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女巫的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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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闭眼！就快到了，再撑一下，马上就能进村庄了——你马上就能活下去了！”
夏末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像被风吹得发颤的苇秆，他一遍遍地呢喃，仿佛这样就能将生命力渡给背上的人，阻止他在某个呼吸间悄然离去。
山间的夜风带着夏末的余温，却吹不散空气中越来越浓的死寂。夏末的脚步猛地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布满碎石的山路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可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后背上那突如其来的、可怕的轻盈——那是生命急速流逝的重量。
他惶恐地扭过头，视线里的景象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细小的青绿色藤蔓正从楠栀的衣襟下疯狂蔓延，像贪婪的触手，顺着夏末的肩颈攀爬而上，藤蔓顶端突兀地冒出一朵莹白色的花骨朵。
那花骨朵在夜色中缓慢舒展，原本纯净的花瓣上，正一点点渗透出淡紫色的纹路，像极了楠栀唇边不断溢出的血，妖异而绝望——它在吸食着背上之人仅剩的生命，用来浇灌自己的绽放。
“楠栀！给我醒过来！你的破能力怎么敢发动！”
夏末的嘶吼震得林间宿鸟惊飞，愤怒的背后，是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无法言说的悲痛。
他手脚并用地将楠栀从背上卸下，动作快得近乎粗暴，却又在触碰到楠栀冰凉身体的瞬间骤然放轻。时间已经不够了，通往村庄的路还在夜色深处蜿蜒，此刻再背他去喝药，早已是杯水车薪。
【生命花】，这是独属于楠栀的能力。夏末比谁都清楚，当楠栀生命垂危、濒临死亡时，这份能力便会不受控制地本能发动。藤蔓会从血管中破壁而出，带着温热的血液，疯狂汲取被寄生者的生命，只为换得一朵花的绽放。
这份能力有两种用法。一种是楠栀最常用的进攻手段：将未开的花苞寄生在敌人身上，藤蔓会瞬间从敌人体内窜出，密密麻麻地蔓延全身，直至将对方完全笼罩，最后在一片绝望中汲取其生命，让花朵在尸身之上盛开。
而另一种，却是楠栀不常用的、近乎自毁的方式——以自身为载体，让藤蔓从体内生长，主动汲取自己的生命力去浇灌花朵。
这招式会提前透支寿命，换取花朵的绽放，而每一朵盛开的花，都藏着不同的能力：有用于进攻的烈焰之花，有用于控制的缠丝之花，更有用于守护的凝盾之花。每朵花，都带着独属于它的寓意。
夏末忽然想起楠栀曾笑着对他说过的话，语气里满是骄傲：“梧桐花是最难种，也最强大的一朵。它的花蕾是莹白的，开了花就是淡紫色，寓意着高洁忠贞，还有……守护。
等它完全盛开，会散出很好闻的香气，能护着持有者一生平安，就算遇到致命伤害，也会瞬间转移到花身上——有它在，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可此刻，那朵莹白色的梧桐花蕾正从楠栀胸口钻出，一点点染上淡紫——那不是希望的颜色，而是预示着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楠栀的【生命花】，绽放的品类全由他释放能力时的最后念头决定。此刻这朵梧桐花，正代表着他心底最后的执念：守护。
只是有个残酷的事实——他用能力催生的花朵，从来无法作用于自身。
庇护类的花朵一旦出现，便会与他发动能力后体内残留的藤蔓产生剧烈冲突，花朵刚要施展庇护之力，藤蔓便会立刻吸尽它所有的生机，去反哺维系楠栀自身的性命。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用他生命力培养的花无法弥补他培养时的消耗。
既然这朵梧桐花无法庇护他自己，那它究竟是为谁而开，答案已然昭然若揭。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夏末紧紧搂着怀中气息微弱的楠栀，声音破碎得像风中的残叶，泪水砸在楠栀苍白的脸上，瞬间便被体温蒸干。
