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臻》鎏沄

28、拨云见日惊真相（下）

　　说着，高苓敲门而入，向我禀报，“太子殿下和捷王殿下来了，太子妃您赶紧收拾收拾准备迎接吧。”
　　这是什么搭配？这两人同框时候可谓鸡飞狗走，今怎么有兴致聚在一起，还一同来看我？
　　“七弟说他担心太子妃，但毕竟你是女眷，于是他便找本宫一起来。”宫劭赜脸上满是不高兴，但宫慬策的要求并不过分，他只得答应。
　　这孩子终于聪明了，知道避嫌了，我真是老泪纵横！既然如此，我也不能掉链子，我以极疏远的口吻说：“劳烦捷王挂念，我很好。”
　　谁知刚表扬完他，他就开始狂露马脚，他像是被烫了脚，急急地向前拥了一下。
　　宫劭赜眼疾手快，伸出手准备阻拦他。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声音弱了下来，但听上去是从牙缝挤出的，他问：“你的声音？是哪个杀千刀的做的？”
　　“不知道。”我又些动容，宫劭赜是我的夫君，却不曾有一个已毫无关系的青梅竹马为我心急。
　　他用隐忍的声音安慰我：“你放心，大理寺在我手下，我一定让他们尽快抓住犯人！”
　　“多谢。”原来大理寺是宫慬策手下的，难怪宫劭赜不愿多在此事上帮我，为了不跟宫慬策打交道，他也真是，宁愿让我就这样委屈着。

