七分。又是披星戴月的一天。应酬无法推脱,一个关键客户的临时邀约,关系到支行下季度的大额存款指标。他满身疲惫,胃里翻江倒海,只想尽快洗个热水澡,躺下。
客厅没有开主灯,只有玄关一盏昏暗的感应灯亮着。沙发上,一个模糊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坐着,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童锦言的心猛地一沉。他尽量放轻动作,换上拖鞋,只想快速穿过这片令人窒息的区域。
“回来了?”李若丹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夜里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过来。她没有回头,目光似乎还停留在黑暗的电视机屏幕上。
“嗯。”童锦言含糊地应了一声,脚步不停。
“现在几点?”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审判官的冰冷腔调。
童锦言的脚步顿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烦躁和胃部的不适,转身看向沙发上的阴影:“刚结束应酬。客户很重要,推不掉。”
“推不掉?”李若丹猛地转过头,黑暗中,她的眼睛像两点燃烧的鬼火,死死盯住童锦言手腕上的表,“十一点二十七分零六秒!童锦言,我告诉你的是几点下班?八点!最多八点半!你整整晚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零二十七分零六秒!”
她的声音尖利起来,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童锦言紧绷的神经上。她甚至从沙发缝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上面赫然显示着一个秒表计时器,精确到毫秒的数字还在跳动!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358分零46秒!这就是你所谓的‘推不掉’?在你心里,客户是爹妈?老婆孩子是什么?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摆设吗?你心里还有没有这个家?!”
歇斯底里的质问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带着浓重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她像个精密的法官,用时间作为铁证,将他钉在“不负责任”的耻辱柱上。
童锦言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疲惫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将他最后一点解释的力气都抽干了。解释?向一个只认死理、拒绝理解工作性质的人解释?那是对牛弹琴,是自取其辱。
他甚至连愤怒都提不起来。只有深深的无力,像沼泽一样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像拂开一只恼人的苍蝇,转身径直走向书房。
“砰!”回应他的是主卧房门被狠狠甩上的巨响,震得墙壁似乎都在颤抖。
童锦言靠在冰冷的书房门板上,闭上眼睛,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叹息。门外,隐约传来李若丹压抑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很快又被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闷响打断。他习以为常。
“爸爸?”一个细细小小的声音,带着怯生生的试探,从书房门下方窄窄的缝隙里传进来。
童锦言的心瞬间揪紧,所有的烦躁和冰冷都被这小小的声音驱散。他立刻蹲下身,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门外,穿着粉色小睡衣的欣予抱着她最爱的毛绒兔子,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板上,大眼睛里盛满了不安和担忧。客厅的黑暗在她身后蔓延,像一个巨大的怪兽。
“宝贝,怎么还没睡?”童锦言的声音瞬间放得无比轻柔,他伸出手,将女儿冰凉的小身子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
欣予把小脑袋埋进爸爸带着淡淡酒气和烟味的颈窝,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声音闷闷的:“妈妈......妈妈又生气了吗?爸爸,你又被妈妈罚站了吗?”她抬起小脸,清澈的大眼睛里是纯粹的困惑和心疼,“爸爸工作很累的,妈妈为什么不让你坐下?”
