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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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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槿言最近有点头疼。
她新学期在南大任教,但住处离南大又很远,驾照还没考下来,所以每次只能搭公交或者地铁去南大,但苏槿言患有严重的广场恐惧症,因而说到底,好像只能打车和骑行。
还好南大的教室比较小,人也比较少,并且学生们都很好相处,不然当一个教艺术史的老师对于苏槿言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她对自己都有些无奈——明明不是什么皇室公主,却对网约车格外挑剔。
车内不能有异味,司机不能开车太猛,空调温度要适中...这些要求听起来简单,实则难得。
每当叫到不满意的车,她只能硬着头皮坐上去,一路上如坐针毡。
于是每周四周五艺术史上课时,她都会提前半小时骑共享单车到南大。
秋天的微风拂面,倒是惬意。
可这样的好天气并没持续多久。
九月的南城,降温来得猝不及防。
前一天还是30度的闷热,一夜之间就凉意袭人,苏槿言盖着薄被睡了一晚,第二天醒来就发觉不对——头重脚轻,喉咙发痛,显然是感冒了。
她一个人住在出租屋里,翻箱倒柜找出退烧药,就着冷水吞下。
强撑着继续修改晚上的授课PPT,却觉得屏幕上的字都在晃动。
父母远在汉城,每次通话都要催婚,“三十岁了,该成家了“、“找个依靠,总比一个人强“,这些话她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她总是用“我能照顾好自己“来搪塞,可现在,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她连起身倒杯热水的力气都没有。
窗外天色渐暗,离上课还有三个小时。
苏槿言量了量体温——38度5。
她望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第一次感到所谓的“独立“如此不堪一击。
她甚至不能照顾感冒的自己。
头还是疼,虚汗一直往外冒,于是干脆放下手里的活,定了个闹钟去房间睡觉。
作为一个大学老师,平时上课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请同学们把手机调成静音。”,当然,她自己也是。
所以这个周四,她的手机开了静音,闹铃声也调成了最小。
在睡觉之前又忘了调回来。
房间里窗帘是拉着的,灯没开,睡醒的时候苏槿言完全处于黑暗里,像深海。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退烧药算是起了作用,只是全身酸痛。
打开手机,闹铃的提醒已经是在半小时前,现在是晚上七点整了。
懊恼,苏槿言只能起床随便换了一套衣服就出门,打了一辆车。
虽然她已经退烧,但脸颊还是微微泛红,其实她没化妆也没涂腮红。
司机是一个很年轻也很漂亮的“姐姐”。
“尾号。”
“3456。”
车子开得很稳,空调开得很低,车内有香薰,是清新的柑橘味,空气中还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陈皮味。
司机也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扎着简单的马尾,侧脸线条干净利落,很可爱。
完美符合苏槿言对网约车的全部要求。
舒适的环境会让人完全放松下来,她躺在后座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手机也从手上脱手落在后座上。
“到了,麻烦给个好评。”司机的声音很小但恰恰能让浅睡的苏槿言听到。
“好的,一定。”
下车,在南大门口发了一会呆,想让自己清醒清醒,但凉意袭来,实在有点冷。
所以准备进学校,下意识摸手机打算看一眼时间。
两个口袋里都是空的。
一瞬间,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感官里的冷变成了热。
手机里存着所有的教案、研究资料,还有下周就要提交的项目申请书。
更糟糕的是,她根本不记得车牌号。
她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找保安借手机打到自己的手机上去。
大概四五秒之后电话被接通。
“喂?“
“喂!“苏槿言急切地说,“是司机师傅吗?我是刚才去南大的乘客,我的手机好像落在您车上了......您能不能给我送过来一下。“
对方沉默了一瞬,然后爽快地答应了:“你在哪,我给你送过去。“
“我还在刚刚那个地方,南大东门。“
“好,马上来。“
挂断电话后,苏槿言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好意思。
