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搂》葫芦里卖糖

39、缺失温暖

　　　　是，戴星川以前是他心里深处最柔软细腻的存在，他曾幻想过，如果他们就这样一辈子也很好，偷偷的，不被任何人知道，长大后去一个陌生的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城市生活。

　　但这个想法却在他开始伤害自己后破灭了，他发现痛苦的来源不是自己，而是戴星川。

　　他在没有养成系统的感情观念下，是被戴星川引导的，所以真正有病的不是他，是戴星川。

　　而俞序，他就不该被牵扯进来。

　　良久，低着头的陈许佑缓缓把头抬起来，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戴星川，别自以为是了，你妹妹说的不错，我是一个喜欢自欺欺人的人，而你不过是个嘴巴会说却不会做的骗子，你说的这些话真的很好笑，你觉得我会原谅一个懦弱的骗子吗……”

　　“我不会。”

　　他嘴角扯出一抹笑，安抚了一下怀里的猫，那副坦然的模样戴星川从没有见过。

　　“还有，你说俞序他知道了一定会远离我？呵，你太不了解他了，他跟我说过，他根本就不在乎”。

　　少年冷笑一声歪着头，声音极淡：“毕竟，他是个混混也比是个懦夫强啊。”

　　“你……”

　　被陈许佑戳中心事，戴星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以为他这么说陈许佑一定会改变主意，没想对方居然会直白地戳穿他。

　　积压的怒火与难堪瞬间冲垮理智，他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陈许佑的手腕，陈许佑抱着猫吃痛，随即甩开他的手臂；连忙怒不可恶的质问：“你还想做什么？是还想掏出那些成年旧事来毁掉我？还是你想看我窝囊的把委屈咽下再拿刀自残？”

　　“不是，我……”

　　“你够了，戴星川，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管好你妹妹，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陈许佑不想再说什么了，他以前居然傻傻的以为是自己的错，所以戴星川才这么毫无顾虑的一遍遍的骚扰他，提醒他，揭开他本该愈合的伤疤。

　　等戴星川回过神，陈许佑已经回去了。

　　他站在楼下，脖子里灌满了冷风，他苦笑了一声，眼角的泪也止不住的流下，混着冷风一起淌进脖子里。

　　戴星川不见了。

　　戴星淼只是洗个澡的功夫，戴星川就从家里溜走了。

　　她打了几十个电话，戴星川都没有接，气的她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划伤了手臂。

　　外婆突然住院了，妈妈去医院照顾不在家，她怎么也联系不上戴星川，整个家里，只有戴星川心思不在这里了。

　　她知道戴星川一定又去南江找陈许佑了，她没有陈许佑的联系方式，就算有，他也一定不会跟自己联系。

　　接近凌晨。

　　戴星川回来了。

　　房子里昏昏暗暗的，他没有开灯只是故意放慢脚步上楼，却在楼梯拐角看见了戴星淼站着，她冷言开口：“你去哪里了？”

　　戴星川一怔。

　　他撒谎说：“朋友叫去网吧上网。”

　　“朋友？哪个？”

　　“你不认识。”

　　“是陈许佑吧，你又去南江找他了吧，他怎么说？我猜他肯定是狠狠骂了你一顿然后说让你永远都别去骚扰他了吧？”

　　戴星川不想回答，他径直上了楼。

　　戴星淼站在楼梯口冲他喊道：“你什么时候可以把心思放在我们这个家里？妈妈为你操了那么多的心，外婆最喜欢的就是你，可你呢？你一次次的伤我们的心，他就那么好，值得你抛下家人去见面吗？”

　　戴星川站在房间门口，听见楼下传来的抽泣声，他只是眉头皱了皱。

　　“外婆她，她可能，快不行了……”

　　戴星淼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长这么大，她最喜欢的就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哥哥，妈妈，还有外婆，她们没有依靠，这么多年，妈妈打两份工，外婆八十岁了还在做刺绣品补贴家用，妈妈说，戴星川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人了，他必须撑起这个家。

　　可他呢？

　　他脑子里只想着逃离这个地方，丢下她们跟个男的过一生。

　　戴星川立马下了楼，他得知外婆住院的消息无比震惊。

　　“你说什么，外婆怎么了？”

　　戴星淼泣不成声：“外婆她，她在家里摔倒了，妈妈回来才叫了救护车，外婆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脑溢血，要是早点说不定……”

　　“如果你当时在家，外婆就能第一时间被发现送医院，可你呢？你一声不吭的去了南江，你自己看看手机里我给你打了多少个电话？戴星川，你怎么这么自私啊？”

