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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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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是这片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时间刻度。
苏晚晴漂浮在无边的混沌中，意识像一缕随时会断的丝线，维系着她与那个被称作“现实”的世界。五年了，她在这片无声的牢笼里挣扎，时而能模糊感知到外界的只言片语，时而彻底沉入虚无。
直到今天。
一阵清晰的脚步声穿透迷雾般的意识，不同于护士们轻巧急促的节奏，这脚步声沉稳、熟悉，每一步都敲击在她沉寂已久的心湖上，漾开细微却疼痛的涟漪。
是他。
季凉生。她的丈夫。她爱了整整十五年的男人。
一丝微弱的希望在她枯竭的心底萌生。他又来看她了。五年间，他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每一次的到来都曾是支撑她不愿彻底沉沦的光。也许今天，他能察觉到她意识深处拼尽全力的呼喊？也许今天，他能握着她的手，像从前那样唤她“晚晚”，告诉她快点醒来？
她调动起全部残存的精神力，试图冲破这厚重枷锁，哪怕只是动一动指尖。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了她毫无知觉的手。那触碰，曾是她最眷恋的温暖，此刻却让她莫名一颤。
“晚晴。”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一如当年在校园梧桐树下第一次告白时那般令她心动神摇。可此刻，这嗓音里却浸着一层她从未听过的、冰冷的东西。
“我又来看你了。”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或者说…厌倦。“医生说你的情况很稳定，呵，稳定地睡着。”
他用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她的手指，那动作不像爱抚，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你知道吗？苏氏集团昨天正式更名为季风集团了。你父亲当年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现在每一分、每一毫，都清清楚楚地属于我了。”他的语气平缓，却带着刀刃般的锋芒，“这还要多谢你，我的好妻子。没有你手上那15%的股权，没有你‘丈夫’这个身份，我想拿到这一切，还得再多费不少功夫。”
苏晚晴那缕微弱的意识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在说什么？苏氏…爸爸的心血…
“你睡得真是时候。”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字字化作毒针，刺入她毫无防备的灵魂深处，“省了我很多麻烦。不用再应付你那令人乏味的痴缠，不用再假装对你那些可笑的爱情美梦感兴趣…苏晚晴，你知不知道，你这副全心全意、非我不可的样子，看了真的让人…”
他顿了顿，轻轻吐出两个字：“生厌。”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那感觉比过去五年所有的混沌和黑暗加起来，更令人窒息。她拼命想要尖叫，想要挣脱，想要问他为什么，可她的身体只是一具沉默的躯壳，纹丝不动地承受着这凌迟般的残忍。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竟带着一丝诡异的“怜悯”。
“就这样吧，晚晴。”他放下她的手，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温柔腔调，却比任何恶毒诅咒更令人心寒，“其实这样对你我都好。安静地睡吧，别再试图醒过来了。”
他俯下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说出最后那句将她彻底推入万丈深渊的话：
“永远别醒过来…如今的你，对我已毫无价值。”
话音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冰冷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如同死刑犯最终盖上的戳印。
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门外。
死寂重新笼罩了VIP病房。
可在苏晚晴那死寂的躯体内，一场海啸正在爆发。
价值？十五年倾尽所有的爱恋，换来的只是“价值”两个字？利用殆尽之后，就成了可以随意丢弃、最好永远沉睡的废物？
痛楚尖锐到极致，反而化作一种焚尽一切的愤怒。
那愤怒像火山熔岩，在她冰冻的血管里奔涌；像雷霆，在她僵死的神经上炸开；像最强烈的心肺复苏电击，狠狠地撞击着她沉寂五年的心脏！
咚！
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心跳杂音，突兀地干扰了心电监护仪一成不变的节奏。
咚！咚咚！
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黑暗的潮水被这股强大的力量猛烈地撕开一道裂缝，外界的光线和声音猛地涌了进来，尖锐地冲刷着她的感官。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得让她想吐！
窗外车辆的噪音吵得她头痛欲裂！
眼皮外透入的光线像针一样扎着眼睛！
身体沉重得像被浇筑在水泥里，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着抗议，每一根骨头都散发着陈年的酸痛。
不！
我不要睡！
我要醒来！
我必须醒来！
“嘀——嘀——嘀——”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异常急促的警报声。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护士惊慌的声音传来：“病人心率异常飙升！血压也在升高！快叫张医生！”
混乱的脚步声，器械碰撞声，人们急促的交谈声…这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不真实。
苏晚晴调动起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力气，全部灌注到那沉重如山的眼皮上。
光…
一丝微光…
然后是更多…
模糊的白色天花板，晃动的穿着白大褂的人影…
刺目的光线让她瞬间涌出生理性泪水。
一个戴着口罩的医生俯下身，用手电筒检查她的瞳孔。她的眼睛下意识地试图躲避强光，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颤动，却让医生猛地僵住了。
“瞳孔…对光有反应了！”医生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苏小姐？苏晚晴小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晚晴的喉咙里发出一个极其沙哑、破碎不堪的音节，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能。”
这一个字，用尽了她积攒五年的所有力量，也燃尽了她对那个男人最后一丝残存的爱恋。
剧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她重新淹没。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淬火的钢铁，牢牢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季凉生。
你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