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前夫哭碎了心》池时雨

12、第 12 章

　　返回医院的路上，车内气压低得令人窒息。

　　王哲脸色铁青，一言不发，通过后视镜死死盯着后排虚脱瘫软的苏晚晴，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林薇坐在旁边，脸色苍白，低着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反复回想着咖啡厅里那惊心动魄的十分钟，以及霍庭深最后那几句石破天惊的话。

　　苏晚晴闭着眼，任由身体随着车辆的行驶微微晃动。极度的疲惫和脱力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每一根神经，方才强行支撑的精神一旦松懈，身体便发出了最严厉的抗议。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每一处关节都酸软无力，喉咙更是干灼刺痛，连吞咽唾液都变得困难。

　　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紧绷的心弦。霍庭深的话在她脑中反复回响——父亲的死有疑点，项目数据来源不明，以及那个至关重要的“康复研究所”和“转院”的可能。

　　希望如同悬崖缝隙里透出的微光，诱人却伴随着万丈深渊。季凉生会同意吗？他那样多疑谨慎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她离开他的掌控范围？尤其是，她刚刚才在他的心腹眼皮底下，完成了一次极其“异常”的接触。

　　这是一步险到极致的棋。成功，则海阔天空；失败，则可能面临更严酷的囚禁和看守。

　　车子终于驶回医院地下车库。轮椅被重新放下，王哲亲自推着苏晚晴，动作看似依旧恭敬，力道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硬。林薇默默跟在后面，手心冰凉。

　　电梯上行，直达VIP病房楼层。

　　门一开，一股冰冷的、山雨欲来的气息扑面而来。

　　季凉生竟然就站在电梯厅里等着。

　　他背对着电梯门，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似乎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赶来。听到电梯声响，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可怕。那双桃花眼里不再是惯常的温柔或虚伪的担忧，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酝酿着风暴的阴沉。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钉在轮椅上的苏晚晴身上，然后缓缓扫过脸色惨白的林薇，最后落在王哲脸上。

　　王哲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季总…”

　　“评估做完了？”季凉生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刮得人耳膜生疼，“结果怎么样？”

　　王哲额角冷汗瞬间就下来了，支吾着不敢回答。

　　季凉生却没有追问，目光重新回到苏晚晴身上，一步步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俯下身，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汗湿冰凉的脸颊，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吐信：

　　“晚晚，告诉我，在寰宇…除了评估，还见了什么…有趣的人吗？”

　　巨大的压迫感如同巨石般压下！

　　苏晚晴的心脏骤然缩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他知道了？这么快？王哲肯定已经第一时间汇报了！他在试探她！用最直接、最危险的方式！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她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睛里充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因为极度疲惫和不适）和一种被骤然质问的、茫然又委屈的情绪。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串沙哑破碎的、带着哭腔的气音，然后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人蜷缩起来，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脸色瞬间憋得青紫！

　　她的反应剧烈而真实，完全是一个虚弱不堪的病人受到惊吓和刺激后的本能表现。

　　“季总！”林薇立刻扑上前，惊慌地扶住苏晚晴，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带着哭音急切地解释，“季总您别吓太太！太太刚做完评估，体力透支严重，回来路上就一直不舒服！她怎么可能见什么人？那个霍总…霍总他只是恰好也在咖啡厅，看太太情况不对过来问了一句而已！真的只是巧合！”

　　她的话半真半假，将责任引向霍庭深的“偶然出现”和“好心询问”，极力淡化这次接触的刻意性。

　　王哲也连忙帮腔：“是是是，季总，就是这样！霍总可能就是碰巧路过，打了个招呼…太太当时很不舒服，我们立刻就带她离开了…”

