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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桃源村(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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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各自占据房间一角大眼瞪小眼数个回合,就是没人朝床边摸。
  隋余腿下坐着轮椅,这么僵持也不觉得累,倒是苦了她对面的女人,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不快,瞪着她的表情好像要吃人。
  此时天色渐晚,屋内的光线也一点一点暗下去,逐渐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
  两人这会儿正是互相提防的时候,又刚目睹完床垫下的惨状,住在这种随时可能闹鬼的破房子,说是膈应也不为过。
  隋余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女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勾起一个意义不明的笑。
  装什么深沉啊。
  还是她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打算看我多久?"
  窗纸被风振得不时作响,院内残破的树枝在窗边映照出一片晃动的树影,好似一群诡异的影子随风舞动。
  直觉告诉隋余,这注定是个不太平静的夜晚。
  联想到昨晚碰见的异状,她绷紧身体时刻留意周围情况,生怕错过任何风吹草动。
  屋内太过寂静,连微小的响动都能在耳畔无限放大,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警告!】
  黑暗中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仿佛某样东西猛地撞上轮椅,隋余依照惯性往前倒去,与那头原本好端端站着的人撞到一起。
  像撞到了一块坚硬的钢板,那人不悦地"啧"了一声,嫌弃后退半步。
  "干嘛啊,你不长眼吗。"
  神经,明明是她听到声音害怕才自己撞过来的。
  胆子小就直说啊。
  见隋余默不作声,她火气更盛,抬脚抵着轮椅强行把人挪向自己,伸手就要去抓扶手。
  "闭嘴。"
  隋余躲开她伸来的手,声音发沉。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电子音再度响起。
  【午夜十二点至凌晨六点为游戏时间,村民出没,请各位玩家合理把握时间。】
  视线触及的黑暗中忽然浮现出一行闪着红光的小字。
  23:58
  悬着的心这下彻底死了。
  沉吟中,隋余听到对方推门的声响,女人动作很急,像是生怕到时间会遇上同昨晚一模一样的怪物,粗暴地拽着门把上的锁链。
  看来她并没有带隋余一起走的打算。
  就在即将推开门的刹那,身后人探出手,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
  女人面色一沉,眼神中的杀意简直要凝成实质,死死瞪着阻止自己出门的隋余。
  "放手。"
  鉴于对方无法杀掉自己,隋余上手的动作更加大胆,硬生生拖着人往屋内走了几步,伸手指向背后唯一的窗户。
  目光顺势看向窗外,女人原本气势汹汹的表情却凝固了一瞬,姿势古怪地僵在原地。
  "看清楚了吗?"
  隋余语气还算轻松,只是攥在身侧的手掌一直没有放下来过,表情同样严肃而沉稳。
  很快的,那头传来一声更加尖锐短促的笑声。
  "有点意思。"
  就知道跟这种神经病讲道理讲不通。
  隋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靠在门边把门推开了一条缝隙,侧头朝外看去。
  院外传来沙沙声响,随风舞动的影子颤得更厉害了。
  准确来说,不是影子。
  ……是人。
  倒计时还有一分钟。
  "要不要数数一共有几个人?"到这会儿了她还能玩数人头的游戏,兴致挺高啊。
  隋余没空搭理她,心里默默盘算着要怎么赢得今晚这场比赛。
  还像昨晚那样东躲西逃吗?
