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底线在说不》覃宜

56、第五十六章

　　万策三号礼堂的大屏幕上，正直播着面向全网的金融峰会，各大集团都有观看kpi，加上一些关心政策动向的网友，每年观看人数都大差不差。
　　但今年不同。
　　直播人数蹭蹭往上涨，才开播就破了记录。

　　去礼堂的路上，谢朝恩点开那几个熟悉的消息博主，大家都在默契地打着哑谜。

　　博主故纸堆：「没出席」

　　aaa建材批发：「博主在现场？」
　　周-奥：「一个月没出现，看来传闻是真的」
　　寒翰98d：「被牵连了，这个下场不意外」
　　什么时候能改名：「为啥还不公开，万策便秘了？」
　　wu-yu 回复什么时候能改名：「还在打呗，有人要入场，有人要祭旗」

　　鹤南：「都给你们懂完了，霍家的也没出席咋不说他出事了」
　　狗浪还我大号回复鹤南：「主子要出事，杨宇德还能呲个大牙搁那傻乐？脑残吧」
　　约瑟夫德古拉回复狗浪还我大号：「华卓又抓了一批人，霍肯定会受冲击」
　　kimluy 回复约瑟夫德古拉：「冲个几把，就是嚯指使马冠容干的，老马以前叼的一批，现在也是当上狗腿子了」
　　雷电杨王 回复 kimluy：「老马差点坐牢，转眼被嚯带飞，换我我也舔」
　　用户1876539725 回复 kimluy：「听说是因为女的，冲冠一怒为红颜」
　　kimluy 回复用户1876539725 ：「信这个传言的人比传言里的霍更脑残」

　　指尖在最后一条消息游走，谢朝恩忍不住想回一句，一边打字一边往大礼堂方向走，正要顺着门缝穿进去，一道身影挡在她面前。
　　Mike吴拦在她身前，转头怒斥：“谁通知她来的。”
　　顺着他的视线，正在前面操作设备的小颖无措地举起手。

　　“耍什么官威。”她道，“就算综合整治小组被裁撤了，我也是金融市场二部的商务主管。集团明确通知，总部主管至总监级管理层到3号礼堂统一观看直播。你是个人意志大于集团意志？还是越过林主任和人事部余总免去了我的职务？”

　　Mike吴舔了舔嘴唇做好人，“提醒你别迟到嘛。”他刻意拔高声音，引得附近几个同事侧目。
　　她懒得废话，径直走到后排空位坐下。

　　前方大屏幕上，游董站在鲜花簇拥的发言台上，申城峰会现场严肃活泼，游董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大谈对国内外资本市场的展望。
　　谈到万策的战略定位时，直播镜头有意无意扫到观众席的林主任，林主任满面春风。

　　饱含深意又充满暗示的镜头语言下，礼堂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看来是定了，这明示啊···”
　　“可不是嘛，林主任都要去万策证券当董事长了，集团董事长那还不是迟早的事。”
　　“啧啧，这下有人要鸡犬升天了。”
　　“有人鸡犬升天，有人退市砸盘，啧啧，同人不同命。”

　　Mike吴坐到斜前方不远的位置，他故意侧过身，对着她的方向，声音不大不小，拿腔拿调，“哎呀别讲了别讲了，等下有人该有意见了。”

　　之前在综合整治小组刮肉得罪了不少人，从前有方默压着，现在小组被裁撤，其他组员尚有别的护身符，她一条道走到黑被集火。

　　“怎么着，我讲两句话还要看她脸色喽。”有位渠道经理道。
　　另一位商务主管道，“有点同情心，人家这冷板凳坐的也不容易。”

　　议论声就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她努力屏蔽，梁明宪会参与进来吗，能在峰会结束后收到好消息吗？
　　今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一年一度的盛大金融峰会，方默没参加，压了一个多月的传言发酵起来，网上已经沸沸扬扬了。
　　如果本周再没消息，就彻彻底底没希望了。
　　那她忍受的这些，付出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正沉思者，直播信号出现一丝轻微卡顿，画面跳帧。
　　之前她指导小颖做业务线对it的接口，现在只要和it有关的，大大小小都在小颖权限内，可以说稳如泰山。
　　但平常过的舒坦，关键时刻却免不了被骂。

