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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控制升级,风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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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支行,像一颗蒙尘的明珠,嵌在江城发展略显迟缓的南区腹地。褪色的招牌,略显陈旧的办公环境,远不及总行大楼的光鲜亮丽,业务量更是无法与核心区域的支行相提并论。然而,对刚刚逃离窒息泥沼的童锦言而言,这里却是一片难得的、能让他喘息的净土。
没有总行卡部无处不在的、关于他婚姻不幸的隐晦目光,没有那令人窒息的、仿佛随时会被监控和审判的压抑感。童锦言一头扎进了新工作中,如同久旱逢甘霖。他凭借着在卡部锤炼出的扎实专业功底、丰富的客户沟通经验,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对公客户经理资质证书,很快便在这片相对贫瘠的土壤上扎下了根。
他像个经验丰富的农夫,耐心地梳理着支行存量对公客户档案,剔除枯枝败叶,精心浇灌尚有潜力的幼苗。他更像个不知疲倦的拓荒者,利用一切空余时间,积极走访南区的中小企业、商户,寻找新的业务增长点。
更难得的是,他将卡部深耕多年的分期业务经验,巧妙地与对公客户的需求嫁接,提出了几个颇具前瞻性的“公私联动”初步方案。在一次支行中层会议上,他条理清晰地阐述了其中一个方案,竟意外地获得了刘行长难得的点头认可:“嗯,小童这个思路不错,有想法,可以深挖一下。”
那一刻,童锦言心中沉寂已久的火苗,似乎被重新点燃了一小簇。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卡部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自己。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点微光,沉浸在新环境带来的、久违的工作节奏和微小的成就感中。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虚假的喘息。
童锦言在城南支行第一次加班,就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引信。
那天下午,为了赶一份至关重要的客户授信报告——关系到支行能否拿下南区一个中型物流企业的长期贷款合作,童锦言提前给李若丹发了条信息:“若丹,今晚有重要报告赶工,晚归一小时,勿念。”
信息石沉大海,没有回复。童锦言并未在意,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数据和报告中。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他和另外两个加班的同事,键盘敲击声是唯一的旋律。
当他在电脑屏幕上仔细核对一组关键财务指标时,办公室的门被毫无征兆地、猛地推开了!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李若丹阴沉着脸站在门口,手里拎着她那只名牌包,眼神像冰冷的探照灯,带着审视和审判的意味,迅速扫过略显空旷的办公室,最后牢牢锁定在童锦言身上。那目光锐利得如同刀子,瞬间割裂了办公室的宁静。另外两个同事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惊得抬起头,愕然地看着门口这个气势汹汹的女人。
“童锦言!几点了?!”李若丹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玻璃渣,每一个字都带着刮骨的寒意,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你是死在这里了吗?!”
童锦言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赶紧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果然显示着几个来自“李若丹”的未接来电。刚才工作太投入,手机调了静音放在一边,根本没注意到。“若丹,我在赶报告,手机静音了没看到。不是说了晚一小时吗?这还没到时间......” 他试图解释,语气带着疲惫的无奈。
“我不管!”李若丹粗暴地打断他,几步就冲到他的办公桌前,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用力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像催命的鼓点,“我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当耳旁风?!下班时间到了,就得立刻回家!一分钟都不准多待!你现在就给我走!立刻!马上!”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仿佛童锦言是她私人财产上的计时器,多一秒都不能容忍。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两个同事交换着震惊又尴尬的眼神,连呼吸都放轻了。见过管老公的,没见过管到单位、管得如此蛮横、如此不留情面的!
童锦言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火辣辣的感觉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强烈的难堪和屈辱感几乎将他淹没。他强压着从心底窜起的怒火,压低声音,几乎是恳求:“若丹,你讲点道理!我在工作!这份报告明天一早刘行长就要看!关系到支行一个重要客户的贷款!几千万的业务!”
“工作工作!又是工作!”李若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刻薄的嘲讽,“离了你童锦言地球就不转了?银行就倒闭了?少拿工作当借口!我看你就是不想回家!不想看见我和女儿!” 她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童锦言脸上,仿佛童锦言此刻的加班,就是对她至高无上权威的公然挑衅,是对她们母女赤裸裸的背叛。
“这位女士,”旁边一位资历较深、姓张的老同事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带着劝解的语气开口,“童经理确实在忙非常重要的工作,关系到支行的大客户。您这样......”
“你闭嘴!”李若丹猛地转过头,凶狠的目光像淬毒的箭矢,狠狠射向老张,那眼神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像一头捍卫领地的母狮,“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插嘴!管好你自己!”