童锦言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酸涩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用力抱紧女儿小小的、柔软的身体,下巴抵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没有,宝贝,爸爸没有被罚站。爸爸只是在外面工作,回来晚了点。是爸爸不好,吵醒我们小公主了?不怕不怕,爸爸抱你去睡觉。”
他将欣予抱起来,走回书房,轻轻放在那张小小的行军床上,用被子将她裹紧。他靠在床头,让女儿依偎在自己怀里,低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摇篮曲。欣予小小的身体渐渐放松,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只有在这小小的身躯依偎着他,传递着全然的信任和依赖时,童锦言那颗被冰封的心,才能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才能汲取到支撑他继续走下去的可怜养分。女儿睡着了,嘴角还带着一丝安心。童锦言轻轻将她放好,盖好被子。他坐在行军床边的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巨大的疲惫和绝望再次将他吞噬。窗外是无尽的黑暗,如同他看不到出口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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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下午,卡部办公室笼罩在一种相对平和的忙碌氛围中。童锦言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复杂的风险评估报告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黑眼圈浓重地挂在眼下,脸色透着不健康的灰败。家庭的硝烟无休无止,像钝刀子割肉般消耗着他最后的精神气。
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了他桌角。
“童经理,这份‘锦绣家园’项目第三期的分期合作协议,需要您最终签字确认一下。”温念的声音清亮平和,像一股清泉注入浑浊的泥潭。
童锦言猛地回过神,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温念沉静的面容。她今天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衬衫,衬得肤色愈发白皙,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她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刻意的同情或探究,只是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丝关切。
“哦,好,谢谢。”童锦言接过文件,努力想集中精神,但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他拿起笔,在签名处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倾诉:“这项目......风险点还是有点吃不准,客户那边的资金链反馈也不太明朗......唉,要是能更专注地研究一下对公业务的模式就好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种被束缚的无力感。
温念没有立刻离开,也没有就项目本身发表意见。她只是微微倾身,手指状似无意地在文件上某处条款点了点,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童经理,我听说......城南支行那边,对公客户经理的位置一直空悬着,挺棘手的。好像是因为位置相对偏了点,业务资源比总行这边差不少,压力不小,行里内部调动意愿都不高,陈总正为这事头疼呢。”
她的声音不高,语速平缓,仿佛只是在闲聊一个不相关的信息。但童锦言握着笔的手却猛地一紧,指节瞬间泛白!
城南支行?对公客户经理?
这两个词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瞬间点亮了他灰暗的眼底!他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向温念!
温念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坦荡而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了然的、鼓励的笑意。她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那眼神仿佛在说:机会在这里,一个可以迂回实现你目标的跳板,一个可以暂时避开风暴中心的避风港。
童锦言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连日来的窒息感和绝望感,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城南支行!虽然资源不如总行,虽然起点低、压力大,但那是对公业务!那是他渴望已久、却被死死摁住的战场!更重要的是,它远离总行这个风暴中心,远离李若丹随时可能降临的“探班”和“接驾”!空间!他太需要一点喘息的空间了!
“陈总......头疼?”童锦言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紧,他紧紧盯着温念的眼睛,试图从中确认更多信息。
温念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智慧:“是啊,挺愁人的。内部调动意愿低,外部招聘也需要时间。陈总今天开会时还提了一嘴,说急需有经验、有担当的人去稳住局面。”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有时候,退一步,绕个弯,未必不是海阔天空。只要方向是对的,路远一点,起点低一点,又有什么关系?总比困在原地,寸步难行要好。”
童锦言只觉得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心头的阴霾!他听懂了!温念不仅看到了他的困境,还为他指明了一条虽不平坦、却充满希望的出路!这份理解,这份雪中送炭的智慧,让他几乎哽咽。
“温念......”童锦言的声音带着真切的感激,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懂!”
温念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神温和:“我只是觉得,童经理的能力,不该被埋没。您先看文件吧。”她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工位,留下童锦言一个人,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重新燃起了久违的光芒。
事不宜迟!童锦言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那份需要签字的文件,大步走向陈明远的总经理办公室。
敲门,进入。
陈明远正在看一份报告,抬头看到童锦言灰败的脸色,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锦言?有事?脸色怎么这么差?”
童锦言将文件递过去,待陈明远签完字,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深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陈总,有件事......我想跟您汇报一下想法。”
“哦?坐下说。”陈明远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童锦言坐下,斟酌着词句,将温念点出的城南支行对公经理空缺的信息,结合自己渴望转型对公业务的强烈意愿,以及目前面临的巨大家庭阻力,他隐去了具体细节,只强调家人强烈反对他接触更忙更复杂的对公业务,和盘托出。
最后,他抛出了核心:“陈总,我知道城南支行的位置比较有挑战性,但我愿意去!从最基层的对公客户经理做起!我不怕起点低,不怕资源少,我就想证明自己,也想......也想暂时换个环境,缓口气。”
他紧张地看着陈明远,手心微微出汗。
陈明远没有立刻表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锐利的目光审视着童锦言。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片刻,陈明远忽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了然和毫不掩饰的赞赏:“这主意......是温念那丫头给你出的吧?”
