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前夫哭碎了心》池时雨

16、第 16 章

　　那篇惊鸿一瞥的参考文献，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在苏晚晴心底持续漾开不安的涟漪。父亲早年那篇关于化合物心肌影响的研究，与霍庭深暗示的“药物相互作用”、以及那个匿名论坛模糊的提及，隐隐勾勒出一条令人不寒而栗的线索。

　　但摘要提供的信息太有限了。她需要更多，需要看到全文，需要了解父亲当年究竟研究了什么，那项研究与季凉生后来主导的神经鞘瘤靶向项目之间，又存在着怎样隐秘的关联！

　　渴望如同毒火，灼烧着她的理智。她知道再次贸然搜索极其危险，沉巍和隐藏在幕后的霍庭深，一定在严密监控着她的每一次数据访问。

　　必须更谨慎，更聪明。

　　机会来自一次常规的认知功能评估。

　　负责评估的是一位年轻的心理学博士，姓陈，戴着圆框眼镜，态度比沉巍团队里的其他人要稍显温和。评估内容包含一项需要患者在平板电脑上完成的视觉模式匹配任务，用以测试她的注意力、记忆力和执行功能。

　　任务界面简单，一系列闪烁的图形和符号快速呈现又消失，需要患者记住并复现顺序。

　　苏晚晴集中起全部精神。虽然身体依旧虚弱，手指操控也不甚灵活，但她的大脑在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和刺激后，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苏醒。那些复杂的图形序列，在她眼中逐渐变得有迹可循。

　　她刻意控制着答题速度和正确率，保持在一种“略有进步但依旧困难”的水平线上。但在完成任务的间隙，她的指尖“无意地”、“笨拙地”滑过了屏幕边缘，触发了一个系统自带的、极其不起眼的注解标记功能的小图标。

　　一个小小的输入框跳了出来。

　　陈博士正在记录数据，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苏晚晴的心脏猛地一缩！机会！

　　她的手指颤抖着，以极其缓慢、看似是在艰难尝试关闭弹窗的速度，在那个小小的输入框里，输入了父亲那篇论文的关键词【XXX化合物】【心肌细胞】，然后迅速而“慌乱”地点击了关闭。

　　整个过程发生在两三秒之内，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无法熟练操控设备的病人一次失败的操作尝试。

　　平板电脑 silently 记录下了这次“错误操作”和输入的关键词。

　　评估结束后，陈博士拿着平板离开，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

　　苏晚晴躺在病床上，手心全是冷汗。这是一次赌博。她将自己的试探，伪装成了一次系统操作失误。监控者会相信吗？他们会认为这是一个意识不清的病人的无意识行为，还是能看穿她拙劣的表演？

　　接下来的半天，风平浪静。沉博士照常查房，治疗师照常帮她复健，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然而，在当天深夜，当病房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智能设备发出微弱的运行光时，苏晚晴床头的平板电脑屏幕，忽然自动亮了起来。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屏幕上，不是她熟悉的操作界面，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文档浏览窗口。

　　文档的标题，赫然就是父亲那篇论文的完整标题！

　　苏晚晴的呼吸瞬间停滞！她猛地用手捂住嘴，才抑制住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

　　她死死盯着屏幕，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炸开！

　　他看到了！霍庭深或者他的人，看到了她的试探！并且，用这种极其隐秘而直接的方式，给予了回应！

　　没有留言，没有解释，只有一个打开的文档。

　　这是一种默许，更是一种考验。考验她能否发现，考验她是否有能力消化这些信息，考验她…值不值得他冒更大的风险。

　　苏晚晴用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滑动着屏幕，贪婪地阅读着文档上的每一个字。

　　这是一篇基础医学研究论文，严谨、枯燥，充满了晦涩的术语和数据。父亲和他的团队在研究中发现，他们当时正在试验的某种用于神经保护的化合物前体，在特定代谢环境下，可能会产生一种对心肌细胞钾离子通道有抑制作用的中间产物，从而潜在地影响心脏电生理活动，尤其是在心脏本就存在隐匿性病变或同时服用其他药物的情况下。

　　论文的结论部分措辞十分谨慎，强调这只是体外细胞的初步发现，其临床意义尚不明确，需要大量后续研究验证。

　　但落在苏晚晴眼中，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

　　父亲早就发现了这种潜在风险！虽然不确定，但留下了警示！

　　季凉生…他知道这篇论文吗？他后来主导的、宣称“安全高效”的神经鞘瘤靶向药物，与父亲早期研究的这种化合物，到底是什么关系？是改良？还是根本就是同源？！

　　父亲的心脏病发…真的是“突发”的吗？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几乎要将她撕裂！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维持住一丝冷静。

　　文档的最后，似乎还有一小段后期添加的附录笔记，笔迹是父亲的！上面记录着一组简短的代号和日期，旁边潦草地写着一个疑问：【批次S-107代谢数据异常？与理论模型偏差≥15%，需复核。】