  那群东西的目标绝不只有她们,说不定同一时间来到这里的还有其他人,怪物在游戏过程中寻找猎物,只会有越来越多人死于每晚的游戏,永远没有破局的办法。
  想要自保,方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找到游戏的终极目标,换句话来说,她们必须要弄清楚从这里离开的办法,弄清藏在这个山庄背后的巨大秘密。
  隋余低下头,隐晦地看了身旁人一眼。
  女人好像在擦拭手中的匕首,锋利的刀背闪闪发亮,她本人眼神却是兴奋的,好像在为即将展开的游戏时间而激动不已。
  真不愧是个疯子。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冒险和这种人组队,也不知究竟是对是错。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滚开。"
  她收起匕首,冷冰冰的眼神扫了一眼轮椅,语气里的嘲讽意味不加掩饰,"别以为我会带上你。"
  "别忘了,我不能死。"
  隋余拦住她的去路岿然不动,语气温和地提醒事实,还不忘给予对方人文关怀,"麻烦你了。"
  轮子又被狠狠踢了一脚,她扶住门板勉强停稳,用力推开半掩着的大门。
  还有二十秒。
  迎着皎洁冰冷的月光,她仰起平静而温和的笑容,"加油哦。"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极力克制着什么,最终还是拖住她的轮椅,声音从隋余头顶传来。
  "等从这里出去,我第一个杀了你。"
  隋余不做反驳,只是温馨提示她,"还有十秒。"
  冲出大门,她们才终于发现藏匿于院外伪装成树影的,正是昨晚那批怪物。
  时间未到,姿态扭曲的怪物们躲在暗中蓄势待发,眼睛瞪到硕大,浑浊的瞳孔里充斥着血丝,脸孔上青色血管突起,皲裂的皮肤暗纹般蔓延,垂涎三尺地望着从院子里跑出来的两人,如同在看待宰的猎物。
  那种油腻恶心的眼神像附骨之蛆般怎么都甩不掉,见两人现身,他们甚至发出了类似欢呼的吼叫声。
  那到底是什么?明明长着与人类近似的外表,行为举止却完全不像人类。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女人动作极快的带着她蹿出去了几百米远,隋余静静看着眼前猩红的数字不断跳动。
  游戏终于开始了。
  身后再度传来怪物冲破天际的嘶吼。
  脚步声混杂在一起,隋余被人推得左歪右晃,低头看向脚下一路往前蜿蜒的脚印,沙土留不下这样的痕迹,唯一有可能的方式是血。
  那脚印杂乱,在道路尽头则演变成狰狞的血红色拖痕,看得出此人是带着受伤的身体一路逃窜过来的。
  "朝反方向跑。"
  女人显然也看到了这样的脚印,她不置可否,回头看向间隔几百米之外朝自己一路狂奔的怪物群,唇边的笑意缓缓扩散。
  "真是不好意思。"
  她喘着气停了下来。
  隋余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面带笑意地抬起脚。
  不好。
  她面色骤变,但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而无法撼动的力量推了出去。
  颤颤巍巍的轮椅顺着土坡滑了出去,辄痕渐渐与地上的血迹重合。
  站在高处的人朝她招了招手,无声做了个"保重"的口型。
  这招挺狠。
  用隋余做诱饵引得那群怪物离开,这样对方就不用带着个拖油瓶四处跑,而一个没有力气同怪物抗衡的弱小猎物无疑变成了一块香喷喷的肥肉,任谁看了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隋余心知对方肯定不会如此心甘情愿带自己脱险,被推下去倒还不算太意外,飞速转动轮椅向血迹少的墙体后躲藏。
  只要不被怪物发现,她就能因此躲过一劫。
  阴影中响起一道咯吱作响的啃咬声。
  天上的月亮完全被阴云遮蔽,隋余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定定望着从墙头爬过来的怪物。
  那是一个四肢着地的"人",手里抱着块啃食一半的生肉,冲着她咧开一口犬牙交错的齿。
  牙床猩红,牙缝里挂着零星碎肉,不知是动物还是别的。
  隋余不太愿意去猜。
  那怪物双眼冒着绿光,虎视眈眈地盯着她直看,隋余慢慢往后退,后背已然完全抵在了墙上。
  这么看来她好像必死无疑了。
  手腕忽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
  隋余皱着眉看向手腕,那块皮肤仍然好端端的,没有留下任何疤痕的迹象,只是疼痛却依然在持续。
  她看向怪物逐步逼近的姿态,终于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她遇到的女人是个疯子。
  可她却未尝不是。
  闻到血腥气息的怪物如同饿狼见到了唯一的食物,舔着下唇发出凄厉的吼叫,下一秒便向着隋余的方向扑了过来。
  她转着轮椅轻巧躲过,死死握紧手中半枚瓷片,任那尖锐的利齿狠狠扎进胳膊。
  疼是真的疼。
  那东西是她刚才从墙上抠下来的,对付怪物当然不够格,不过足够引蛇出洞。
  温热的血液顺着胳膊一路淌下,滴滴答答掉进泥土里,她生怕对方并不如约现身,连着扎了好几下才终于停手,喘着气擦掉头上大颗滑落的冷汗。
  就在那怪物即将再度扑来时,轮椅扶手仿佛被什么人握住,用力从墙边拽了出来。
  隋余疼得双唇颤抖,脸上却仍然带着笑意,歪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对方情况也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扶着轮椅的手臂带着不易察觉的晃动,咬紧牙关从牙缝里用力挤出几个字。
  "你找死?"