　　Mike吴找到指桑骂槐的机会，立刻站起身，走到台前，指着小颖呵斥道：“怎么搞的？这么重要的直播出问题，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谁带出来的···”他说着，就推搡着小颖往礼堂外走。

　　小颖从前是她的下属，后来又被调到兆晴姐麾下，但这话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她看到小颖眼眶瞬间红了，小姑娘怯生生的，谢朝恩心头火起，立刻起身，快步跟了出去。

　　礼堂门口。Mike吴正对着小颖劈头盖脸训斥，“···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猪脑子吗？为什么不做好预案，错过重要发言了你来负责？干什么吃的···”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吴天成，你有理就到里面去骂。”谢朝恩打断他，挡在小颖身前，“不就是想说给我听吗？说呗，成天欺负一小姑娘算什么东西？”

　　礼堂门她故意没关，不少靠近门口的同事都好奇地探头探脑往外看。

　　Mike吴脸上挂不住，“你是她领导？”

　　“她是二部的人，我也是二部的人。”谢朝恩直直看向他，“我是金融市场业务线的人，你也是。今天在场的是总部各个部门的领导同事，你在这逞威风，骂天骂地，不团结不友爱，丢的是业务线、林主任的脸，林主任的任命还在公示期，你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子弹吗？”

　　Mike吴沉默半晌，“行行行你厉害，我讲不赢你，你能赢，赢赢赢，赢到最后输光光。”他知道吵不赢她，以前每次都是，他决定不再逞口舌之快，“反正调查组还没走，你也走不了，咱们等着瞧。”

　　安静半晌后，她正要安慰小颖，却听小颖双目含泪问道：“为什么要吵？”

　　谢朝恩隐约察觉到她的复杂情绪，揽住小颖安慰，“没事的，不用担心。”
　　见小颖微微低下头，她继续道，“我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难受，不用替我难过。我和吴天秤吵两句很平常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她说着说着，又不由有些哽咽，吸了口气，又玩笑，“你忘了我以前教你的，能吵架才能快升职。”

　　“你把吴哥惹生气后我怎么办？”

　　“啊？”看着小颖写满质问的眼睛，谢朝恩忽然愣住了。

　　小颖继续道：“我现在的领导是兆晴姐，你这样让兆晴姐怎么想？让其他同事怎么想？觉得我原来跟你是一伙的？你有考虑过我的前途吗？”
　　“我恳求你不要见义勇为了。我是人，不是你的表演工具。”

　　她彻彻底底地愣住了，看着面前那种年轻、受伤又略带点嫌弃的脸，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她从前总是担心小妹妹太单纯，总背黑锅，不会表现自己，挺好的，原来大家都在成长。

　　是她太多管闲事了。
　　确实，她现在是何等身份，和她扯上关系轻则被排挤，重则被调查，怕别人误会跟她这个不干净的前领导还有瓜葛，实在是可以理解。

　　看着小颖头也不回地走进礼堂，追上Mike吴的脚步，一股难以言喻的凉意紧紧攥住她。

　　就在这时，礼堂内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我草——”
　　“快看大屏幕！！”
　　“那是谁？！”
　　“天啊，我没眼花吧。”
　　“拍照！快拍照！”

　　谢朝恩心头猛地一条，立刻转身去看礼堂内巨大的投影屏幕。

　　直播镜头再次扫过峰会观众席前排，方默面带微笑，赫然在列。
　　与此同时，手机跳出一条快讯——《万策集团总裁方默现身金融峰会！！》

　　Mike吴正昂首挺胸往座位上走，小颖跑过来拉着他道歉，他想了想，小声吩咐，“行我给你个机会，下周批评大会，你好好准备材料。”
　　“好的好的。”小颖擦干眼泪连忙应下，“吴哥您放心，我手上···东西很多。”

　　他满意地点点头，行啊，谢朝恩不是能言善辩吗？下周大会就让她辩个够。
　　都半死不活了还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真当他没脾气是吧。

　　正想着，又一道惊呼声传来——

　　“我靠，方总，真的是方总！！”