童锦言一愣,随即有些赧然地点头:“是......温经理她......心思玲珑,点醒了我。”
“哈哈!”陈明远爽朗地笑出声,眼中精光闪烁,“这丫头,果然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这主意妙啊!既解了城南的燃眉之急,又给了你施展抱负的舞台,还......咳,帮你暂时规避了家庭矛盾。”他收住笑声,正色道,“锦言啊,你的能力和潜力,我是清楚的。你想去对公领域闯荡,我一直是支持的。只是之前......顾虑到你家里的情况。既然现在有这条路子......”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自己人”的默契:“这事,到我这里为止。我会亲自跟城南支行的刘行长打招呼,也会跟人事那边统一口径。你的调动,就是组织安排,城南那边急需骨干,非你不可!明白吗?”
“明白!谢谢陈总!太感谢您了!”童锦言激动得差点站起来,巨大的喜悦和感激冲击着他。陈明远的话,无疑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也堵住了家里可能掀起的惊涛骇浪。
“行了,回去准备吧。城南那边条件艰苦些,但舞台够大,就看你小子能不能唱出好戏了!”陈明远挥挥手,眼中充满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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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动手续比预想的还要快。几天后,童锦言开始收拾他在卡部总行的办公桌。抽屉里、文件筐里,都是他奋战多年的痕迹。手指在抽屉深处摸索时,触碰到一个硬硬的、薄薄的东西。
他疑惑地拿出来。
是一片银杏叶。
它被精心塑封过,薄如蝉翼,却完好地保存着深秋最绚烂的金黄。叶脉清晰,如同凝固的时光。塑封膜的内侧,靠近叶柄的地方,一行娟秀清雅的钢笔小字清晰可见:
深秋的银杏叶,像是落在我心头的阳光。
童锦言的心跳漏了一拍!
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撞开!江城大学......那场座无虚席的讲座......他意气风发地讲完某个风险模型......台下那个勇敢举手、条理清晰地提出质疑的清秀女孩......她那双沉静又带着聪慧光芒的眼睛......散场后,他在讲台边缘捡到了这片写着动人句子的叶子......当时只觉得字迹清秀,句子美好,便顺手夹进了自己的讲义里......后来讲义归档,这片叶子便一直沉睡在抽屉深处......
原来......它一直在这里。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塑封膜下冰凉而坚韧的叶片,那句“落在我心头的阳光”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温度。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玻璃隔断,落在隔壁办公室那个身影上。
温念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侧脸线条柔和而认真,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这个沉静、专业、又总能在关键时刻点醒他的身影,不知为何,竟与他记忆深处那个勇敢举手提问的模糊剪影,隐隐地重合在了一起......
是错觉吗?还是......
童锦言的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涟漪,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宿命感悄然滋生。他摇了摇头,甩开这突如其来的联想。怎么可能呢?世界哪有那么小。
但看着掌心这片承载着青春记忆和美好句子的银杏叶,再看看窗外阳光下温念认真工作的侧影,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力量感,悄然注入了他的心田。他将这片意义非凡的书签,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钱包最内侧的夹层里,紧贴着身份证。仿佛收藏起一缕阳光,一份期许。
带着这份隐秘的温暖和对新征途的期待,童锦言抱着收纳箱,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工作多年的卡部办公室。阳光正好,洒在走廊光洁的地板上,前方似乎不再是逼仄的死胡同,而是充满未知却也充满希望的广阔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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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意料之中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李若丹坐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她的目光却空洞地落在别处,听到开门声,也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
童锦言放下箱子,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工作安排:“调动下来了,去城南支行,对公客户经理。”
“什么?!”李若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耳膜,“城南支行?!童锦言!你是不是疯了?!那是什么破地方!鸟不拉屎!资源差得要命!你是不是故意跟我对着干?!放着好好的总行卡部经理不当,跑去那穷乡僻壤当个小喽啰?你脑子进水了?!”
