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会眨眼》海盐棒棒糖

3、第 3 章

　　会议室里令人窒息的寂静被局长冰冷的声音打破。

　　“成立‘7A-17’特大案复合调查专案组，我亲自任组长。刑侦、技侦、网安、法医中心全部协同。第一，全力追捕越狱犯李斌；第二，彻底重新调查七年前‘红裙案’所有卷宗、物证和涉案人员；第三，将最新三起命案与‘红裙案’并案侦查！”

　　命令如山，整个市局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鸣着启动。我被临时安排进专案组核心成员所在的酒店，房间内外都有警员值守。那把冰冷的不锈钢骨凿就放在我的枕头下，它给予我的不是安全感，而是一种刻入骨髓的警示。

　　技术队对我的办公室进行了地毯式勘查。结果令人沮丧：除了我自己的脚印和蹬踹桌子造成的刮擦痕，没有提取到任何有效的陌生指纹、鞋印或生物痕迹（如毛发、皮屑）。对方像幽灵一样干净。

　　唯一的收获，来自嗅觉。技侦人员使用特殊的气体采样仪，在我最后闻到异样的位置采集到了微量的空气样本。分析结果需要时间。

　　老刘那边压力巨大。第七监狱的调查初步反馈：李斌越狱那天的暴雨冲垮了部分老旧电网，监控有一段盲区。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外力协助的痕迹，就像他凭空蒸发了一样。狱警和同监犯人的问询中，没人发现李斌近期有任何异常。

　　我把自己关在法医中心的实验室里，拒绝了所有会议。面前是两台高倍显微镜和并排的六组照片——新旧共六名死者的伤口高清影像。

　　我必须忘掉“连环杀手”这个先入为主的概念，只把它们当作纯粹的“创伤形态学”来研究。

　　一看就是一整天。眼睛干涩充血，颈肩僵硬。

　　直到夕阳西下，血色的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切出明暗的条纹。

　　我猛地直起身，拿起内线电话。

　　“老刘，来我这一趟。有发现。”

　　几分钟后，老刘带着一身烟味匆匆赶来。

　　“怎么了？”他声音沙哑，显然也被案子熬得够呛。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两张照片并排放在观片灯上。一张是七年前第一名死者“红裙案”的伤口，另一张是最近码头工人的伤口。

　　“看这里，”我用笔尖点着伤口起始处的皮肤，“七年前的这个伤口，切入点的皮瓣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不可见的‘拖尾’状撕裂，说明凶手虽然利落，但下刀之初有一丝极其细微的迟疑，或者刀刃并非绝对垂直进入。”

　　我又指向码头工人的伤口切入点：“而这个，切入点的皮瓣干净利落，像用激光划过，几乎是完美的90度垂直切入，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这是一种…绝对的冷静和自信，甚至可以说是…熟练度的进一步提升。”

　　老刘皱紧眉头：“你的意思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我打断他，语气激动起来，“恰恰相反！看伤口最深处的肌肉和血管断端！切割面的纹理、那种细微的顿挫感、甚至刀锋在骨骼上留下的几乎无法分辨的划痕…**核心的发力方式、习惯性的收刀角度、甚至是刀刃本身的微观特征，完全一致！**”

　　我抬起头，盯着老刘，眼中布满血丝：“就像同一个顶尖的工匠，隔了七年再次拿起他最熟悉的工具。他的技术更完美了，但他手腕发力的‘签名’、他工具上独一无二的‘印记’，变不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不是模仿犯。是同一个凶手。”我深吸一口气，“李斌，要么是替罪羊，要么…他这七年在监狱里，手艺一点都没生疏，反而更‘精进’了。”这个推论让我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

　　老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同一个凶手，意味着七年前的证据链存在致命缺陷，意味着真凶逍遥法外七年，并且再次开始作案。

　　技侦那边的气体样本分析结果出来了。那份残留的、混合着铁锈和廉价皂荚的气味，主要成分被解析出来：

　　氧化铁微粒（铁锈的主要成分）
　　一种特定的工业润滑剂残留，常见于老旧的机械齿轮。
　　樟脑丸（萘）的微量挥发物。
　　一种极其廉价的皂苷成分，多见于那种最老式的、棕黄色的洗衣皂。