　　又过了五日，我的嗓子几乎痊愈。三天前，因为害怕引起别人注意，我托金英找程佶，让他告诉宫慬策，我需要查看那些证物，尤其是茶叶。
　　程佶告诉金英，今晚宫慬策会来，他说有重要的事找我说。
　　“证物我都给你带来了，你看。”宫慬策打开背在程佶背上的包袱。
　　带这么多东西爬二楼真是委屈他们了，我叫金英帮他们倒了杯水，便差她到门口守着去了。也难为金英，好好一个侍女，硬是被我逼成门卫。
　　“程佶，你也到外面守着去，让金英到楼下守着，你在这层暗处。”
　　宫慬策连程佶都差走了，能看出他对这些证物很重视。
　　我把除茶叶外的其他证物都翻看了一下，假装自己是真的在调查这些证物，实际上最关键的还是茶叶，只要从茶叶能通感到蛛丝马迹，才能有下一步计划。
　　“东西太多，茶叶我只带来了一点。”
　　我点点头，“我看到这些茶叶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我捻起一点茶叶，闭上眼睛，开始通感。
　　我看到茶叶被商人亲子送进张保铭府上，他让钱夫人给我送来，直到茶叶送到东宫没门口都没有一点纰漏。
　　通感消耗了我太多体力，我睁开眼休息了一会，随便地翻看其他证物，继而又开始第二次的通感。这次我直接从茶叶被张保铭打开仔细检查、包装后开始通感。
　　黑黢黢的，茶叶一直在盒子里，我只能看到茶叶所“见”到的，听不到它所能听到的，也感受不到它的感受。唯一一次，从包装茶叶的油纸透过一丝光线，但并没被打开，茶叶依旧没有毒。
　　茶叶被浸泡在水中，由于人不停移动，我的视野也跟着不停的摇晃。我看到了一只手，确切地说是四根指头，握住了杯口，那手十分纤细，夸张点来说就是皮包骨头。接着一双手接了过去，然后，哦吼！我看见了这世上最国色天香、仪态万方、丰姿冶丽的女子，虽然我知道这是一个病句，但也只有这“最”字能配得上她，没错，就是本宫，不对本太子妃。我那娇艳欲滴的樱桃小嘴轻轻地附在杯口，轻轻抿上一口，嗯，美味，清香。唉？不对，我怎么就倒了？这就已经中毒了？
　　我看到自己玉软花柔状晕倒，不禁心中一个抽搐。我看清楚了，只有两人有可能下毒，一是烧水之人，毒在水中；二是覃良娣，我当然希望不是她，也觉得不该是她。
　　我问宫慬策：“你可知那日煮茶的人在哪？”
　　他想了想说：“没有发现异常，她说訾茹一直在旁边盯着她。”
　　那就剩下覃良娣一人最为可疑。“孟郎中说那种毒极为珍奇。”
　　“孟郎中？宫劭赜怎么不给你请太医呢？南边敌国江湖郎中怎可信任？”他差点跳起来，周围的空气好似都被他的怒火点燃。
　　我急忙安抚他，“孟郎中是柳祎玚柳先生带来的，应该没什么岔子，你看我这不是已经康复了吗。”
　　他拉住我上下打量，呼出一口气。“你没事了就好，宫劭赜的师爷怎么还认得西楚的郎中？”
　　我不自在地挣开他的手，低头说：“柳先生自称是北方人，我猜可能是孟郎中到北方行医，或是在北方找什么特殊草药吧。”我一边说着，一边假意去找蜡烛点上。
　　他也显得有些尴尬，在我的记忆里，两小无猜的覃婍琬和宫慬策向来不在意男女有别，他们就像是一直的恋人，虽然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甚至牵手拥抱都是极少数的，但常常不经意处碰到对方。他们更像一对爱情冲淡了的老夫老妻，只剩亲情与默契。现在，我更愿意称这种亲情为兄妹之情，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完全信任他，但为了与其保持距离，我宁愿把一肚子想说的话继续憋着。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当时我用的杯子怎么不见了，那上面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
　　“除了杯子，你还能想得到其他有力的证据吗？”他竟反过头来问我。
　　我又些诧异，他难道也有事瞒着我了？“杯子喝茶叶都是关键，这些茶叶应当已经被检查过了吧。”
　　“嗯，茶叶没毒。”他只回答了短暂的一句话。
　　这明显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他不想说，但我确实很需要他的那个答案。我有些烦闷，却还是忍耐着，问：“杯子上有什么？”
　　“杯子碎了。”
　　“碎了也能查出上面是否沾有毒药吧。”
　　“婍琬，别逼我了。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大理寺按理是要保密的，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他声音有些无力，平时的威武和深情跟现在的样子相比，他像是在哀求我。
　　我又些生气，更多的是悲伤。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现实世界里，亲生母亲早早弃我而去，父亲对我不管不顾，养母觉得我是困住她自由的债主，人都是自私的，我居然因为别人没有为我全心全意付出而伤心。
　　是的，我就是这样一个太过于看重自己的人。我会尽量为他人着想，却奢望别人尽全力守护我。我幼稚又敏感，一点点委屈都会被视作背叛。我努力地改正，却在改正的时候变本加厉的胡乱猜忌。
　　现在，我感到自己对宫慬策异常的失望。跟自己约定好，这次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把真相找到，却还是忍不住相信他，也许其中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拥有了覃婍琬原本的记忆。是啊，这世上哪有能独自存活的人，人不都是相互利用再相互帮助的吗？可我就是喜欢妄想，妄想有一个完全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人。
　　“是因为，真相，不能被人接受是吗？”我继续问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保护我呢，现在看来，你只是比宫劭赜强一些，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一难过就会用最伤人的话攻击别人；我知道，别人可能会再次包容我的无理，或者，以离开的方式，让我再也感受不到比这更失望的事。
　　“我是想保护你才选择这样做！”为了不让外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憋在身体里，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他身经百战所拥有的杀气。这令我更加难过。
　　“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孟郎中应该能找到这草药在哪里售卖，真相总会大白的。”
　　“你什么时候跟柳祎玚这么熟络？”
　　“捷王不但要管我的婚姻，现在还要插手我的友谊吗？”
　　“你何必对我步步紧逼？不就是真相吗，好，我告诉你，就怕你受不住。”
　　“是覃良娣，对吧。”我在这个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硬是假装平静地说出这个名字。
　　我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心的确脆弱，即使很难受却也完全能接受每个人的背叛。
　　他愣住了，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说：“你怎会知道？”
　　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静下来对他说：“我刚刚真的很气恼，也许你是怕说出真相后覃家会大乱？又也许你是怕我受不了真相带来的打击。
　　无论你到底是不是为我考虑，我都怕啊！我怕你也跟宫劭赜一样，心里总是以大局为重。
　　我与她的关系从来算不上多亲密，更没有在她身上寄予多大的希望，这几天我反复回忆那日的情景，已经对她起了疑心，所以我并不难过。
　　但，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