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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哥哥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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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良两兄妹,但她有两个哥哥。
亲哥慕文良长她六岁,因出生时父母颠沛波折较多,导致九良妈妈陈澜提前生产,刚生下的长子像只猫咪般大,躺在保婴箱里浑身青紫连呼吸都浅薄,亏得见多识广、技术精湛的老主任,终于将他九死一生地抢救了过来。
但是三岁前的慕文良一直体弱,在医院病床上呆的时间比家里多。只到那年阴阳交错,外婆在唐朝山上求得一高僧念经并点化,建议娃娃在山上寄居三年。
所以,等九良懂事后终于看见自家被父母无数次念叨的哥哥的时候,第一印象是:哇呜,这哥哥比我好看,第二印象:可惜,这哥哥没我瓷实。好看、不瓷实的哥哥小名七是,“欲知前世因,今生受着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的七是,高僧取的。
七是哥哥十分疼她,两人感情非常好,从小到大没少为她背锅,这唯一的妹妹就是他的短板,谁都不能欺负。
荀彧呢,是九良捡回家的哥哥。
那年九良十二岁,青春期的叛逆刚刚萌芽的时候,和别的同龄人还是有点不一样,乖巧的九良她的叛逆是安静地刻在骨子里的对抗。
她喜欢极致的动与静,爱滑翔是因为天空的寂静身旁飞驰的风;爱揑瓷是因为刮刀无数次的抹挑后那经上釉煅烧后的预测不到的鲜活;爱捡拾一些别人不入眼的物什当成宝一样的收藏,是因为谨遵一世良善的外婆教诲,“众生皆平等,万物皆有灵,不可妄欺生。”
最后那个爱好,随着年纪的增长,有了些质的改变,时不时捞回家的,已然变成了活物,有一段时间,家里俨然成了小动物的乐园。那一阵,慕家的房子里可是真正的鸡飞狗跳,天上飞的,地上爬的,软体的,硬壳的,哪哪都是它们当成了家的恣意。
最后是本就爱干净、再也容忍不下去的陈澜女士发了彪,面对着明显护犊子的慕爸说,这家有它们就没她,她再也不愿意过连梦里都有收拾不完粑粑的日子了。
只好作罢呗,那可是九良印象里的一向温婉的母亲第一次的“歇斯底里”,父亲畏妻,他对自家闺女一点也不愧疚地说,他惹不起,他爱他老婆。这话说的,好像哪个娃(敢)不爱母亲一样?
那会儿该是幼稚的时候,认知不到这是被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战友”给“道德绑架”了,也只能凑热闹跟着他一起“畏”哦,可怜她为了重新给这些小朋友找一个家,不知偷偷哭了多少鼻子。
心不甘情不愿啊,逆反的余毒倘在,爱好只是掩藏了,而不是消灭了,与她那会儿刚学的“质量守恒定律”同理。那一天命运使然,收藏癖“发作”正好到峰值的时候,她实在没忍住就捡了个人。
对,没错,她的彧哥哥,就是她在学校后山捡到的最大的“弱小”,那天的情景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校篮球队有到在后山小山坡那里拉练的习惯,那日九良前几天感冒还未好全,教练心疼她一直是个自律乖巧的孩子,只让她象征性地跟着小跑一段就行,所以那天有些掉队,等队友们都下了山,天色昏暗下九良才刚刚到了山门口。
从山门口到学校后大门大约还有几百米的小水泥路,路边是齐人高的芦苇和不知名的野草,到了雨水丰沛的季节疯长浓密地有些阴森。这会儿夏初将至,一些爬行的软体动物开始活跃,最喜太阳落山后这会儿出洞到水泥路边觅食,冷不伶仃的一不小心就容易着道。
