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复活爱人，结果杀了他上千次怎么办？》楠巷梚栀

6、园丁

　　咕噜噜~，肚子里响起一阵细碎的声响，那是饥饿悄然发来的信号。

　　夏末只觉腹中空空，除了方才茉莉递来的那枚脆甜苹果，他今早便再未进食过。

　　记忆里，他本就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向来只靠午餐和晚餐果腹。一来是天性疏懒，总爱赖床到日上三竿；二来清晨多半无所事事，运动量极少，便索性硬扛到正午，一并吃了午饭。

　　可今日不知怎的，饥饿感却来得格外汹涌。他暗自思忖，许是方才凝神思索耗了心神，又或是那枚苹果惹的祸——食物这东西，向来是不看不吃不饿，一旦尝过滋味，腹中的馋虫便再也按捺不住。若不是那口甘甜多汁的苹果勾了食欲，他恐怕还察觉不到这般饥饿。

　　茉莉耳尖，精准捕捉到了夏末腹中的声响，抬手瞥了眼左手腕内的时钟：时针堪堪指向十，分针已滑向九，距正午不过片刻光景。

　　“主人，跟我来。”

　　她唇边漾开一抹温顺的笑意，主动迈步走在前方引路，“附近有一间甜品屋，您先去垫垫肚子吧。”

　　“嗯。”

　　夏末颔首跟上，心中不禁暗道，有这样一位女仆真是再好不过——她熟稔庄园的一切，总能敏锐洞察他的需求，并第一时间妥善解决，反倒比他这个“主人”更像这里的主人。

　　原主家族的赫尔斯大庄园占地近五百公顷，为了方便族人与佣人起居，花园各处都散落着精致的餐厅与住宿屋，供日常所用。

　　夏末虽然知晓庄园里遍布着各式餐厅与美食店，却对它们的具体位置一无所知。

　　记忆中的原主，是个彻头彻尾的宅男。除了每日按时前往家族学院修习，其余时间几乎全待在专属自己的那栋别墅里。

　　他更是个痴迷艺术的“宅”，嗜画如命，每日必完成一幅风格诡异的现代画作。

　　那些画作的细节大多已在记忆中模糊褪色，唯有一幅，画面依旧清晰得令人心悸——画中正是赫尔斯大庄园的景象：一场诡异的聚会之上，一个浑身浴血的类人怪物端坐于台阶顶端的宝座之中，宝座之下，鲜血横流，无数玩偶倒在血泊里，仿佛那些玩偶也在淌血。而在玩偶堆中，一名男子正从尸骸里缓缓走出，手提一柄泛着冷光的白剑，一步步迈向那座血腥的宝座。

　　那幅画的画面极具冲击力，诡异又血腥的氛围几乎要冲破记忆的边界。

　　夏末不明白原主为什么要画这些画，可能这就是独属于艺术家的美吧。

　　…………

　　夏末跟着茉莉穿过蜿蜒的花间小径，空气中浮动着晚香玉的甜腻气息，脚下的鹅卵石被阳光晒得温热。转过一座爬满蔷薇的拱廊，前方果然出现一间奶油色的尖顶小屋，木质橱窗里摆满了精致的马卡龙与水果挞，玻璃窗上凝结着细碎的水珠，透着内里暖黄的光。

　　推开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弥漫着黄油与烤糖的香气，几张铺着格子桌布的圆桌旁，零星坐着几位庄园的佣人。

　　茉莉熟稔地跟柜台后的甜点师点头示意，转头看向夏末：“主人，这里的焦糖布丁和蓝莓可丽饼很受欢迎，需要试试吗？”

　　夏末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窗外的花园小径蜿蜒延伸，尽头隐约能看到一片修剪整齐的草坪，而草坪的轮廓，竟与记忆中那幅诡异画作里的台阶一角有些相似。他猛地回神，腹中的饥饿感再次翻涌上来，便随口应道：“都来一份吧。”

　　甜点很快上桌，焦糖布丁的表面泛着琥珀色的光泽，用银勺敲开时，内里的布丁颤巍巍地晃动。

　　夏末舀起一勺送入口中，甜而不腻的焦糖混着滑嫩的布丁在舌尖化开，可脑海里却莫名闪过画作中那具从玩偶尸体里走出的男性，他手中的白剑，似乎也泛着这样冰冷的光泽。

　　茉莉注意到他神色微变，轻声问道：“主人，是甜点不合口味吗？”

　　“不是。”

　　夏末摇摇头，强迫自己收回思绪，“很好吃。对了，你知道……庄园里以前举办过什么大型聚会吗？”

　　茉莉摇了摇头，“主人，我抵达这里的时间，并不比您穿越进这具身体更早。我对这里的一切认知与记忆，都是直接从庄园的一位佣人那里获取的。”

　　“而在他的记忆里，庄园近来并未举办过任何大型聚会。最近的一次，还是一年前您不知为何要离开庄园时，众人为您举办的送行宴。”

　　“送行宴吗……”

　　夏末一边小口吃着布丁，一边努力回想记忆中那场所谓的送行宴。可就在勺子即将送入口中的瞬间，他的动作骤然顿住——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这场送行宴的痕迹，记忆中的“自己”，从来没有过要离开庄园的打算。

　　“茉莉，你确定真的有那场聚会吗？我好像……完全没有相关的记忆。”