她冲到童锦言面前,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尖,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滔天怒火。
童锦言早有预料,心中一片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他微微侧身避开她的手指,语气平淡得像在念一份通知:“我说了,是行里的安排。城南那边对公部缺人缺得厉害,陈总亲自点的将,非我不可。你爱信不信。”
他懒得再看她歇斯底里的脸,转身径直走向浴室,只想洗掉这一身的疲惫和烦闷。
“陈总点的将?你骗鬼呢!”李若丹的声音追着他,充满怨毒。
就在这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陈总”。
李若丹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浴室门,又看看响个不停的手机,犹豫了几秒,终究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陈总?”她的声音瞬间切换,带上了一丝刻意挤出来的恭敬和委屈。
电话那头,陈明远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小李啊,没打扰你吧?是这样,有件事得跟你沟通一下,关于童锦言的调动。行里刚下了通知,安排他去城南支行担任对公客户经理,这个岗位空缺挺久了,那边业务压力非常大,急需像童锦言这样有经验、有能力的骨干去顶上去啊!这是行党委班子开会慎重考虑后的决定,也是组织上对童锦言同志能力的信任和培养!我知道这个调动可能让你们小家庭暂时有点不方便,但大局为重,个人要服从组织安排嘛!童锦言是个好苗子,去基层锻炼锻炼,对他长远发展非常有利!希望你能理解,支持他的工作......”
陈明远的话滴水不漏,将这次调动完全拔高到了“组织安排”、“大局为重”、“培养重用”的高度,把“个人意愿”和“家庭矛盾”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强大的组织背书像一堵无法撼动的高墙,瞬间堵死了李若丹所有质疑和撒泼的通道。
她张着嘴,听着话筒里传来的不容置喙的声音,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她脸色发青。她所有的怒火、所有的蛮横,在“组织决定”这四个沉甸甸的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此可笑!
“......行吧,陈总。”最终,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无力,带着浓浓的挫败和憋屈。
“嗯,那就好。理解万岁嘛!童锦言那边的工作,还需要你这个贤内助多支持啊!那就这样,我还有会。”陈明远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李若丹举着手机,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尊瞬间失去灵魂的泥塑。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童锦言甚至懒得出来问一句。
“啪嗒”一声,手机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
一股无处发泄的暴戾猛地冲上头顶!她像疯了一样冲进厨房,抓起灶台上那把沉甸甸的不锈钢锅铲,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光洁的灶台上!
“哐当——!!!”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厨房里炸响!锅铲扭曲变形,在灶台上砸出一个浅坑,又弹跳着滚落在地。巨大的声响吓得在客厅角落玩玩具的欣予猛地一哆嗦,惊恐地看向厨房。
被“组织”强有力的压制让她气得浑身发抖!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在和她对着干?!陈总、王副行长,现在连整个“银行”都站在童锦言那边!一份生存赚钱的工具罢了,怎么会有人那么当回事?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眼前蓦然闪过茶水间里,温念端着咖啡,被同事们羡慕地围着,谈论着“江南一号”和“X系顶配”时那张从容自信的脸。那张脸,此刻在她扭曲的视野里,仿佛也带着嘲讽的笑意。
“买来干嘛呀......最后不还是男人的......”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不解、嫉妒和一种扭曲的怨毒。她猛地转身,冲回卧室,将门狠狠甩上!
紧接着,卧室里传来一阵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伴随着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和哭泣。昂贵的香水瓶碎裂在地毯上,液体浸染开来,浓烈刺鼻的香气混合着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死寂的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