　　什么方总？
　　他回头看向大屏幕。

　　直到镜头第三次给到方默，礼堂内彻底炸开锅。

　　“卧槽，真是方总。”
　　“他不是···怎么回事？！”
　　“网上都炸锅了，大新闻啊。”

　　一个集团的总裁现身不是什么大新闻，甚至算不上新闻。
　　但如果这是激烈斗争后的阶段性成果呢？如果这意味着某位腥风血雨的大领导平稳落地呢？

　　毫无预兆的。
　　或者说方默的出现，就是斗争的预兆。

　　台前发言的游董显然事先毫不知情，在看到方默被工作人员引到座位坐下的那一瞬间，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惊讶的表情。

　　“快看集团官网！”礼堂内又有人尖叫，“林主任的公示被撤下来了！”

　　风云突变。
　　措手不及。

　　Mike吴晕倒了，晕倒在礼堂阶梯上，晕倒在小颖面前，小颖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住了。
　　礼堂内瞬间乱成一团，大家纷纷涌过来查看情况，有人拨通了120，有人嘲笑Mike吴胆子小。
　　“还以为多厉害呢，看他之前耀武扬威那样。”乔月抱胸站在一旁。

　　谢朝恩依旧站在门前，她感受到风暴中心有道目光朝她看过来，小颖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怯生生看向她，连哭都忘了。

　　她低头笑了笑，离开礼堂，乘坐电梯到公司大厦楼下。

　　对啊，终究还是办成了。

　　刚到楼下，赵之树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开口第一句就是，“我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各种猜测、小道消息满天飞，所有人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方默快进去一个月了。

　　几乎可以默认出不来了。

　　可方默竟然出来了？还是在金融峰会露面？
　　天啊，中间发生了什么？
　　够各种消息博主做十期栏目了。

　　别说网上这些人了，作为方默的心腹，他也毫不知情，方老板怎么就出来了？！
　　啊？

　　“我这儿，你是第一个。”她说。

　　赵之树也没什么要紧事找她，就单纯地想分享激动的情绪，“下周，不，这周！吃饭，必须得一起吃顿饭。”

　　“行，没问题。”她笑着应下。
　　得，散伙饭变庆功宴。

　　挂断电话，她也懒得上楼，就在网上刷那些消息博主的种种猜测。
　　就在此时，一道带着香风的娇俏身影冲了过来，扬起手，“就是你划伤的朝焕哥！”

　　她正沉浸在网上的各种猜测玩梗中，乐的不行，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巴掌就要落下。

　　“住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稳稳抓住了苏玉锦即将落下的手腕。

　　谢朝恩想过很多人，唯独没想到会是顾京帆。
　　哥们回国了？

　　直到晚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兴奋起来，在客厅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会去冰箱拿喝的，一会又跑到书房摆书。

　　霍朝焕正坐在沙发上，对她跑来跑去影响他看电视十分不满。
　　“至于吗？这么兴奋。”

　　嗯，今天周五，也算他们例行见面的时间。

　　她坐到他身边，“霍副会长，你怎么没去申城参会。”

　　霍朝焕依旧盯着电视，“懒得跑。”

　　那太遗憾了，不然还能听听他的一手八卦。

　　“霍副会长，我现在采访你。”她拿起遥控器握在手中，举到霍朝焕面前，笑盈盈地看向他“请问您对方默同志平安落地作何感想。”

　　霍朝焕瞥了她一眼，“感想就是，有些人又要嘚瑟了。”

　　谢朝恩忍不住仰天咯吱咯吱地笑，半晌，又继续道，“第二个问题，您的小青梅苏玉锦小姐又来找我了，请问您有什么建议设想。”

　　霍朝焕很明显不想理她，敷衍道：“希望交战双方打人不打脸。”

　　“喂！”她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不由涌起一股报复欲，她灵机一动，再次采访道：“第三个问题，顾京帆邀请我做他的女伴，参加您绯闻对象之一的前未婚夫楚阔南的生日宴会，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霍朝焕依旧目不转睛看着电视上播放的新闻，漫不经心道：“祝你约会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