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研究牲》七点四十八

19、别怕

　　刚刚在房间里，许竞下床时候他就已经睁开眼，看着许竞出去，听见父母左一句右一句地问题，却听不见许竞的回答，许竞嘴笨脑子笨全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印上了笨字，随便扯了个借口就把许竞拉回自己身边。

　　如果那些说不出口的秘密会再次让他陷入困境，那就别说了。

　　“易燃，我有点怕。”许竞慢悠悠地带着些遗憾但又妥协的语气回答他。

　　“怕什么？”搭在许竞耳朵上的手此时极其敏锐，他感知到许竞睁开眼了，从这个视角看向窗外，只有透着窗纱地隐隐约约的月亮。

　　“很多，怕人，怕事，怕...怕过去。”

　　易燃把手转移到他眼睛上，遮住他视线，“别害怕。”许竞眨着的睫毛挠地易燃手心痒，终于不再眨眼，易燃轻轻拍两下他额头，“我信你，许竞。”

　　·

　　清晨整个城市被笼罩在潮气之下，薄雾四起，阳光穿透雾粒洒在地上，树叶随风飘动婆婆娑娑，影子摇摇晃晃星星点点是光的印迹。

　　许竞一醒就挣扎着起床，动作吵醒了旁边的人，他揉着眼睛伸懒腰，手触碰到许竞的后背改为轻拍，“几点了？”

　　“早得很，才六点多。”许竞扭头把他手放进被窝。

　　“你要走了？”易燃睁开眼睛，视野突然变亮有些不适应，蹙眉睁眼，双眼皮又加深一褶。

　　“我要回学校那边，还有工作要忙。”

　　“不吃饭了？”

　　“路上吃。”许竞站起来，把刚睡过的地方恢复原样。

　　“那一起吧，我也饿了。”易燃手撑着床爬起来，“我想吃甑糕，去早市吃。”

　　俩人一前一后走在大马路上，许竞看着地图，手机左转右晃调整方位，易燃就跟在后面，一脸没睡醒。卖甑糕的是个老爷爷，一般大早上推着车出来，没什么固定摊位，哪里有位置就在哪里摆摊。

　　“你找，你家附近这片我不熟。”许竞把手机塞给易燃，他才打起精神，直接把手机揣进自己兜里，“你导航找不到的，待靠感觉才能找到。”

　　许竞白了他一眼，易燃抓起许竞的手腕开始往前面的小巷子犄角旮旯里面跑，“我带你去。”

　　穿过老旧的小巷子，一个拐角接着一个拐角，终于跑到一户人家门口，门还是已经掉渣的木门，易燃伸手拍门，“老头，开门上班了。”

　　门里细微的动静逐渐放大，脚步声越来越近，“来了来了！”

　　一个老头打开门，先是看见门外站着的易燃，易燃一只手扶墙一只手甩着钥匙串，“老头，现在越来越偷懒了，出摊都迟到了。”

　　“你这死孩子，终于回来了啊，迟到什么迟到，我自己出摊想几点就几点。”哼的一声转过身背着手往屋里面走，易燃跟着进去，见许竞不动弹，又把他拉进去。

　　“嘿，这回回来几天？”老头拿出来俩干净杯子，倒了点热水放在小桌子上，“甑糕在那桶里面，你自己盛去。”说完，递给易燃俩泡沫盒子。

　　掀开白棉布，打开盖子就是热气腾腾的甑糕，黏糊的糯米夹杂着红枣、芸豆、红豆，整个空气里弥散着甜腻味儿，易燃拿起勺子转着圈侩了一勺，装满盒子递给许竞，又给自己盛了两大勺，才合上盖盖上白布。

　　俩人坐在小桌子上吃甑糕，老头在旁边抽着烟，眼神一瞥一瞥地往许竞身上瞄。

　　“这是许竞，我朋友。”易燃抬头给老头介绍，一只手拍在许竞后背上，拍的许竞筷子上的好不容易夹起来的甑糕又掉下去。

　　“哼。”老头不说话，转过头去继续抽烟。

　　“老头出摊就在刚刚你导航的那个路口，但是啊，”易燃看了眼老头，继续给许竞说：“这老头自由随便，毫无敬业精神，一周出五天摊，迟到五天，六七点根本抓不到人，我高中时候为了等他上学迟到好几次，后来终于叫我给抓到了，直接摸到他家里。”说完，就咯吱咯吱开始笑。