　　S-107？批次？

　　这像是某种实验或生产批次的记录！

　　父亲在死前，似乎已经在关注某些“异常”数据！

　　苏晚晴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碎片信息拼命串联。她需要知道这个“S-107”到底是什么！需要找到父亲当年研究的原始数据！需要证明季凉生窃取并滥用了父亲的研究，甚至可能…为了掩盖风险而…

　　可是，这些关键的核心数据，必然被季凉生严密保管着，或者早已销毁。她该如何入手？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平板电脑。

　　霍庭深既然能给她看这篇论文，是否意味着…他有可能接触到更多？

　　一个更大胆、更危险的念头在她脑中成型。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再次颤抖着，在依旧亮着的屏幕上，在那份打开的论文文档末尾，父亲留下的那个疑问旁边，极其缓慢地，敲下了两个新的词语：

　　【数据溯源】
　　【S-107】

　　然后，她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猛地按下了熄屏键。

　　屏幕瞬间变黑，一切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的心脏在黑暗中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知道，自己再次踏出了致命的一步。这不再是试探，几乎是赤裸裸的请求和指向。

　　霍庭深会如何回应？

　　他会觉得她得寸进尺、贪婪危险，从而彻底切断这脆弱的联系？还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漫长如同一个世纪。

　　就在苏晚晴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寂静和未知压垮时——

　　平板电脑的屏幕，再次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这一次，屏幕上出现的不是一个文档，而是一个极其简洁的、黑色的命令行界面。白色的光标，在屏幕左上角静静地闪烁着，像一只沉默等待的眼睛。

　　界面顶端，有一行微小得几乎看不清的灰色文字：

　　【安全连接已建立。权限：临时，只读，一次性。倒计时：5:00】

　　下面，是一行冰冷的系统路径：

　　\ARCHIVE\BIORESEARCH\SULAB\LEGACY_DATA\PROJECT_ATLAS\

　　苏明远实验室！遗产数据！阿特拉斯项目！（这很可能就是神经鞘瘤靶向项目的早期代号！）

　　霍庭深不仅回应了，甚至直接为她打开了一条通往核心数据库的、有时限的秘密通道！

　　苏晚晴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几乎让她晕厥！

　　没有时间犹豫！只有五分钟！

　　她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命令行里输入检索指令。她大学时期辅修过生物信息学，这些基础操作尚未完全遗忘。

　　【SEARCH: BATCH_S-107】
　　【LIST: METABOLISM_DATA】
　　【FIND: ABNORMALITY_REPORT】

　　指令一条接一条，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

　　大量繁杂的原始数据、实验日志、分析报告摘要闪现又消失。

　　时间一秒秒流逝！倒计时显示只剩下两分钟！

　　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手指因为紧张和虚弱而不断失误，不得不来回修改指令。

　　终于！在倒计时最后一分钟时，一份被标记为【内部审核-存疑】的加密PDF文件摘要被检索了出来！文件名包含了【S-107】和【心肌毒性风险评估】的字样！

　　就是它！

　　苏晚晴立刻输入指令下载文件！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30%…50%…70%…

　　倒计时：十秒…九秒…八秒…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进度条跳到100%的瞬间，屏幕猛地一黑！命令行界面和所有数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平板电脑自动重启，回到了最初那个受限的、只能访问医学摘要的普通界面。

　　一切恢复了原状。

　　只有苏晚晴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掌心冰冷的汗水，证明着刚才那五分钟惊心动魄的数据奔袭并非幻觉。

　　她颤抖着点开文件管理器的下载目录。

　　一个没有任何名称的临时文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它。

　　屏幕上，赫然呈现出一份五年前出具的、带有苏氏集团生物实验室标志的内部风险评估报告！报告明确指出，代号S-107的试验批次化合物，在动物模型中出现无法解释的代谢异常，并与个别实验体不明原因的心律失常高度相关！报告建议立即暂停相关临床试验，进行全面彻底的调查！

　　而报告审批签署栏那里，本该由项目最高负责人（那时应该是她父亲）签字的地方，却是一片刺眼的空白！

　　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冰冷的系统自动生成标注：

　　【报告已归档。状态：驳回。驳回理由：数据不足，需进一步验证。（操作人：JL.S）】

　　JL.S！

　　季凉生！

　　是他！是他压下了这份危险的报告！驳回了暂停试验的建议！

　　而就在这份报告被“驳回”归档后的第七天，她的父亲，苏明远，因“突发性心梗”与世长辞！

　　苏晚晴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冰冷的标注，眼前一片血红。

　　所有的线索，终于在这一刻，串联成了一条染血的链条！

　　恨意、悲痛、愤怒…无数激烈的情绪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压抑着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全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泪水汹涌而出，却没有任何声音。

　　冰冷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屏幕之上。

　　证据…

　　她终于抓住了第一根，足以将季凉生拖入地狱的，染血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