明明是自己粗心大意,却要麻烦别人专门跑一趟。
十分钟后,那辆熟悉的白色轿车出现在路口。
苏槿言急忙迎上去,看到司机手中正拿着她的手机。
“实在麻烦您了,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她红着脸说。
“不用了,我顺路,刚好要从这边走。“司机说着就要转身上车。
苏槿言赶紧跟上:“给我刷一个五星好评就好。“这是她第二次要好评。
“一定。“苏槿言连忙答应,然后又补充道:“那祝师傅您生意红火。“,苏槿言笑着说。
司机似乎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说就开车离开了。
然而几秒钟后,车子又倒了回来。
“我没那么老,别叫我师傅。“司机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玩笑。
苏槿言忍不住笑出声:“好的,那就祝姐姐你生意红火。“
这次司机满意地点点头,真正离开了。
苏槿言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汇入车流,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冷漠的城市里,也有温暖的人。
她打开打车软件,认真地打下一个五星好评:“车上很香,司机姐姐开的很稳,人也很美很好!!!“
写完评语,她突然想起什么,又在后面加了一句:“希望下次还能坐到您的车。“
到底还是迟到了,不过也才迟到几分钟。
教室开了暖风,是苏槿言喜欢的感觉。
上完课出校门的时候已经很晚,加上晚上风很大,自己又感冒发烧刚有点好转,所以只能又打车回家。
这次的网约车又符合她的传统印象,很闷很晃,还有一股烟味在车上,师傅把驾驶座的窗户打开,凉风吹得苏槿言脑袋疼。
还不如骑单车呢,她想。
看来自己来学校遇见的那位司机姐姐只是例外,她想。
她全程皱着眉到了小区门口。
“谢谢。”还不忘虚伪的说一声,然后关上车门。
打开打车软件再给了一个差评,没有写评论。
苏槿言是家里唯一的孩子,从小就在汉城长大,但大学却在南城读,在南大度过了自己的学生时代,从学士到硕士到博士,再到现在在南大教书。
苏槿言的家庭是幸福的、温暖的,她经常比同龄人得到更多的溺爱。
可以说大多数时候苏槿言的生活都是明晰的,但有时候她又很迷茫。
父亲经常半开玩笑的跟她说如果不想工作就回汉城,待在老两口身边。
“那不是啃老吗?我可不干。”
“爸妈愿意被你啃老。”苏父苏母总会这样说。
自己应该做什么或者应该怎么做,苏槿言已经很长时间内都不明白了。
日子好像是一道流水线,自己是其中的福特汽车。
就像现在,她不想只做一个教艺术史的选修大学老师,她想继续去探究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比如这个世界。
爸妈总想让她稳定下来,不管是在南城,还是在他们身边。
自己博士毕业已经快两年了,两年里走过了很多地方,更加激发了苏槿言对这个世界的探索欲,她不想稳定下来,或者说至少现在她不想稳定下来。
按照爸妈的话来说,是她缺少一个能让她稳定下来的人。
但真的存在这个人吗?苏槿言不知道。
但能到南大做一名老师,是绝大多数人都会羡慕的生活。
果然自己是不会羡慕自己的,苏槿言经常自嘲。
她也不是一个非常喜动的人,有时候也愿意静默,愿意停下来,只是短暂的停着,而不是长期的稳定。
比如现在,周五的晚上,她站在校门口,等着网约车,准备回家,明天放假。
陆陆续续也有学生走出校门,经常会向她行注目礼,她也已经习惯。
苏槿言看着不像是三十岁的人,仍然是一个学生模样。
几分钟之后,车到了门口,还是一辆熟悉的白色轿车。
“尾号。”
“3456。”
苏槿言报尾号的时候才注意到司机。
是昨天那位司机姐姐,熟悉的柑橘味弥漫在车内空间里,苏槿言仔细闻了闻,没闻到陈皮味。
“好巧呀。”苏槿言先开口。
“好巧。”司机回话。
“你是这里的学生吗?”司机问她。
“不是,我是这里的老师。”她笑着说。
“看起来好年轻。”
“都奔三的人了,很老了。”
“那我比你小。”
“叫姐姐不合适了。”司机又补了一句。
苏槿言觉得这个司机很可爱,尤其是某些话和某些动作。
她哈哈的笑出声来。
“我叫我叫苏槿言,木槿花的槿,言语的言,您呢?”
“林见月,见月亮的见月。”
“昨天多谢您了。”
“小事情。”
“我能加您个微信吗?您的车坐的很舒服,以后可以指定您的车吗?”
“平台上应该是随机派单的。”
“我可以加车费,我的意思是我想坐车的时候可以在微信上找您吗?”苏槿言解释。
林见月没说话。
“是不是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林见月把自己微信码递到后座给苏槿言看。
微信名是“全世界都只剩星星”。
“我加啦!”
“好的,到了。”
“好,谢谢您,拜拜。”苏槿言心情大好。
“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