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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月下 ...

  •   再次返回上京,已是初秋。塞北暑气已消,天气凉爽。

      实在想念的紧,我骑着跃光带着阿蓁又去到南城吃馎饦。

      大锅里翻滚着奶白色的羊骨浓汤,氤氲的热气裹挟着面片与羊肉的香气,实在是诱人。

      香喷喷的馎饦还没吸溜两口,一双带着凉意的大手突然从天而降,毫不客气地端走了我的碗。那人毫不客气,就着我的碗筷吃了起来。

      我抬起头,对上耶律隆庆那张带着倦色却依旧英挺的脸。几日不见,他下颌冒出了青黑的胡茬。

      我没好气道:“堂堂王爷还抢食。”

      “等不及了”他像是饿极了,无暇理会我的挤兑,又埋头吞下几大口,“太饿了。”

      我示意店家再做两碗,多加些肉臊,凭他如今的身材,一碗肯定不够吃。

      “怎么了,最近军中如此繁忙?”我压低声音问道。

      他摇摇头,奋力咽下口中食物,又猛灌了一口温热的粗茶,才用只有我俩能听清的音量道:“边境不宁,怕是又要起战事了......”

      话音未落,一道修长的身影停在了我们的食案前。来人深绿色花绫窄袖锦袍,腰系暗红色腰带,上围蹀躞带,悬着一柄镶宝石的短刀。

      通身上下无一不在昭示着“我很贵,我是贵族”的气息。

      他走到一旁,恭敬地行了个扦礼:“臣见过恒王殿下。”

      耶律隆庆头也没抬,只挥了挥筷子,他便也坐在我们一处。

      我示意店家再来一碗,“贵族”婉拒了,说他吃不惯。

      在耶律隆庆的介绍下,我知道了这位“贵族”公子的身份。他是萧太后的母族,兰陵郡王萧挞凛之子,名萧排押。他现在和耶律隆庆同为军中干事,又是娘家人,自然比较熟络。

      虽然来到这里已经这么久了,但有时候真的很想吐槽,这都是取的什么名字。排鸭,我还斗鸡呢!

      萧排押向耶律隆庆汇报军中事情,听着他们谈论征兵、粮草、布防,我觉得自己不方便在场,便起身告辞。却耶律隆庆一把抓住手,又把我按回座位。

      他的手掌温热而粗糙,因常年握缰执弓而生着厚茧,那力度不容拒绝,却又在触到我肌肤的瞬间放轻了几分。但大概是对正事太投入,忘记了松手。

      我的脸颊顿时烧了起来,若是此刻有面铜镜,定能照出我一张熟虾似的脸。

      萧排押的目光在我俩交叠的手上一扫而过,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禀报军务

      从他的只言片语中,我大致拼凑出了局势:

      上一次雍熙之战后,辽军大破宋军气焰。经过短暂的休养生息,宋军又在边境蠢蠢欲动。三年前耶律休哥在徐河的失利,使得朝廷内主战派和主和派争论不休。

      趁他们谈话间隙,我开口道:“阿鸢幼时曾与阿爹一道南下,曾见识过汴京繁华。可越是见过盛世景象,再看边城因战火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百姓,越发觉得和平来之不易。“

      耶律隆庆动作一顿,转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辨,有惊讶,有深思,还有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突然放下筷子,对萧排押道:“走吧,回营再议。”便带着萧排押告辞了,留下我和三碗馎饦大眼瞪小眼。

      “坐下一起吃吧,“我无奈地招呼阿蓁,“总不能浪费了。”

      势必不能浪费花费的一锱一铢!

      三碗馎饦干的我有点撑,想着归家也是无趣,阿爹大概率今晚又是不着家。

      看着还在高悬的日头,伴着吹来的凉风,我骑着跃光去到了北面的潢水河畔。

      守卫核实了我的腰牌后便恭敬地退至一处,我牵着月光,沿着岸边的芦苇荡踱步。

      潢河已经过了丰水期,秋日的潢河水势平稳,不像夏日般汹涌。

      金辉色的阳光洒满了岸边的草地,天边的斜阳,像是给远处的山披上了火红的嫁衣。

      我席地坐在岸边,手掌触摸着大地,看着日光西沉。

      我闭上眼,躺在干爽的草地上,耳边是鸟鸣和簌簌的风声。

      如果能一直这样宁静地躺着该多好。

      不知躺了多久,我感觉周身有些冷。突然一件宽厚的大氅盖在了我身上。

      我立刻惊醒起身,发觉已经天黑。耶律隆庆坐在了我身边。

      “你怎么走路没声”我坐直身子,把大氅分他一半。

      “是你睡的太熟了,在这里睡也不怕着凉。”

      感觉有些冷,我向他身边靠了靠。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军中的事情都处理好了?”

      估计是裹着大氅的缘故,他的身上暖暖的,像个小火炉。

      “嗯,处理完了。”他又把大氅多往我身上多盖一分,“听手下禀报你来了潢河边,想着你白日穿的单薄,我便过来看看。”

      一轮圆满明亮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悬在了天上,潢河像一条蜿蜒的银链,闪烁着银色的波光。皎洁的月光照亮了远处的草原与高山,在月光的照映下是如此清晰。一切色彩都被月光洗去,只剩下黑、白、银三色。

      耶律隆庆拿出随身的牛皮水壶,里面装的是奶白的的马奶酒。

      他递给我,“你在这躺了这么久,喝口酒暖暖身子。”

      我连连摆手

      “不行不行,我一口醉......”

      “那你等着明天着凉头疼吧。”

      说完,他就要收回酒壶。我立马抢过来,喝了一大口。这酒是真的烈,辣的我嘴里胃里都在灼烧。

      他轻笑了一声,接过酒壶自己也干了一口。

      我们并肩坐在草地上,耳边只有潺潺的流水声,风吹草动的沙沙作响。

      “阿鸢,汴梁......是怎样的?”

      耶律隆庆看着远处,他的眼睛在月光的映射下带着碎碎的亮光。

      “嗯......很繁华。那里有好多好吃的,御街两侧都是各色各样的小摊。卖炊饼、卖首饰、卖馄饨的,应有尽有。对了,他们有一家酒楼,叫‘樊楼’,里面可谓汇集了天下各地的美食。那儿的灌汤包可好吃了......”

      “阿鸢,你喜欢汴梁吗?”

      “喜欢啊,那儿比上京暖和,冬日就不用去查干湖过冬啦。”

      我看着他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他的眉眼下垂,声音里有些失望。

      “那你......会更喜欢那儿吗.......”

      我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拍在他肩上。

      “想什么呢,我肯定更喜欢上京!这儿才是我的家,潢河的水养育我长大。不过......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再去一次”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底的暗意像被月光驱散,一点点亮起来,连嘴角都悄悄弯了。他的眼里是欣喜,是温柔,还有些我看不出的异样的情绪。

      或许是酒劲上来了,我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我靠在他的肩头,喃喃自语。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

      怕我倾倒,他的手臂轻轻从身后环过来,把我往他身边带了带,又把大氅往上扯了扯。

      “阿鸢......”

      一阵凉风吹来,吹散了他的话语,我渐渐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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