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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桃源村(一) ...

  •   【副本载入中……副本加载完毕。】
      突兀的电子机械音在耳畔炸开,远处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脚步,泥泞小道上遍地都是血迹和凌乱的脚印。

      忽然,那阵惨叫声像被按下暂停键般戛然而止,四下再度恢复寂静,黑夜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当头把人笼住,凛冽的风擦着耳畔呼啸而过,寒意穿透衣服直往小腿里钻。

      隋余推着轮椅的动作越发吃力。
      直到车轮彻底陷入泥地中无法挣脱,她试探着晃动身体,被泥土牢牢吸附的轮子也未曾挪动丝毫。

      完蛋,天要亡我。
      耳畔响起一声短促的笑。

      握着匕首的长发女人身影鬼魅般靠近,大半张脸藏进阴影里,唯有那双眼睛如有实质般死死盯住面前的猎物,动作迅速地挥刀砍下。

      隋余弯下腰堪堪躲过,轮椅也因此剧烈摇晃,原地平移着朝旁撞去,来不及喘息又是迎面一击,她左右躲闪不及,只能飞快转着轮椅逃离对方围困。

      惊魂未定,豆大冷汗从额头滚落。
      她要杀了自己。

      隋余眸光一暗,毫不犹豫挪向空无一人的土路,车轮以惊人的速度一路从小坡滑下去,身后人穷追不舍,脚步越发逼近,和她狂跳不止的心跳渐渐同频,脑海中思绪百转千回。

      她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混乱的头脑未从匪夷所思的状况中抽离,明明上一秒她还躺在宿舍床上安然入睡,再一睁眼却来到了这里。

      凭空出现的机械音像是游戏副本即将开始的预兆,而那声"副本载入中"的提示更证实了隋余的怀疑。

      她抿了抿唇,再度加快手上动作。
      这么下去真会死的。

      道路尽头是一处荒凉的院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路,她被逼到退无可退,不得不转过身望着走向自己的女人。

      沿途惨叫声的来源并不属于对方,再看看这人整洁如初的衣衫和同正常人无异的外表,如果她们的身份类似游戏玩家,如今面临的该是同样境地。
      隋余调整了一下呼吸频率,表情逐渐归于冷静。
      她没有退路,是生是死只好赌一把了。

      就赌她们是一样的玩家,赌她不能随意杀人。

      匕首在月夜照耀下散发着银亮的微光,那人黑漆漆的眼眸没什么温度,嘴角噙着一抹看似玩味的笑。

      她好像早就料到面前这个弱小的目标根本逃不出自己手掌心,因此越发势在必得。
      冰凉的手指毒蛇般缠绕上她的脖颈。

      隋余被迫仰起头看她,在巨大力量的遏制下呼吸越来越艰涩困难,偏偏她表情沉稳,眼神里透不出丝毫将死的慌张,反而显得气定神闲、游刃有余。

      如此冷淡如挑衅般的神色更引起了对方不满,女人眉头紧皱,唇边那抹笑意缓缓放大,目光中跳动着疯狂的火焰,再次加重力道,掐的隋余几乎要从轮椅上跌落。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她徒劳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目光盯在对面人脸上,和对方狂热兴奋的目光相重叠。

      恍惚中,眼前那笑意盈盈的面庞在月影中几经闪烁,慢慢幻化成一张无比熟悉的脸……

      那分明是她自己的脸。

      漆黑角落瞬间亮起刺目耀眼的红光,再一眨眼,同自己相似的容貌重新变得陌生,快到仿佛只是错觉。

      【注意:您已绑定双生子身份。】
      电子机械音再度响起。

      那股遏制她的力量刹那间松开,新鲜空气终于灌进肺部,解救了差点濒死的意识。
      女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恶狠狠瞪着大口呼吸空气的隋余,隋余擦擦眼角溢出的生理性眼泪,脸上扬起胜利般的笑容。

      赌对了。
      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根暗红色丝线紧紧缠绕在隋余手腕上,而线的另一端——