老张被她这蛮横无理的抢白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嘴唇哆嗦,终究还是碍于身份,愤愤地坐了回去,扭过头不再看她。
童锦言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直冲头顶,太阳穴突突狂跳,眼前都有些发黑。他猛地站起身,实木座椅的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死死盯着李若丹那张因愤怒和偏执而扭曲得近乎狰狞的脸,胸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想怒吼,想质问,想把眼前这一切荒谬撕碎!
但最终,他看到了同事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尴尬和深切的同情,看到了李若丹眼中那疯狂到不顾一切、随时准备玉石俱焚的执拗光芒......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无力感和灭顶的悲哀,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瞬间浇熄了他所有的怒火。为了不让这难堪的闹剧继续在同事面前上演,为了给自己保留最后一丝可怜的体面,他咬着牙,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好。我、走。”
他迅速保存文档,关闭电脑,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在李若丹如同押解重刑犯般冰冷、胜利的目光注视下,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低着头,脚步沉重地走出了办公室。身后,留下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同事们无声的叹息。
从这一天起,“李若丹准时接老公下班”,成了城南支行一道令人侧目、避之不及的“独特”风景线。
每天下午五点,童锦言名义上的下班时间,李若丹的身影必然会如同鬼魅般准时出现。有时,她像一尊门神,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杵在支行略显陈旧的大厅中央,目光穿过玻璃门,直勾勾地盯着童锦言办公室的方向。更多时候,她干脆就站在童锦言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眼神阴鸷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她不言不语,就那么站着,如同一块散发着巨大负面能量的、移动的冰山。那无声的、充满压迫感的姿态,比任何尖锐的咒骂都更具杀伤力。
整个支行的气氛都因为她而变得诡异而压抑。同事们路过走廊时,都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低头绕行,生怕沾染上什么晦气。私下里,议论纷纷:
“我的天,又来‘接驾’了......”
“童经理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老婆!”
“啧啧,这哪是老婆,简直是狱警......”
“嘘,小声点,别让她听见......唉,童经理以后在行里怕是难了......”
这些议论和投向童锦言时那充满同情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疏离的目光,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他心上。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套上沉重枷锁、游街示众的囚徒,毫无尊严可言。李若丹的存在,如同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寒气的磁铁,牢牢吸走了他所有的精力和专注力。每次他试图沉下心来处理复杂的工作,一想到那即将到来的、如影随形的压迫感,烦躁和不安就如潮水般涌来,让他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工作效率直线下降。重要的客户拜访不得不草草结束,深入的业务探讨被打断,需要静心处理的复杂报告只能带回家熬夜完成——而回家,又是另一个战场。
然而,李若丹的“控制升级”远不止于“接人”。她开始变本加厉地、直接干预童锦言的工作时间,甚至公然挑战支行管理层的权威。
这天下午,童锦言终于迎来了一个翻身的机会。他费尽心思争取到的一个潜在重要客户——“宏达建材”的王总,在刘行长的亲自陪同下,来到了支行考察,并就一个合作项目进行初步洽谈。双方在刘行长办公室里相谈甚欢,王总对童锦言展现出的专业素养和针对他企业情况提出的定制化合作方案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气氛融洽,眼看就要进入实质性的合作意向洽谈阶段。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松的谈笑声。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办公室的门被粗暴地撞开了!
李若丹像一阵裹挟着冰雹的旋风,冷着脸闯了进来。她目光直接越过坐在主位的刘行长和旁边的王总,精准地钉在童锦言身上,声音又冷又硬,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童锦言!下班了!走!”
办公室里热烈的气氛瞬间冻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刘行长脸上刚刚浮起的笑意僵在嘴角,错愕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王总更是愣住了,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
童锦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巨大的耻辱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他强忍着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和难堪,试图挽回这来之不易的局面,声音干涩发紧:“若丹,我在接待重要客户,刘行长也在!你先出去等我一下,就十分钟......”
“重要客户?”李若丹嗤笑一声,那笑声充满了轻蔑和不屑,眼神像看垃圾一样扫过一脸愕然和明显不悦的王总,语气尖酸刻薄到了极点,“再重要的客户,有老婆孩子重要?有准时下班回家吃饭重要?我看你们这些当老板的,心都黑透了!就想着怎么压榨员工,吸干他们的血汗!童锦言,跟我走!现在!立刻!马上!” 她说着,竟然旁若无人地直接上前一步,伸手就去拽童锦言的胳膊,要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
“李女士!你干什么?!”刘行长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脸色铁青,指着李若丹的手都在哆嗦,“这里是办公场所!我们在谈重要业务!请你立刻出去!保安!保安呢!”