　　戴星川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他踉跄着去抓戴星淼的胳膊，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字眼：“她们在……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

　　戴星淼一把挥开他的手，眼泪混着怨气砸在他手背上，他现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冲，冷风吹得他脸颊生疼，此刻留在他心里的只有愧疚。

　　他在医院走廊里看到妈妈的瞬间，脚步猛地顿住。

　　那个永远挺直脊背打两份工的女人，此刻正蜷坐在长椅上，满脸的疲惫，眼底的青黑重得像涂了墨。

　　听见脚步声，妈妈抬起头，看见是他，没有骂也没有哭，只是疲惫地摆了摆手：“你外婆可能坚持不了了。”

　　戴星川的身体像是灌了铅，动都动不了，他想说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哽咽。

　　“我不会再逼你了，星川，你长大了，你外婆说你这样是我们逼的，所以以后我不会再逼你了，因为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妈……”

　　他刚开口，泪水就从眼角涌出，他缓缓蹲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

　　病房里很安静，心电监护仪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外婆躺在病床上，满是褶皱的脸上带着一丝安详，她的呼吸有些微弱，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医生说，她最多也就这几天了。

　　戴星川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外婆冰凉的手，他的家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奇怪，明明外婆和妈妈都很爱他，可是他却感受不到爱意，反而是一种束缚。

　　妹妹戴星淼以前也没有这么固执，固执到对妈妈的话惟命是从，她小时候明明是一个活泼开朗，有主见又爱出风头的小女孩……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他不知道。

　　“外婆，是我……我回来了。”

　　他声音轻得像耳语，“对不起外婆……”

　　重症监护室里，外婆的身体上插着许多管子，回应他的只有仪器单调的声响。

　　他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外婆干枯的手，外婆的手有点冷，他把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捂着怎么都捂不热。

　　只是过了两天不到，戴星川的外婆还是走了，走在了腊月这天。

　　一家人带着外婆的遗体回到了老家。

　　戴星川看着外婆的遗像，心底却没有往日那股悲伤了。

　　外婆走了，他反而松了口气。

　　戴星淼在丧礼上哭了很久，戴家的丧礼，就面陈家的人都来吃席了，戴星川还看见了陈许佑的堂哥陈辉，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只是小时候的戴星川不是很喜欢他。

　　他是代表陈家来吊唁的，邻里之间都知道，半年前，陈许佑的父母跟他外婆和妈妈在家门口吵了一家，最终不欢而散。

　　陈家老太太去世，他们也只是送了做客的酒水钱而已，人没来，现在戴星川外婆去世了，陈家却来人了。

　　他跟陈许佑那些事不算什么秘密。

　　邻里之间也只是当个玩笑话，毕竟两个人在他们眼里不过只是两个孩子，孩子之间小打小闹而已，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可他的家人却不同。

　　邻居们只是知道戴家以前不姓戴，姓何，何家男人都长的清俊，戴家女就对何家的人一见钟情。

　　所以，他原本叫何星川，只是他们何家的男人像是中了什么诅咒，要么活不长，要么喜欢男的。

　　何家的男人喜欢男人，传出去丢死人。

　　那些何家剩余的七大姑八大姨瞒着给戴家张罗了这门婚事，逼着何家男娶了戴家女。

　　再后来，戴家人知道真相，他妈就跟他爸离婚了，此次男人抛妻弃子跟另一个男人走了。

　　戴家也要脸。

　　何星川何星淼就改姓为“戴”。

　　戴星川跪在奠台前，照传统磕了三个响头后就起身躲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他从小就没有父亲的观念，身边都是女人，没有人告诉他该喜欢什么样的人，不该喜欢什么样的人，他有时候还觉得母亲不像母亲，更像一个父亲掌管家庭大事，主导孩子的选择。

　　那他喜欢陈许佑就无可厚非。

　　因为他从他身上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既有父亲的样子，又有母亲温柔的人。

　　他往冰冷的床上一躺，抬头就看见了放在他床桌上的一瓶玻璃弹珠。

　　那是陈许佑小时候替他赢了欺负他的同学所获得的战利品，就仅仅是因为他输了后被人推了一把把手掌擦破了，他就找到他们替自己出了口气。

　　还有，小时候戴星淼很喜欢闯祸，还喜欢跟人打架，每次戴星淼被欺负了，陈许佑都会替他们教训别人。

　　这种感觉恰恰是他所缺失的，所以，即使到现在他依旧觉得，只要抓住了陈许佑，就是抓住了缺失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