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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   (二十四)

      借着已经昏暗的天色,陈天晓研究了一会图纸,冲我招招手。原来在茂密的忍冬后,也藏有一块可以移动的石头,推开后露出一个密码锁。“你知道密码么?”他问。我摇头。陈天晓想了想:“你妈妈的生日是几号?”“ 一九五五年三月九日。”他输入19550309,锁没有打开。他想了想,输入19810725,密码锁应声打开。我正觉得高兴,却眼看着他又把门关上,继续试着别的密码,我连忙阻止:“有必要吗?你会不会把锁搞坏啊?”他很干脆地来了一个:“会。”我瞪着他,突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你继续。咳,你怎么记得我生日的?”他嘿嘿一笑,挠挠后脑勺,话锋一转:“这种密码锁设计得很精巧,试过六次以后原先的密码就自动作废,需要启动备用密码。凶手如果没有备用密码,就没法再回到密室。”

      等他破坏了密码之后,我们从后门回到书房。他从另一间屋子里挪了一个小沙发把密室通往院子的门堵上,这才说:“好了。不过你以后尽量不要单独回来。” 他看着整洁如新的密室叹息:“所有的凶案现场都能告诉我们凶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个凶手,聪明,胆大,心细。也许仅仅是担心留下毛发,指纹或者皮肤碎屑,就敢再回一次现场。幸好他没有意图伤害你。”

      我回想起那个漆黑一片的夜晚,自己曾经与凶手共处一室而不自知,不由打了个寒战。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谁知道密室的秘密?”陈天晓和我一起坐在客厅里吃着叫的外卖,一边说,“据我所知,这片教工宿舍是十年前建成的。”

      “嗯,我也记得我爸他们是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搬进来的。当时肯定有施工队来装修,否则我爸一个人哪搞得定这么大的工程啊。”

      陈天晓嘴里塞着食物忙不迭点头,喝了口水咽下去才说:“可以问问左邻右舍。也没有别的途径了。”

      吃完饭我们先去了一楼旁边一家拜访。他家也有个小院子,但是因为父亲的院子处在拐角,是靠内一侧唯一的一个院子,所以从他们家很难听到父亲这边的动静。当初父亲就是看上了这份清净,才挑的这套房子。这家的主人是物理系的一位退休教授,几年前丧偶后又找了个老伴,老俩口单独住在这里。教授听了我们的来意,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装修都是我前妻忙活的。在装修好之前我没来过这里。”

      “所以您搬进来之前林教授的房子也装修好了,对吗?”陈天晓问。

      “嗯。不过谁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装修好啊。我们都是隔了几个月才搬进来的。”

      我们又拜访了同一单元楼上下左右的人家,都没有人知道父亲请的是哪家装修公司。走出门后我想了想:“你说物业有没有可能会知道呢?他们有时消息还挺灵通。”陈天晓利用他警察的身份很快找到了物管经理的电话,物管经理在电话那头说:“这个我们没有记录。”“那您自己还有印象吗?”陈天晓不死心。物管经理笑着答:“我也是八年前才到这里工作。现在管理处的人大多数都是新人。哦,对了,何近东是十年前就在这里干的,你们可以去找他问问。”

      我们找到何近东,他想了好一阵才说:“我有点印象。我们大概还是要了解一点装修情况的,因为不能随便让外人进出嘛。我记得林教授他们家装修时间最长,而且是教授亲自督工,他太太很少露面。这挺稀罕,一般我们这儿都是教授太太或者子女出面搞定这些事儿。”

      我心里一紧,原来那时开始,他们俩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痕。

      却听见何近东又说:“我记得我当时遇到过林教授,聊天时他说起过那个装修公司的名字,好像叫什么风顺。老板姓洪,哦哦,他的名字有点特别,好像叫一帆。年纪?唔,我看着三十多岁吧。”

      这是一条非常珍贵的信息,我和陈天晓都有点激动。不过他还是比我先冷静下来:“我明天早上再回去查资料。今天有同志值夜班,我贸然过去不太好。这样吧,我们再回密室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对了,谨慎起见,咱们手上还是得继续包着塑料袋。”

      再一次回到密室,最初的急迫情绪平复下来,我这才有机会好好欣赏这个父亲为自己营建的小避风港。

      那张小桌子是活动式的,可以旋转调节角度,也可以移动上下左右的位置,还有一道凸起的底边。这样父亲躺在躺椅上,可以看书或者使用笔记本。躺椅一侧还放着一个按摩器,放在躺椅上就可以按摩肩部和腰部。密室里有一套音响,我翻了翻CD,发现他喜欢的大多是鸟语流水之类的大自然之声。

      陈天晓则拿着那个青铜尊反复地看:“一行仿制,这是什么意思?”