李若丹被刘行长的呵斥彻底激怒了,她猛地甩开童锦言的手臂,童锦言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叉着腰,对着刘行长就吼了回去,声音尖利得几乎要掀翻屋顶:“出去?该出去的是你们!占用员工下班时间谈狗屁业务,还有理了?!我告诉你,姓刘的!童锦言的下班时间需要陪女儿和老婆!这是天经地义!你们再敢这样占用剥削他的时间,我明天就闹到总行行长室去!我倒要看看,是你们这些当官的理大,还是国家劳动法大!到时候,谁也别想好过!你们爱谈业务去找别人谈!别找我老公!”
这番泼妇骂街般的言论,市井泼辣,蛮横无理,充满了对商业规则和职场尊严的践踏,将“无知者无畏”演绎到了极致。
王总的脸色已经由最初的错愕转为阴沉,最后只剩下浓浓的鄙夷和一丝看猴戏般的玩味。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笔挺的西装领口,对着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气得浑身发抖的刘行长,皮笑肉不笑地说:“刘行长,看来贵行......嗯,‘家事’确实比较重要,也比较复杂。合作的事嘛......呵呵,我看还是改天吧。等童经理......把‘家事’处理得‘妥妥当当’了,我们再谈也不迟。” 他刻意加重了“家事”二字,语气中的讽刺和鄙夷浓得化不开,眼神扫过被李若丹死死拽住、面如死灰的童锦言时,更添了几分怜悯和轻视。
说完,王总看也不看僵在原地的童锦言和像斗鸡一样的李若丹,带着助理,迈着从容的步子,径直走出了办公室。那扇虚掩的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王总!王总您留步!您听我解释......误会!这是误会啊!”刘行长急忙追了出去,声音带着焦灼和恳切。但王总只是背对着他,随意地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这笔眼看就要谈成的业务,彻底黄了。
刘行长很快怒气冲天地回来了,他“砰”地一声甩上门,指着李若丹,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他不再看李若丹,而是将喷火的、失望透顶的目光死死钉在童锦言身上,声音因为暴怒而嘶哑,响彻了整个楼层:
“童锦言!你睁开眼好好看看!看看你这个‘好’老婆干的好事!那是王总,是我们支行下半年最大的潜在客户!几千万的授信!上下游能带动多少业务?!就这么黄了!就这么被她搅黄了!损失你担得起吗?!啊?!”
刘行长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转向李若丹,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
“童锦言啊童锦言!我一直很看好你的!你的能力,你的专业素养,确实无话可说!在城南支行,你本来前途无量!我是真没想到啊......真没想到你的眼光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啊!有这样的老婆......还不如没有呢!简直是灾星!扫把星!专门来克你、毁你的!”
“你再说一遍?!” 李若丹被“灾星”、“扫把星”、“不如没有”彻底点燃了炸药桶!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双眼赤红,面目狰狞,尖叫着就要扑上去撕打刘行长,“你敢骂我?!你个老不死的王八蛋!你算什么东西敢骂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投诉到总行,让你这个破行长都当不成!让你卷铺盖滚蛋!”
“就凭你?!” 刘行长怒极反笑,脸上充满了鄙夷和一种看跳梁小丑般的蔑视,“还想让我当不成行长?让我滚蛋?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吗?!自私自利,目光短浅,除了撒泼拖后腿你还会什么?!再说一百遍你也是个上不了台面、只会拖累男人的女人!自私透顶!愚不可及!” 刘行长积压的怒火彻底爆发,言辞犀利如刀,毫不留情,“保安!保安呢?!给我过来!把这个疯女人轰出去!立刻!马上!以后没有预约,再让我看到她踏进支行大门一步,直接报警!告她扰乱办公秩序!”
刘行长声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早就闻声赶来的两名保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还在疯狂挣扎、嘶吼怒骂的李若丹。
“放开我!你们敢碰我!童锦言!童锦言你是死人吗?!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 李若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头发散乱,状若疯妇,被保安强硬地往外拖去,高跟鞋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刘行长看也不看被拖走的李若丹,厌恶地甩了甩手,仿佛要甩掉什么脏东西,对着面如死灰、靠在墙上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童锦言,重重地、失望透顶地叹了口气:“童锦言!你......你好自为之吧!支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的家事了!” 说完,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进了自己的里间办公室,留下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童锦言松开不知何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手,踉跄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无尽的黑暗和冰冷的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知道,他在城南支行刚刚燃起的一点星火,他在整个江城银行本就不甚光明的职业前途,都被李若丹今天这场彻底撕破脸皮、歇斯底里的大闹,彻底地、无情地葬送了。风雨已至,不再是欲来,而是将他彻底打入深渊,连带着将仅存的最后一点体面也撕得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童锦言才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一步,如同行尸走肉般挪出了死寂的城南支行。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晚风吹在身上,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冰冷和沉重屈辱。
他站在支行门口的人行道上,茫然地看着车水马龙。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麻木地掏出来,屏幕亮起,显示着“刘行长”。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绝望感袭来。他不想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解释?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接听键的瞬间——
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因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猛地从旁边阴影里伸出来!如同捕食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手机从他手中狠狠夺了过去!
