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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宗正寺的“关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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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宰相府回来，又狠狠吃了一顿肉，赵楷揣着怀里沉甸甸的二十两银子，感觉走路都带风。
有钱了！终于不用为下一顿饭发愁了！
他甚至开始盘算起来：先去铁匠铺定制几把好用的刻刀、凿子，精度必须比原主那些破烂强；再去木料行买点结实耐用的硬木，做轴承和齿轮的基础材料不能太差；还有猪油，得多买几罐，这玩意简直是古代机械润滑的万金油……
“郎君，咱们明天还去街口摆摊吗？”铁蛋打着饱嗝，瓮声瓮气地问，脸上还带着对肉食的回味。
“摆！当然摆！”赵楷意气风发，“不过不能总靠那一个玩意。咱们得开发新产品！对，新产品！要更精巧，更吸引人，卖得更贵！”
他的理工男之魂开始燃烧，脑子里瞬间闪过几十个简易机械装置的草图：自动水锤？风力翻车？差速器玩具？……材料和技术限制像两道紧箍咒，又把大多数想法压了回去。
“还得从实际出发，慢慢来……”他嘀咕着，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
刚一进门，赵楷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院子里似乎太“干净”了。
不是真的干净，而是那种被人刻意翻动、检查过的“干净”。原本散落在工棚角落的一些边角料被归拢到了一起，几个半成品的木件也被挪动了位置。空气中，除了熟悉的霉味和木屑味，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陌生的、带着点官威的熏香气味。
一个穿着青色官袍、面容刻板、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官员，正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央，面无表情地打量着那台刚刚立下大功、还没来得及搬回工棚的“乾坤无极自动按摩仪”。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皂隶服色的随从，垂手肃立。
刘管事！宗正寺那个负责管理他们这些边缘宗室、每次来都没好脸色的刘管事！
赵楷心里咯噔一下，那股刚刚发财的兴奋劲瞬间凉了半截。这家伙怎么来了？还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
“刘……刘大人？”赵楷赶紧上前，挤出笑容拱手行礼，“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屋里坐？”虽然屋里比院子还破。
刘管事缓缓转过身，那双三角眼在赵楷和他身后那台怪模怪样的按摩仪上来回扫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坐就不必了。赵楷，你近日，很是风光啊。”
这话听着就不像好话。
赵楷心里暗叫不好，面上却故作茫然：“大人说笑了，小子我能有什么风光？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
“糊口？”刘管事冷哼一声，伸手指着那按摩仪，“弄出这等奇淫巧技之物，于市井之间抛头露面，吆喝售卖，引得众人围观，议论纷纷！这叫糊口？我且问你，你这东西，经过宗正寺核验了吗？谁允许你以宗室身份行此商贾之事了？”
果然是为了这个！宗正寺这帮人，管天管地，管他拉屎放屁！正经补贴发不了几个，规矩倒是记得门清！
赵楷心里骂娘，脸上却还得装孙子：“大人明鉴，小子实在是生计所迫，家中早已揭不开锅，不得已才想出这点法子，赚些微薄银钱，绝无故意给宗室抹黑之意啊！您看，就连吕相公他老人家……”他故意把“吕相公”三个字咬得重了些，希望能起到点震慑作用。
果然，听到“吕相公”三个字，刘管事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他显然听说了赵楷被叫去宰相府的事，但具体细节恐怕并不清楚。
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点，但依旧严厉：“哼！吕相公宽厚，或许不与你计较。但宗正寺有宗正寺的规矩！尔等宗室子弟，享朝廷禄米，便当恪守本分，谨言慎行！即便生活困顿，亦当以诗书修身，岂可沉溺于这等匠作之术，自降身份，与民争利？若是传扬出去，天家颜面何存？！”
一番冠冕堂皇的教训，砸得赵楷头晕眼花。
去你妈的诗书修身！饭都吃不饱了修个毛线！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他不敢直接顶撞，只能低着头：“大人教训的是，小子知错了。只是…只是这禄米实在微薄，难以维系……”
“哼，禄米乃是恩赏，岂是尔等讨价还价之资？”刘管事拂袖，语气愈发不耐，“今日前来，便是告诫于你！类似这等哗众取宠、有失体统之事，不得再做！否则，宗正寺定当依律惩处，削减乃至停发你的禄米！到时悔之晚矣！”
削减禄米？！赵楷一听这个，差点跳起来。那点禄米虽然少，但好歹是份固定口粮啊！
“大人！万万不可啊！”赵楷真的有点急了，“小子保证，以后一定注意！只是这…这机器已然造出，若就此废弃，也是可惜…能否通融一二？”他试图挣扎一下。