      女人抬起手,怎么都甩不掉那根摸不着的丝线。

      【温馨提示,一人身份死亡,副本任务即为失败。】
      冰冷的提示打断了两人无声的眼神对峙。
      "你早料到了。"

      女人的话听不出情绪起伏,语气却莫名有些发冷。

      下一刻,她轻笑起来,笑声在漆黑深夜里久久回荡,显得格外诡异。
      隋余垂眸,那把匕首抵上她的脖子,刀面传来冰凉的金属质感。

      "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声音阴沉,仿佛浸着毒。

      "想死的话可以试试。"

      刚才掐出的狰狞痕迹还留在脖颈处未消去,这会儿隋余连声音都是哑的,虽是如此,她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一下,就仿佛她们谈论的不过是今天的天气。

      换成旁人或许会被对方这番看似凶狠的发言震慑到,可惜她碰上的是不太常理出牌的隋余,这番言论就变得和小孩玩闹没区别。

      更何况她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尽管是被迫的。

      隋余挪动轮椅,从暗无天日的阴影处走出去,暗红色丝线在半空飘荡,远远看上去仿佛以无比怪异的姿态将身后的女人绑住。

      见她走远,对方三步并作两步跟上,眼神始终紧紧盯着隋余的背影,有点不依不饶的气势。

      看她如此望眼欲穿,隋余干脆转过身来,拍了拍身下的轮椅,平静开口,"劳烦帮我推一段。"

      言语看似礼貌,态度却显得轻飘飘,像随口一问。
      通过这么短暂接触的功夫,隋余差不多摸清了这人的脾气,知道太过好言好语反而会被对方轻视,倒不如从一开始就装的无所谓,不把人放在眼里,对方再怎么抓狂都拿她没办法。

      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

      果不其然,女人冷笑一声,从上到下里里外外看了她个遍,问出口的是凭什么。

      "那些怪物很有可能追过来,"隋余很善于利用优势拿捏人心,她那副始终游刃有余的模样总能在关键时刻诓骗过很多人。

      就比如现在。
      她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望向自己时赤裸裸的杀意,尽管依旧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凭空出现在这里的,但依照目前情况来看,最优解居然要靠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只是利用一下而已,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吧?
      这样想着,隋余的目光更深了。

      "如果我被他们拖走,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来的路上那些凄厉的惨叫声总会在某个时刻戛然而止,不用猜也知道那些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也许那些被抓走的,就是和她们一样的人。

      听到隋余的话,女人终于肯抬起胳膊,动作粗暴的拖拽着她的轮椅往小路走,遇到坑洼处甚至还故意经过,非要让隋余体会体会过山车一般的颠簸感。

      她被颠的左右摇晃,听见身后人低低响起的笑。
      神经病啊。

      隋余忍着怒火,继续指挥对方左转右转。
      她说要往走,那人偏向右。

      两人推拉数个回合,在原地僵持不下。
      此时天边泛起鱼肚白,些微晨光照耀在她们脸上,不过那光线没有停留太久便被浓雾遮盖,随之响起一阵拐杖的点地声。

      笃笃笃。
      满脸皱纹的老人拄着拐杖从路口出现,一双浑浊的眼球嵌在干瘪的眼眶里咕噜噜打转,声音如破风箱般沙哑,像一台运转不灵的唱片机,姿势僵硬的命令她们跟着自己走。

      这下谁都没话可说了。

      两人沉默着跟上老人的脚步,挪动到一处稍显破败的草屋旁。
      破旧残败的院落旁是一棵光秃秃的老树,老人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用手里的拐杖将门捅开。

      伴随着木门晃动的"吱呀"声,漫天尘土飞扬中,屋内简陋的陈设暴露的一览无余。

      "最近外乡人多,客房住不下,你们两个一间吧。"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女人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不知是被屋内破败的惨状惊到还是对即将和隋余同住的事心有不甘,后退一步回头看向欲要出门的老人。
      "没有其他房间了?"