  "不喜欢?"
  隋余抖落衣服上的碎石砖屑,目光落向对方的手臂。
  和她猜测的一模一样,那里果然留下了一道伤疤。
  刚才感觉到疼痛的刹那,隋余便对此有了猜测,既然系统给她们绑定了双生身份,随之而来的必然还存在某种附加条件。
  好在她还算幸运,一试就被她试到了。
  原来条件就是通感。
  她们感受互通,当然分享同一套痛觉,只是很可惜伤口并不能转移,她只能通过伤害自己的方式迫使对方因无法忍受而现身,却不能消除伤害。
  不过也没事,临死前还能拉上个垫背的,感觉也挺值。
  女人沉着脸没说话,带着她飞速逃离包围,重新跑向土路,隋余单手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一面沉着分析地形,不慌不忙指挥对方朝右转。
  这里并不是道路主干,而是被层层树林包裹着的小路,石阶布满青苔,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足过这里。
  女人站在原地不肯动,用力之大仿佛要把她整个人从轮椅上掀起来。
  "不想死就听我的。"
  到了这会儿隋余也懒得跟她客气,同样不甘示弱的回瞪过去,僵持数秒,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隋余挣脱她的束缚,兀自转着轮椅往前推,她打赌不管自己做什么,对方最终还是会选择跟上来的。
  这人虽然脑子不正常了点,智商却还是有的,用脚趾头想想也该知道隋余这么做的原因。
  果不其然,五秒钟后,身后传来了跟近的脚步声。
  白天来探查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这里情况不对,其他院子都种着光秃秃的枯树,只有这座院子门口的树长了新叶,一看就是有人定期来这里打扫。
  门额上悬着块牌匾,字迹同样有些模糊,只能依稀分辨出好像是什么什么"堂"。
  这难道就是电视剧中经常出现的地点,古怪村落里唯一供奉着的祠堂?
  那她们进入的就该是祠堂的正门了。
  只是隋余并不明白为什么本该威严肃穆的祠堂却透着一股森森鬼气,甚至连墙体和大门都完全涂成了黑色,站在门口便产生出一股无法呼吸的压抑感。
  "这里住着鬼吧?"
  女人动作随意的推开门环,一回头却见隋余卡在门槛边迟迟无法进入,抱臂冷眼等待看她从地上爬过去。
  隋余瞥她一眼,拍拍身下的轮椅,又耸了耸肩膀,露出一种"你不来帮忙我也没办法了"的神情。
  对方还是站在原地不动,势必要跟她死磕到底。
  很好,打算这么玩是吧。
  隋余扶着墙边慢慢探过身体,上身彻底失去支撑,从未使用过的陌生双腿不受控制地打颤,膝盖一软,隋余整个人直挺挺跪到了地上。
  "扑通"一声,好端端站在她面前的女人也跪了。
  她盯着艰难挪动膝盖往前爬动的隋余,眼神几欲喷火。
  通感把隋余此刻的痛苦完全传递给了对方,甚至因为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疼痛,最先忍不了的人就成了对面的。
  "你、别、动。"
  她咬牙挤出三个字,战栗着从地上起身,拎鸡崽似的把地上的隋余捞起来。
  隋余胡乱扑腾着胳膊,实在没憋住终于笑了。
  "我还以为你要给我磕一个呢。"
  "闭嘴!"
  恼羞成怒的人彻底破防,提着衣领将人按回轮椅上,脸色比泥坑里的石头还臭,叮铃咣当推着她的轮椅跨进门槛内。
  这座古怪的祠堂终于对着她们露出了原本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