刘管事厌恶地瞥了那按摩仪一眼，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此等之物，留之何用？徒惹是非！你若知错，便该当场毁去，以表决心！”
毁掉？老子好不容易造出来的赚钱工具，你说毁就毁？
赵楷气得肝疼，但看着刘管事那不容置疑的表情和身后的皂隶，知道今天这事恐怕难以善了。硬顶肯定吃亏。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脸上立刻露出惶恐和悔恨的表情，捶胸顿足：“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子真是糊涂！真是糊涂啊！竟被铜臭迷了心窍，做出此等有辱门楣之事！毁！必须毁掉！小子这就毁掉它，以儆效尤！”
说着，他猛地转身，对着一旁傻愣着的铁蛋吼道：“铁蛋！还愣着干什么！拿斧头来！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劈了！当着刘大人的面劈了！劈得碎碎的！”
铁蛋虽然憨，但也看出气氛不对，听到命令，下意识地就跑去工棚，拎出了那柄用来劈柴的破斧头。
刘管事被赵楷这突如其来的“深明大义”和激烈反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如此，本官便看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赵楷抢过斧头，并没有真的去劈那按摩仪的核心滚筒和传动结构，而是对着旁边那个用来稳定底座的、最粗最笨重、也最不值钱的木架子，咬牙切齿地猛劈起来！
哐！哐！哐！
木屑纷飞。
赵楷一边劈，一边痛心疾首地大声自责：“我让你不务正业！我让你丢人现眼！我让你给宗室抹黑！劈了你！看你还怎么害人！”
他劈得极其卖力，表情到位，看起来真是悔恨交加，痛改前非。
刘管事看得目瞪口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对方确实是在执行“毁掉”的命令，似乎没什么不对……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很快，那个笨重的底座被劈成了一堆烂木头。
赵楷累得气喘吁吁，丢下斧头，对着刘管事深深一揖，语气沉痛：“大人，小子已将此邪物核心毁去，其余部分亦不堪再用。请大人查验！”
刘管事看着那堆烂木头，又看看虽然没了底座、但核心滚筒和传动结构似乎还完好的机器主体（在他眼里那堆齿轮皮带更加怪异和“邪恶”），皱了皱眉。他的本意是让赵楷彻底销毁这玩意，但对方确实毁掉了一部分，而且态度如此“诚恳”，他也不好再强行逼迫，免得显得不近人情。
“……罢了。”刘管事最终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不少，“既已知错，便到此为止。记住今日之言，好自为之！若再犯，定不轻饶！”
“是是是！小子谨记大人教诲！绝不再犯！”赵楷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刘管事又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带着随从，拂袖而去。
送走这尊瘟神，赵楷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长长出了口气。
“郎君…真…真劈了啊？”铁蛋看着那堆木头，一脸肉痛。那可是能换肉吃的好东西啊！
“劈个屁！”赵楷没好气地踢了踢那堆烂木头，“核心部件一点没坏！劈的是最不值钱的底座！这玩意回头换个底座照样能用！笨！”
铁蛋恍然大悟，憨憨地挠头笑了：“郎君真聪明！”
“聪明个锤子！”赵楷骂了一句，心里却是一阵后怕和憋屈。
这宗室身份真是个双刃剑。平时屁用没有，关键时刻跳出来拖后腿的准是它！刘管事今天来这一出，明显是听说他搞出了点名堂，怕他惹事牵连宗正寺，赶紧来敲打打压，让他安分守己。
看来，以后这生意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做了。至少，不能顶着“宗室小王爷”的名头在街口公然摆摊了。
树大招风啊。
开源的路子被堵了一条，那就得想办法节流，或者开辟新的、更隐蔽的财源。
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那堆被刘管事归拢过的边角料和半成品上，忽然想起原主之前似乎还尝试过用便宜材料制作一种“强力胶”，用来粘合木鸢的羽毛，结果失败了，弄得一团糟，那罐子好像就被丢在角落……
他走过去翻找起来。
节流，除了省钱，能不能也包括……自己生产一些基础材料？比如粘合剂？比如……更好的润滑剂？猪油虽然好用，但容易干涸变质，还招虫子。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开始成型。
或许，被宗正寺这么一逼，反而逼得他不得不向产业链的上游——材料领域，歪那么一点点？
科技树，看来不止是应用科学要歪，基础材料科学也得跟着一起歪了。
赵楷叹了口气，认命地开始在那堆“垃圾”里翻找起来。
而就在赵楷忙于应付宗正寺的刁难时，汴京城的某个角落里，关于他能“点石成金”（炼丹失败版的以讹传讹）和制造“奇巧淫器”的消息，经过宰相府和市井传闻的发酵混合，正以一种扭曲而隐晦的方式，悄然传播开来，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的耳中。
风波，并未平息，只是在暗中酝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