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沙》松山少爷

9、受伤（上）

　　长在意属上的学长这次是见不着了，因为九良接了一个电话，心急火燎地请假提前结束了这次轮换。
　　电话是荀彧大哥荀昀打过来的，说荀彧进医院了，肝脏破裂。接到电话，正头脑昏沉埋在图纸里的九良脸色刷白，行李都未来得及拿，就往高铁站跑，请假都是让组长代的劳。
　　千赶万赶，推开病房门时，手软脚也软。平时拽了吧唧的人，老实安静地在病床上沉睡，苍白的脸上几条红褐色的皱皱巴巴已经结痂的伤痕，原来见着她马上亮晶晶的双眸，如今被一层毫无生气的青白眼皮覆盖，平时桀骜不顺凌厉翘起的嘴角，此刻带着抹秃噜了皮的惨白，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胸腹上缠了厚厚的绷带，右下腹处绷带中还能看见隐隐渗出的淡红色。头顶上吊瓶里是黄色、红色的液体，边上是叫不出名的监测设备，它们持续性地发出古板冰冷的声音似乎在无情地叫板，无论之前是多么旺盛蓬勃的生命，此刻重复的滴答也许脆弱的只剩那么一点点的生机。
　　不由地眼眶满满都是滚烫的东西，轻轻握住荀彧那只空闲的手，掌腹的温暖敷在凉凉的手背上，原来多引以为傲的修长的手指所包裹的那份暖意啊，此刻消失殆尽地只剩下沁入骨髓的寒凉，怎么捂也捂不热，由不得不神殇。
　　荀昀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个蹲在床前抽泣的背影，突然醒悟了自家弟弟最后挣扎着眼巴巴望着他的意义。可怜中间树，束缚成枯枝，这段他狠下心来怎么也掰扯不断的孽缘里，早已经分不清楚谁是那藤萝谁是那枯枝......
　　他见着荀彧的时候，也是如良丫头这般止不住的抽泣，以为天都塌了。躺在救护车上的人，满嘴满鼻不断喷涌的夹杂着泡沫的血，衣服的前襟、颈下的蓝色床罩全部被染了红。
　　那会儿除了那片稠腻腻的涌动、蔓延、再坠落的红，荀昀看不见任何的颜色，这个他自小护在身后带大的弟弟，开了哪的闸一般怎么就有那么多的血，噗通噗通地冒个不停，擦也擦不干净。
　　推进手术室的路上，滴滴答答又落了一路，在电梯里停留的那么须弥的分把钟，地板都给漫红了。下意识地紧紧抓住推床的把手，不舍得放开啊，担心就这么一放，也许就是阴阳两隔。如果老天不开眼真是这样，这让他荀昀怎么活？
　　痉挛的手，最后是护士帮着掰开的。手术室门框上那白花花的灯似乎是亮了一世纪，他的阿彧，怎么还不出来，是如小时候一样跟哥哥捉迷藏吗？还是因为哥哥劝你不要去招惹她，继而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记仇？
　　憨憨啊，不是哥哥不理解你，哥哥是过来人，有些人你稀罕不得，早早断了明知道结不了果的念想孽缘，踏踏实实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不好吗？
　　只是这些个前几天还充斥在兄弟间火药味十足争吵的话题，在生死面前突然变得没有了意义，“活在当下”这句话给与的情绪价值，那一会儿正是他这位只能眼巴巴守望在生死关头这边的兄长最应有的彻悟。
　　荀昀觉得这辈子最长最难捱的就是那段等待手术室开门的时光，他搓挪着手在惨淡的灯光下不知来来回回踟蹰了多少步，紧张之下十个指头上的指甲被他啃得光秃到血肉模糊。
　　他终于体会到了电视情节里，为了亲人一步一叩首的虔诚，为此他跟样向所有他听过的神明祈拜，甚至于暂时忘记了对自家那位早死的父亲的恨意，祈求他能难得一次地担起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代他跪求于神明，让挣扎在死亡边线上的弟弟能得到庇佑化险为夷。
　　在手术室门上那盏灯终于熄灭、门被推开之际，他就这么双膝跪到麻木地终于等来了神明的应允，经过医护人员几个小时的抢救，阿彧的这条命算是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本以为就这样就算过来了，但是出来之后，也不省心啊，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嗜睡，沉睡的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连呼吸都是浅薄的，要不是监测心脏的设备“滴滴”发出堪比天籁的声音，他真担心好不容易他能勉强触摸到的跳动，都来自于自个手指遏制不住的颤抖。
　　面对他带上了情绪的质疑，医生安慰说，估计是失血过多，体力有些衰竭，不过不用担心，挺过了那几个小时的鬼门关，已经大大降低了风险，只要不是昏迷，多睡对他的伤口愈合也是好事。毕竟是切除了一部分受损的肝脏，复原是一个长久的过程，建议让他在意的亲人多和他说说话，情况自会逐渐好起来的。
　　一段长长的话，医生说的坚定又够安抚人心，见他这家属重新挂上客气的笑靥，跳脱地加了一句，“例如那位麻药前病人喃喃惦念的‘良丫头’？”
　　一语点醒梦中人，原来良药一直阻隔在自己牛角尖的偏执里，这臭小子満心満脑在意的人，不用想连脚指头也知道是谁？执念如此之深，已经烙进了细胞的记忆，以至于她的一切，习惯成了支配他的指令。
　　危急之下，荀昀已无暇琢磨这“恍然大悟”悟出来的结果是喜还是悲，一门心思只为渡过眼前的劫难，所以一出了ICU，荀昀就主动联系了小丫头。

作者有话说

　　有点小迷茫啊......。如果为了情节的吸引删掉一些过渡的情节，那怎么看都觉着少了些皮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