　　“像是…从一个堆满了生锈老机器、用最便宜肥皂洗衣服、还放着樟脑丸防蛀的地方来的。”技侦同事在电话里描述。

　　与此同时，网安和情报部门的同事有了一个间接发现。他们试图追查寄给我那张字条的信件来源，但第七监狱附近的邮箱监控早已覆盖。然而，在筛查李斌所有已知社会关系时，他们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弱的信息关联。

　　李斌入狱前唯一关系尚可的堂弟，名叫李伟。而这个李伟的工作单位是——市第二纺织厂的旧厂区仓库，担任看守员。

　　第二纺织厂，九十年代曾经辉煌，如今早已倒闭，只剩下大片废弃的厂房和仓库，里面堆满了早已生锈报废的纺织机器…

　　铁锈、老旧机械、廉价的看守员宿舍很可能使用那种皂荚肥皂、为了防止虫蛀仓库里必然会大量投放樟脑丸！

　　所有的线索，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了起来！

　　“立刻秘密包围第二纺织厂旧厂区！动作要轻，绝不能打草惊蛇！”老刘对着对讲机低吼，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看到猎物的锐利光芒。

　　夜袭

　　夜幕再次降临，这次是警方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

　　无人机无声地升空，热成像仪扫描着那片如同巨大钢铁坟墓般的废弃厂区。突击队员穿着黑色作战服，如同暗影般悄无声息地占据了各个出入口和制高点。

　　我和老刘在远处的指挥车里，屏幕上传回无人机和队员头盔摄像头拍摄的实时画面。

　　仓库很大，空旷而黑暗，只有角落里一个临时隔出的小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隐约传来老式收音机的杂音。

　　热成像显示，里面只有一个人形热源，似乎正躺在床上休息。

　　“行动！”

　　命令下达，突击队破门而入！

　　“警察！不许动！”

　　画面剧烈晃动，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和挣扎声。很快，一个穿着背心短裤、吓得面无人色的中年男人被反铐着押了出来。

　　正是李伟。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有些落魄的仓库管理员。

　　突击队迅速对仓库和小房间进行了搜查。房间里杂乱无章，充斥着铁锈、机油、肥皂和樟脑丸的味道，与在我办公室采集到的气味样本高度吻合。

　　然而，除了李伟，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

　　没有李斌。

　　审讯室

　　李伟坐在审讯椅上，浑身发抖，语无伦次。

　　“政府…领导…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个看仓库的…我堂哥的事跟我没关系啊！”

　　“李斌有没有来找过你？”老刘厉声问。

　　“没有！绝对没有！他越狱的事我也是看新闻才知道的…吓死我了都…”

　　“那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老刘将一个证物袋拍在桌上，里面是那种棕黄色的廉价洗衣皂。

　　李伟愣住了：“这…这就是我洗衣服用的肥皂啊…便宜…”

　　“你仓库里的味道，为什么会在陈法医的办公室里出现？！”

　　李伟一脸茫然和惊恐：“我…我不知道啊…我从来没去过法医办公室…我…”

　　他的表情不像装的。审讯陷入了僵局。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加密信息，直接发送到了我的内部工作手机号上。

　　点开，里面只有一行字：

　　「他总是这么急躁。味道，是线索，也是陷阱。医生，游戏才刚刚开始。」

　　信息末尾，附着一张小小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图片。

　　我放大图片，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张透过窗户拍摄的、有些模糊的远景照片。

　　而照片的内容——正是此刻我们所处的指挥车内部！照片角落，甚至能看清我和老刘凝重的侧脸！

　　他就在附近！他一直都在看着我们！

　　我猛地抬头，透过指挥车的车窗向外望去。外面是漆黑的夜和更远处废弃厂房的模糊轮廓。

　　那个“他”，不是李伟，甚至可能不是李斌。

　　他就藏在这片巨大的、弥漫着铁锈和绝望气息的工业废墟的某个角落里，像一头优雅而冷酷的猎豹，嘲弄地看着我们扑向一个错误的猎物。

　　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至头顶。

　　下一个，真的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