　　夏末满脸疑惑地看向茉莉，心中满是不解。

　　“哦，主人，这是正常的。您穿越后获取的原主记忆本就不完整，这也是您一贯的做法——唯有选择性遗忘部分记忆，才能在不迷失自我的前提下，完美扮演好每一个新角色。”

　　茉莉正耐心为夏末解释记忆的缘由，目光无意间扫过某个方向，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嗨，园丁先生，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说话间，一位戴着草帽、留着短胡子的大叔映入眼帘。他身着黑色短袖，紧实的小臂线条清晰可见；搭配的黑色长裤衬得双腿愈发修长，目测身高足有一米九。胸前系着一条棕色的园艺围裙，浑身透着一股常年劳作的干练气息。

　　“哦，是茉莉小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怎么，你也偷偷溜出来摸鱼？”

　　园丁笑着打趣道，语气十分爽朗。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温暖的轮廓，让人觉得他仿佛永远都是这般阳光开朗，从不会为琐事皱眉烦恼。

　　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旁边还有一块被咬了两口的巧克力蛋糕，模样十分悠闲。

　　“才不是呢，”茉莉笑着摆手解释，“我是带夏末少爷出来吃些点心。主宅里刚才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夏晴小姐便让我带少爷出来转一转，散散心。”

　　“夏末少爷？”

　　园丁的话语忽然一顿，目光落在夏末身上，先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夏末少爷早安，这家店的巧克力蛋糕味道很不错，您可以尝尝看。”

　　“好的，我稍后会试试……”夏末望着对方，神色有些恍惚，“不过，园丁先生，我们之前见过面吗？我总觉得您有些眼熟，脑海里好像有段记忆忽隐忽现，可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们当然见过，”园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声音压低了几分，“只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夏末少爷，您并不是真正的夏末少爷，对吧？”

　　夏末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股被人彻底看穿的恐慌感扑面而来。但他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茉莉在身边，对方应该不敢轻举妄动。

　　“没错，您似乎认识过去的我。”

　　夏末定了定神，语气带着一丝急切，“能否告诉我一些关于我过去的事情？”

　　“看来，你果然失忆了啊……‘世界之末’。”

　　园丁的话音刚落，一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毫无预兆地涌入夏末的脑海——在那个自己和某人一起濒临死亡的夜晚，他获得了“世界之末”这个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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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末，我好累……我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死了。你放我下来，让我歇一会儿，好不好？”

　　趴在夏末后背上的男人艰难地开口，他的身躯明明看着十分壮硕，此刻却虚弱得像一捧随时会散的沙，浑身的肌肉仿佛成了虚假的塑料填充物，再也撑不起半分力气。

　　毒素已经彻底发作了。他浑身乏力，口干舌燥得像是要冒烟，眼球周围爬满了狰狞的红血丝，黑褐色的血沫不断从嘴角溢出，即便紧紧闭着嘴，也会顺着牙缝、嘴角的缝隙往外渗，在夏末的后背上晕开一片片刺目的痕迹。

　　连续喝下两杯毒药，终究是让毒素发作的速度快了太多。

　　“我背上不够软吗？”夏末压低声音，语气里藏着难掩的慌乱，却故意装出埋怨的模样，“平时你突然从后面偷袭抱我时，可不是这副样子。而且我都背着你走了这么久，你能有我累？”

　　他清楚记得，以往这人跟自己亲近时，向来黏人得很，从未像现在这样，急着要和自己分开。

　　“扔下我吧，”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气息也愈发微弱，“计划还能继续，有我没我都一样。你把我丢在这里，赶紧跑回村庄的药草屋躲起来，等天亮就好。天亮后，那个疯癫的女巫会走出炼药房，去药草屋拿炼药的原材料。”

　　“诅咒娃娃会给她传递错误的消息，让她以为所有人都死了，绝不会想到你还活着，更不会想到你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到时候，你可以趁她找药材的时候偷袭，杀了她，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

　　“出去以后，你一定要去一趟隐阁。那里有我存了半年的各种道具，还有和各类异常物定下的协议书。靠着这些，你就能摆脱幕布的控制，回到自己的世界，过上安稳的日子……你平时不总念叨着，想回家过安稳日子吗？”

　　男人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心里却满是遗憾——他能留给夏末的东西还是太少了，而他们相遇的时间，也实在太短太短。

　　“闭嘴！”夏末突然冲着背上的人嘶吼，可拼尽全身力气，声音也只是比哼哼强上一点，却足够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

　　“在我亲手杀了你、夺回初吻之前，你不准死！蠢木头！”

　　“不就是当初没看清你是男是女，误亲了你一口吗？”

　　男人强撑着扯出一个贫嘴的笑，双眼轻轻闭上，又很快艰难地睁开，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反复拉扯，“至于这么记恨我？要不现在就把我丢在路边，也算是你间接杀了我，报了那‘一吻之仇’了。”

　　他从未想过，这次的任务会难到这种地步。那个可恶的女巫，不仅在草药守护者的情报里动了手脚，还在他们抵达的第一天，就往食物里下了毒。若是不能在零点前返回村庄，再次喝下指定的毒药，他们就会因毒素彻底爆发而死。

　　不过还好……他抢过了夏末晚餐里那块看起来格外怪异、还被强制要求吃下的毒饼干。

　　至少这样，夏末还能活着，还能离开这个该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