九良因为来过,多少有点经验,加上少年的无知无畏,尽管心里有些惊悚,但是还是着壮着胆借着余晖谨慎着慢慢前行。她以为只要安全地挪到学校围墙边就好,那里人多气味大,它们不敢过来。所以眼见灰黑斑驳的围墙就在眼前,九良这拎到喉咙口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下了。
那会儿一身的粘腻,自个也分不清冷热,九良稍稍解开了校服的领口,低头正准备晚起袖子,下意识的用眼角余光瞟向围墙边上的系马桩。
系马桩杵在这不知多少个年头,一米多高的石柱子有些风化腐蚀,视线好的时候就是个孤零零的大石头棒子,没啥好瞅的。但是因为年龄久了,被赋予了许多的传说,传说种种其中就有古怪精灵,眼下这种乌蒙蒙视线不太好的情况下,但凡一点风吹草动影影淖淖,都能让想象力更为炸裂。
九良本来就将心又提溜到了喉咙口,谁知桩边一团黑影似乎动了一下,静谧的空间里一阵“嘻嘻索索”似乎是什么在穿行的声音在敏感的听觉神经里无限放大,更让她直接毛骨悚然。
惊悚之余,安慰自己,这个点有些小动物也属正常,脚下不由加快,但随之几声清晰的的属于人类的呻咛声传入耳中。身体比大脑反射弧短,那刹那也暂时忘记了害怕,返回到系马桩边,还胆肥地朝婆婆娑娑的影子里张望。
没错,月色下一个人影斜躺在砖柱上,黑魆魆的看不清确切的长相,只隐约觉得他身量偏瘦,应该也是个和她差不大的少年。似乎感觉到她的接近,那少年又微微动了动,喉咙里咕哝了几个字,九良听不清,只能再走近一步。能闻到少年这浓重的血腥味,也能听见他不太规则的呼吸声,得益于学校课余所学的急救常识,她几乎可以确定这背靠在桩边的少年八成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
“喂,你能听见吗?”
“嗯......”
“能告诉我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蛇...蛇...”
“被蛇咬了?哪里?”
“小腿。”
九良蹲下,半摸索着小心地撸开那半卷的裤腿,贴近了仔细地查找,果不其然,在小腿后侧靠近脚跟处有粘腻的腥稠,皮肤比周边温度高些,借上暗沉的光,可隐隐可见两个狭窄的小黑点。估计被咬后,少年挣扎着第一时间还是做了些应急处理,手里还攥着个矿泉水瓶,那块脚粘地的地方泥土也是粘稠湿润的,血腥味应该也是这里散发出来的。
怎么应对毒蛇咬伤,除了学校教过,喜欢徒步的九良父母早已未雨绸缪地多次叮嘱于九良,但是真正第一次现场碰见,奈何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危机时刻不慌是不可能的。好在发蒙也只持续了那么一会会儿,抬手摸了摸少年的额头,有发热迹象,少年低垂的头和虚弱乏力的声音,脖颈周边有呕吐物的气味,这些都是毒蛇咬过的症状。常识提醒她,此刻让伤者清醒是最重要的。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嗯。”
“你这极有可能是毒蛇咬伤,得赶紧送医处理,能坚持吗?”
“嗯。”
“那你挺住,千万别睡着了,我叫人去。”
“嗯。”
九良飞快解下运动裤头上的带子,也不知道是否有用,在伤口的上行方向扎紧,然后撒腿就往围墙尽头的门卫室跑。如果没记错学校所有的保安室都有外部电话,而且如果运气好的话,作为医科大学附属中学的校医室,应该有备用的血清......
是的,运气确实非常好,血清有,急救车也来得快,所以九良小姑娘在十二岁那年捡到了荀彧,那只那一刻挣扎在生死边缘上的、小小年纪已经在道道上声名鹊起的“小豹子”,从此一个鲜活的、叛逆的、桀骜的生命,在多舛的命运里和九良小姑娘纠葛不休。
正验证了那句话,“相遇就是缘,不是恩赐,就是劫”,冥冥中一些缘分自有天注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