这个问题，无解。
【生命花】一旦释放，便只有两个结局：要么花朵盛开，被寄生者的生命力被抽取殆尽；要么斩断藤蔓，花朵自然消散，可发动能力的楠栀，会被无处释放的能量反噬，瞬间遭受重创，生死难料。
夜色更浓了，山间的风带着呜咽，那朵半白半紫的梧桐花蕾，还在缓慢地、残忍地生长着。
一个能救楠栀性命的念头，骤然在夏末脑中炸开。这方案凶险万分，不仅实施难度极大，更会让他自身承受致命伤害——稍有不慎，他只会比楠栀走的更早。但他眼底没有半分犹豫，连一丝迟疑都不曾出现。
夏末小心翼翼将楠栀平放于地，右手探入上衣内袋，猛地抽出一把折叠水果刀。这刀是他很久之前用来防止楠栀哪天夜里突然对自己动手动脚所准备的，没想到今日会被用于拯救对方的性命。
“咔哒”一声，刀身利落展开，寒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
夏末右手握刀，缓缓凑近左手手腕，没有半分迟疑，手腕一翻——“唰”的一声，鲜红的血珠瞬间溅上冷冽的刀身，紧接着，暗涌的血液便顺着腕间伤口不断滑落，在地面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楠栀身上缠绕的藤蔓，仿佛嗅到了鲜血的气息，竟疯狂地朝着夏末的左手蔓延而来。它们迅速缠绕上他流血的手腕，贪婪地吮吸着那温热的血液，藤蔓的颜色也随之深了几分。
“成了，死木头，等我。”
夏末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语气却冷静得发沉，方才脸上的愤怒与慌张，早已被他尽数压入心底最深处，一丝不剩。
藤蔓顺着血液的牵引，将两人的生命紧紧相连，同时疯狂抽取着他们的生机，尽数供给那朵梧桐花生长。
“【转换】！”
夏末的声音落下，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便在他脑中响起：
【系统提示：专属技能——转换——已发动】
【专属能力介绍：转换万物，转换一切，万事万物皆有可替代之物。（执掌裁定之权者，为天地万物标定固有价值，但凡价值等衡，便可逆天定契，所求之物即刻显化）】
【潜力值：S+】
【特有属性:特殊概念】
【获取方式：特殊】
能力已然发动，夏末那近乎疯狂的计划，正式开始行动。
闭上双眼，再睁开时，他已躺在一间陌生的卧室床上。
这里正是他们刚到村庄、寻找草药时去过的地方——住着一位长年卧病的独居妇人，平日里全靠村长照料，方才村长哄睡妇人后便已离开。
妇人的记忆突然在他脑中翻涌，他飞速读取、接纳、搜寻着。妇人一生的片段如走马灯般掠过，终于，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关于女巫过往的记忆碎片。
女巫曾是远近闻名的名医，一家人都以研究医术、救治病患为生，可她的命运却满是坎坷与悲凉。
她的父母在一场持续一年的瘟疫中离世，为了救治邻村百姓，他们终日奔走于各个村庄，甚至冒险攀上险峻的高山悬崖采摘草药，最终也感染瘟疫，客死他乡。
那时女巫年仅十岁，便成了孤女，独自留在村中。因她父母曾是村里的名医，村民们都格外照拂她，有段时日，她便住在这位独居妇人家中。
那段日子，女巫每天都黏着妇人，笑容从未离开过脸庞，过得十分快活。可自从她搬到别家居住后，不知为何，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
记忆在这里突然断层，只余下妇人莫名残疾、双腿再也无法动弹的后续。
浏览完记忆，夏末目光一沉，赫然发现妇人身上已缠上了属于楠栀的藤蔓。
他心中一松——计划的某部分成了。他正是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将楠栀的力量蔓延到其他人身上，用众人的生命力，去孕育那朵承载着守护的梧桐花。
他再次闭上双眼，专属能力悄然发动。睁眼的刹那，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发生了变幻。
视野有些窄小，坐起身看清自己的身体时，夏末心中一动——他竟进入了一位少年的体内。
有些奇怪的是，这少年明明早已成年，模样和身高却不知为何停留在了少年时期，与记忆中本该长成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再次浏览起这具身体的记忆。女巫从未踏足过这户人家，但少年却常能见到她：那时女巫已长成少女，总哭着从村里同一户人家跑出来，随后老村长便会赶来，领着她回去，再把屋里的几个人喊出来厉声责骂。