　　“缺德，我老头休息一下怎么了！我都退休了怎么不能自由点！”老头狠吸一口烟，烟从鼻子里冲出，像愤怒的牛，“你咋不说说你剩下的缺德事啊！”

　　“嘿嘿，这是真误会，我高二那次运动会，那几天不上课，大家都起得晚，就喊着一起吃饭再去。”易燃夹起甑糕里的芸豆塞嘴里，“然后这老头八点多推着车出来了，我们就一哄而上买他甑糕，就跟咱俩现在一样，坐一圈开始吃，吃完了继续盛，吃饱了打包拿去学校给其他人分。”

　　“做的太好吃了，就更多人慕名而来，结果他不出摊。”易燃靠着椅子背，晃晃悠悠地说出自己的恶行，“我就把他们带到老头家里了，后来大家都知道他住哪了，每天早上六点多就来敲门吃饭。”

　　老头张开五指比划，“五年啊，整整五年啊，就这死孩子走了，那群吃饭的还没放过我，每天都来敲门。”老头恨的拍着大腿。

　　“哈哈哈哈没办法，我们那群人毕业走了，但这事流传百年，不会有人一直吃甑糕，但一直会有人吃甑糕，一代一代就传下去了。”

　　许竞听完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冤家路窄。

　　吃完饭后，易燃打开手机对准贴在墙上的二维码转账，10元，一碗5元。两人告别老头后，出门往大路上走。

　　“其实，不算我缺德，主要是老头那时候老伴走了，自己也浑浑噩噩的，我就给他找点事儿。”走远了老头家，易燃才开口解释，“这路窄得很，咱俩走都待小心看路，老头推着车倒了好几次，后来我就直接上他家来，省得他出摊了。”

　　“再后来就是越来越多人知道了，慢慢地就都上门吃了，偶尔去摆摊的话也就是十来份的量，他直接装好拿到街口摆摊。”

　　“嘿，易燃同学果然是心地善良。”许竞打趣他。

　　“行吧，的确有那么点点缺德，大早上薅起来的。”易燃摸了摸下巴陷入回忆，“他老伴最爱吃甑糕，老伴在的时候两口子一起摆摊，后来剩他一个人了，他还是起个大早做甑糕，再拉去卖，算个...念想吧。”

　　“嗯，老人嘛，多多少少都有些执念。”走到路口的公交站牌，许竞看了眼手机下一班公交要等十分钟，“你呢，回去补觉？”

　　“不知道，再看吧。”易燃看着马路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这条路走过几百遍几千遍，从来没觉得原来这么嘈杂，远处的学校朗读声淹没在滴滴喇叭声中，站牌下几个学生围一块讨论昨天更新的电视剧，许竞在旁边拿着手机不知道鼓捣着什么，心烦意乱。

　　“那跟我回A大吧，上次你来的匆忙，估计也没好好转。”许竞从手机屏幕分出眼神给他。

　　“我咋进啊，又没人脸识别，又没正当理由。”易燃低着头把两只脚并在一起，一只翘起来另一只落下去，自娱自乐。

　　自从某年开始，国内学校从开放式转为了封闭式，目前还好些，有一些改成了预约制，但预约难抢，也不知A大属于哪一种。

　　“我给你预约了，走试剂商的名额。”许竞举起手机朝他摆摆，实验室里经常有各个试剂商前来推销自家产品，所以试剂商可以自由进出学校，当然前提是经实验室的批准。许竞作为张导的大弟子，张导把各种审批的杂货都交给他，其中一项就是试剂商的进出审批。

　　“那好吧。”易燃心里高兴得按个螺旋桨就要飞上天，表面还是像往常一样淡定自如。

　　“A大专线公交车已到站，请需要下车的乘客有序下车。”公交车平稳地停到他们面前。

　　“走吧，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