　　季凉生直起身，冷冷地看着咳得撕心裂肺、几乎晕厥过去的苏晚晴，又扫了一眼惊慌失措的林薇和冷汗直流的王哲，脸上的阴沉之色变幻不定。

　　他确实收到了王哲语焉不详的紧急汇报，说苏晚晴在评估中途突然失控跑去了咖啡厅，还“意外”遇到了霍庭深，发生了简短交谈。这本身已经足够蹊跷和令人震怒！

　　霍庭深！那个男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还偏偏是苏晚晴跑去的时候？这真的是巧合？

　　他绝不相信巧合！

　　尤其是涉及到苏晚晴！这个昏迷五年突然苏醒，行为举止越来越透着古怪的女人！

　　他怀疑她是不是真的想起了什么？或者…根本就是在装疯卖傻？

　　所以他亲自等在这里，用最直接的方式发起突袭，就是想打她一个措手不及，看看她的反应。

　　然而，苏晚晴这剧烈到近乎濒死的生理反应，却又不像伪装…一个意识清醒的人，很难将虚弱和病态表演得如此逼真。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只是霍庭深一时兴起的“多管闲事”？

　　各种念头在季凉生脑中飞速闪过，权衡利弊，算计风险。

　　现在和霍庭深撕破脸，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打草惊蛇。

　　无论如何，苏晚晴不能再离开他的视线范围半步！今天的“意外”绝不能再发生！

　　剧烈的咳嗽终于慢慢平息下来，苏晚晴瘫在轮椅里，只剩下微弱的气息，眼神涣散，仿佛刚才那番折腾已经抽干了她最后一丝生命力。

　　季凉生盯着她看了足足有一分钟，最终，脸上的阴沉缓缓收敛，重新覆上了一层担忧心疼的面具，只是那担忧底下，是冰冷的寒霜。

　　“看来是真的累坏了。”他叹了口气，语气重新变得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是我太着急了，不该这么问你。王哲！”

　　“季总！”

　　“从今天起，加派一倍的人手照顾太太。没有我的亲自允许，太太不准离开病房半步！所有探视、包括医生查房，都必须提前报备，由你亲自陪同监督！听懂了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铁，砸在地上。

　　王哲浑身一凛，立刻躬身：“是！季总！我一定严格照办！”

　　这是要将苏晚晴彻底软禁起来！

　　林薇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季凉生又看向虚弱的苏晚晴，伸手温柔地替她理了理额前汗湿的头发，动作轻柔，指尖却冰凉刺骨。

　　“晚晚，好好休息。”他柔声说，话语里的含义却令人不寒而栗，“外面太危险了，不适合你。以后，就安心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了。”

　　说完，他直起身，最后冷冷地瞥了林薇一眼，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而冰冷。

　　王哲立刻指挥保镖和新调来的护工，将苏晚严地推回病房，如同押送重犯。

　　病房门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窗外夕阳正好，室内却已如同冰窖。

　　软禁。

　　所有的出口都被堵死，监控变得更加严密。

　　霍庭深提出的那条路，似乎刚刚看到一点微光，就被季凉生用最粗暴的方式彻底斩断。

　　苏晚晴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眼底是一片死寂的灰败。

　　难道…真的没有出路了吗？

　　就在绝望如同潮水般即将将她淹没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上——王哲之前送来、被她拒绝的那盘切好的苹果，因为匆忙离开，竟还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果肉已经微微氧化变黄。

　　一个极其荒谬、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猛地劈入她的脑海！

　　季凉生最怕什么？

　　怕她恢复记忆，怕她揭露真相，怕她失去控制。

　　但更怕的…或许是她的“价值”彻底消失。

　　如果…如果一个失去“医疗价值”和“科研价值”、甚至可能成为“麻烦”和“负资产”的苏晚晴…季凉生还会如此紧抓不放吗？

　　如果…她不仅不能好起来，反而“情况恶化”，变得比植物人时期更加“麻烦”呢？

　　一个近乎自毁的、疯狂的计划雏形，在她心中疯狂滋生。

　　她缓缓转过头，看向窗外那片被夕阳染红的天空，眼中重新燃起一种近乎偏执的、孤注一掷的火焰。

　　季凉生…

　　你以为把我关起来，就赢了吗？

　　或许…这才是真正游戏的开始。

　　她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手，伸向那盘氧化变黄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