这样的场景，少年见过无数次。直到后来，他全家莫名搬离了村庄，他问过父母缘由，得到的却只有沉默。可没过多久，父母又带着他搬了回来。
回来后，他又见到了女巫。此时她已成年，却终日面色沉郁，在村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记忆不知为何与那位妇人一样出现断层，少年遗失了部分片段，之后便也开始每天在村中闲逛。
而在他残存的游逛记忆里，女巫已然疯疯癫癫，整日沉迷于各类药草，甚至抓来陌生人做危险的试药实验。
不知过了多久，那位出现在独居妇人心目中的老村长找到了他，邀请他一起种植粮食，他点头同意了。
从此，他的生活便成了三点一线：起床、种田、吃饭、再种田、最后睡觉，日复一日，单调而麻木。
与此同时，跟随夏末一同进入这具身体的藤蔓，早已蔓延至全身，只剩大脑还未被笼罩。除了头颅，他的四肢躯干都被藤蔓紧紧缠绕，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吞噬。
确认没有遗漏关于女巫的其他记忆，夏末闭上双眼，专属能力再次发动。
再次睁眼时，他已身处老村长家中，身体年迈枯槁，骨瘦嶙峋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他立刻沉入意识，翻阅起这具身体的记忆。
在这里，夏末终于找到了答案——女巫父母的真正死因，以及她为何从爱笑的少女变得沉闷，最终彻底疯癫。
记忆回溯到多年前：女巫父母出村行医多日未归，年幼的女巫由于想念父母，经常在村长面前哭泣。老村长心疼她，便决定循着女巫父母留下的固定路线，前往邻村寻找二人。此前他们回村时，曾特意跟老村长提过下次要去的村庄地点。
老村长日夜兼程，很快便抵达了那座村庄。可刚一进村，他就撞见了一幕荒诞又惊悚的景象。
彼时天色已近黄昏，夕阳沉坠，天空被染成一片诡异的橙红。村庄中央的空地上，赫然立着一口巨大的铁锅——那锅足能容下五个成年人，老村长曾来过这里，知道这是村民们用来祭祀或聚会的器具。
往日里，每月一次的祭祀，锅里煮的都是各色蔬果，素净无荤，像一锅大乱炖；而聚会时则尽是鸡鸭鱼肉，先放小块肉，再填大块的，荤腥十足。
可此刻，村民们正围着铁锅疯狂跳舞，显然是在举行祭祀，可锅里没有半点蔬果，只有两个人被硬生生塞在里面，身旁堆满了各色肉块，将他们牢牢挤在中间，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那座村庄的村长，正指挥着几个年轻人架着木梯往锅里倒水，另有几人在锅下添柴，火苗已隐隐窜起。
老村长目眦欲裂，快步冲过去，用尽全身力气一拳砸在对方脸上。可周围的村民仿佛没看见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依旧自顾自地跳着、忙活着，神情麻木而狂热。
老村长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将人狠狠拎起来，嘶吼着质问：“你在干什么！”
“我在祭祀。”对方语气平淡，眼神却透着疯狂。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锅里的人是谁！”
“是那两个带来瘟疫的男巫女巫，”祭祀的村长笑得疯癫，“他们是献给天神的贡品，只有献祭他们，这场瘟疫才能结束！”
“他们是来治病的！只有他们能解决瘟疫，你这个疯子！”老村长怒不可遏，又一拳砸了过去。
“不！他们才是瘟疫的源头！”对方被打倒在地，却依旧嘶吼着，“他们是活了上百年的巫！瘟疫都持续半年了，这根本不正常！
正常的瘟疫早就该退了！这说明瘟疫是会动的，是跟着人走的！几个村子里，除了他们这两个整天沉迷草药、到处乱跑的巫，还有谁会带病传播？
他们就是瘟疫源！肯定是采草药时染了怪病！杀了他们，一切就都结束了！献给天神，一切就会好起来！”
老村长猛地将他狠狠甩在地上，上前狠狠踹了几脚，怒吼道：“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你想要的是他们的长寿！
想和他们一样活上百年！所以你才搞这种违背规矩的荤祭！你是想吃了他们，夺取长生！你的瘟疫早就好了，对不对！”他看得真切，对方身上早已没了瘟疫感染的痕迹。
“你猜对了……”躺在地上的村长眼球布满血丝，脸颊在火光映照下显得异常发黑，明明病已痊愈，却透着一股比感染者更狰狞的诡异，“不过，不是我一个人……是我们全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女巫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