是李若丹!她竟然一直没走,像幽灵一样等在这里!此刻的她,头发凌乱如同疯妇,眼睛赤红布满血丝,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扭曲的愤怒,在昏暗的路灯下,状若厉鬼!
“你还敢接他的电话?!跟那个老不死的沆瀣一气是吧?!商量着怎么对付我是吧?!我让你接!让你接!!”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声音嘶哑刺耳,高高扬起那只属于童锦言的手机,用尽全身的力气和满腔的怨毒,朝着坚硬冰冷的人行道地砖狠狠砸了下去!
“啪嚓——!!!”
一声刺耳的碎裂声炸响!手机屏幕瞬间爆裂成蛛网,零件四散!在路灯下闪烁着绝望的残光。
“童锦言!” 李若丹砸完手机,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童锦言,那眼神疯狂、偏执,带着一种病态的占有欲,“你给我听清楚!你的命是我的!你的时间由我说了算!银行算个屁!领导算个屁!客户算个屁!老娘才是你的天!老娘才是你的上帝!听懂了吗?!你这辈子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她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唾沫星子喷在童锦言麻木的脸上。一阵风吹过,将童锦言敞开的衣襟吹得猎猎作响,也吹起了他口袋里滑落出来的一张折叠的纸。那张纸轻轻地飘落,不偏不倚,覆盖在了那堆碎裂的手机残骸上。
路灯惨白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纸张抬头的几个加粗黑体大字:
离婚协议书
李若丹的咆哮戛然而止。她低头,目光触及那几个字,如同被最毒的蛇咬了一口,瞳孔骤然收缩!随即,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扭曲的怨毒和疯狂席卷了她!
“离婚?!” 她猛地抬头,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死死扎向童锦言,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变得尖利扭曲,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诅咒意味,“童锦言!你做梦!你这辈子都休想甩掉我!想摆脱我?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
她的诅咒如同毒液,喷洒在冰冷的夜色里。童锦言看着她那张因疯狂和恨意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看着她脚下那覆盖在手机残骸上的离婚协议书,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世界一片灰暗,再无半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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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另一端,江南一号公寓。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淌的江水和璀璨的灯火。温念刚刚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私人手机屏幕亮起,是一个没有署名的加密邮件提示。
她疑惑地点开。
画面有些晃动,拍摄角度隐蔽,但清晰地记录了城南支行发生的一切:一段显然是监控视角拍摄的视频开始播放。画面里,是城南支行行长办公室门口。清晰录下了李若丹闯门、拽人、辱骂刘行长和王总、被保安架走......以及最后,童锦言失魂落魄走出来的全过程。甚至包括门口李若丹抢夺手机、疯狂砸毁、发现离婚协议书后那番恶毒诅咒的特写镜头!
视频很短,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温念的心脏!拿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握紧!白皙的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根根凸起,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冰冷的、玉石般的白色光泽。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她的指尖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童锦言那张灰败的脸,眼神深处,最后一丝犹豫和顾虑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封般的决绝和冷静。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痛心的泪水,只有一片冰冷的、足以冻结一切的决绝。
放下手机,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再也照不进她此刻冰冷彻骨的眼底。她环抱着双臂,目光投向城南的方向,那里有她心爱的人,正在深渊里挣扎。
看着玻璃上自己冰冷的倒影,温念轻轻吐出一口气,红唇微启,无声地唤出两个字:“言哥......”
不知过了多久,拿起书桌上的手机,迅速退出视频界面,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点开一个加密相册软件,输入复杂的密码。将那段充满耻辱的视频,连同之前收集的一些其他资料,一并拖入那名为“风暴”的文件夹。
思索片刻,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将视频的名称更改:抚养权证据链·壹。
片刻后,点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为“技术支援-小吴”的号码,编辑了一条信息:
“吴工,方便时帮我恢复一个被物理损坏的手机数据,情况特殊,急用。设备残骸明日派人送到你处。费用按最高标准结算。务必保密。温念。”
信息发送成功。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冷峻的侧脸上。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悄然打响。童锦言破碎的世界,需要有人来收拾残局,更需要有人,为他斩断那根名为“李若丹”的毒藤。
一个清晰的名字,带着如山岳般的沉稳和力量,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童卫东。
良久,温念眼底的冰寒稍稍收敛,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睿智。她再次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拨出了一个标注为“二叔”的号码。
电话接通,传来一个沉稳而略带威严的中年男声:“喂?”
温念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二叔,是我。有件事,需要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