      我凑过去,在底座上看到这四个字,立刻就明白了:“这是我爸自己仿制的。一行是他的字。我记得他以前提过,在乡下找到一个小的作坊,不时去那里自己动手做青铜器。”

      “真想不到。”陈天晓感叹,“我从别人嘴里听说的林教授,应该是严肃沉默刻板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面。”

      我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去看架子上摆放的物件。

      这不是一个藏宝室,这只是父亲的童心乐园。在这里,有他亲手仿制的各种古董,也有他自己动手制作的各种玩意儿。譬如印章,陶瓷器,花盆,木制小马车和帆船,甚至版画。我从来不知道他居然如此心灵手巧。

      “林榛。”陈天晓转身递给我一个小泥人。那是一个胖乎乎的丫头,鼓着腮帮子,扎着两个小辫子,做出一副耍赖的表情。“看看底面。”他提醒我。我翻过来一看,除了“一行出品”四个字之外,还有两个字“小榛”。

      我突然没法控制住自己,眼泪瞬间而下。当我们无法用语言进行倾诉和交流的时候,反而是我们最接近的时候,这始料未及的安排,也许体现了命运的奇妙。可是我现在站在他被害的现场,屋子里每件物事都曾经目睹过凶手冷酷的暴行以及父亲鲜血流下的那一幕,这样强烈的反差,已经超过了我个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陈天晓上前一步把我搂在他的胸口,一句话也没说。我觉得自己像一株濒死的植物,渐渐地从他的心跳以及血肉肌肤吸取了能量,勉强能够再次抬起头。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黑亮的眸子里有一种一直都在的天真。我有些不知所措,却见他忽然笑了,随即拍拍我的头顶:“回去吧,好好休息一晚,明天等我的消息。”

      “嗯。”我脱离开他的怀抱,两个人都有点讪讪。

      我扭过头,看到架子最顶上放着的几本笔记本,就咳嗽一声:“你能帮我取下来么?”他照办了。笔记本的封面上都写着“一行偶记”,前后共有五本。我把它们塞到包里,说:“我晚上回去读。”

      夜里我翻看父亲的笔记,发现那是他到各地旅行或者考察时记录的随笔。父亲不长于文字,但是胜在内容有趣。比如说他跟老农聊天,听来的各种典故。我看了一会,心情放松,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上班的时候,我心神不宁地等着陈天晓的电话。可是他直到中午才打过来:“林榛,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一起吃午饭吧。”我连忙抓着皮包跑下去,他站在这个城市六月炽热的阳光下,漆黑浓密的发梢闪着光。周围的人熙来攘往,他好像神游到天外去了。我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他好像从梦里醒来般回过神:“来啦?”

      “嗯,查到了?要不我们去买两个汉堡在路上吃,直接去装修公司?”

      “不用了。”他闷声道。

      “你不会先去过了吧。”我停住脚步。

      “没有。”他叹了口气,“我的确查到了一家叫顺风的装修公司,十一年前成立的,法人代表就是洪一帆。年龄也对得上。”

      “哦?”我探询地看着他。

      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可是洪一帆已经死了。”

      我听见自己僵硬地问:“什么时候?”

      “今年三月二十五日。”

      父亲出事后的第三天。

      “是车祸。资料上说他酒后驾驶翻车,被判定为事故。我给他家里打过电话,他家里人对他公司的事儿一无所知。公司现在也已经解散了。我好容易找到一个员工,据他所知,十年前公司刚刚成立没多久,雇的都是临时工,后来才有正式固定的员工,所以没有人知道洪一帆曾经接过什么活。”

      “洪一帆会是凶手吗?”过了很久,我才问。

      “应该不会。他妻子告诉我,三月二十三日晚他跟朋友应酬。我打过电话核对,的确有很多人证。不过也不能排除共谋的可能。”

      我俩站在街边注视着人流,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不知道其来处,也不知道其目的地,更不知道在那一张张或平静或微笑或疲倦或悲伤的面孔下,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你在想什么?”陈天晓转向我。

      “我不认为洪一帆的死是巧合。”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算上嘉瑜,那么从三月二十三号到今天,他是第六个死者。”我叹息。

      这是一份不断增加的死亡名单。彼此毫不相干的普通人,被身不由己地卷入。是偶然,还是必然?

      “除了林教授和洪一帆,还有另一个人知道当年有什么人参加了装修工作,不过,她也死了。”陈天晓说。

      “那次文德酒店教唆杀人案的动机终于清楚了,不是吗?”我苦涩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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