      老人推门的手一顿,眼球缓慢转动,最终锁定刚才开口发问的人,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

      隋余看着他骨瘦如柴的身体和佝偻的脊背,疑心这么个笑法随时都能让这具骷髅架子散架。

      "留给死人的,"嘶哑难听的笑声停止,眼见对方脸色难看起来,老人转过身体,视线透过女人看向不远处的隋余,声音变得含糊不清。
      "……早晚……有什么差别……"

      隋余眼皮突突直跳,神色逐渐凝重,刚想转动轮椅追上那老人,哪知门口的女人忽然扬手将木门重重关上,"啪"一声叩响打断了她所有举止。
      还有完没完了。

      门内气氛彻底凝固,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交汇,无声对峙,彼此都不肯退让。

      良久以后,率先转开视线的女人勾起不明所以的笑容,颇为无辜的抬起手,"抱歉,手滑。"
      话虽这么说,可她脸上却毫无愧疚之意。

      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村庄处处透露着古怪,就连面前这个看似神经质的女人也好像在刻意隐瞒隋余,或许她知道些什么线索,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吃饱了撑的吧。

      隋余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也许她们来到游戏的目的正是为了完成某样任务。

      尽管自己处于绝对劣势当中,可如果是游戏就一定会有通关办法。
      找到办法,就能从这里逃出去。

      她想的认真,没再继续和对方争辩,而是移到门前准备去拽把手。

      哪料女人再度俯身靠近,用力钳制住了她的动作,这下隋余退无可退,仿佛再度回到墙根边被发狠掐住脖子的场景。
      隋余抬起头,抿唇盯着她脸上的笑意。

      那人的头越弯越低,在距离她几公分的位置终于停下,轻轻抚摸过她脖颈间的红痕。

      手指冰凉到没有一点温度,呼吸声近在咫尺,在如此暧昧的姿势下隋余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莫名感觉自己像对方圈养的宠物。
      她强硬用轮椅去挤那人的生存空间。

      "麻烦让一让。"
      女人不动如山的站在原地,尽管车轮差点要碾上自己的脚都没有再挪动半步。
      "如果我说不呢?"

      啧,烦人,怎么不去死。

      隋余脸上的表情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勉强提了提嘴角,加重语气重复第二次。
      可惜对面人依旧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面对如此固执的举动,隋余却后知后觉品出了异样。

      她这么努力阻止自己出门,或许并不是单纯看自己不爽想唱反调,而是——
      老人身上真的藏着秘密。

      居然猜中了呢。

      看来游戏规则远比隋余想象的还要复杂,就连纯粹带领玩家过任务的新手村npc也不是简单的背景板。
      盯着对面女人笑意盈盈的脸,隋余缓慢扯出了一抹淡笑。

      既然如此,突破口干脆就从眼前这个神经病开始好了。
      既然她这么想阻止隋余行动,倒不如继续和她虚与委蛇,说不定能借此发现更多线索。

      不就是装吗,她在心里冷笑。
      人生在世,谁还不装一下了。

      隋余立刻放弃了出门去追人的打算,估计老人早就走远了,若是再碰上昨晚的怪物,单凭她一个人的力量也没有办法脱身。

      因此她干脆走向屋内,环顾四周,试图发现更多线索。

      简陋的木屋内除一张床外再无它物,被单散发着潮湿腐朽的霉味,薄的像张纸壳,也不知道在这里放了多久。

      女人嫌弃到手放在脸前不停扇风,小声嘀咕干嘛要住在这种破地方,隋余没理会她的喋喋不休,一把掀开被子,被灰尘呛到剧烈咳嗽起来。

      被子下摆着张破旧的床垫,棉絮都从缝隙中露了出来,隋余仔仔细细打量一阵,忽然一把将东西扯开。

      那沉甸甸的床垫沾了水汽,变得又沉又软,隋余本就因腿脚不便使不上太多力气,这下更是行动艰难。

      身后人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冷眼旁观,她没有执着于依靠自己的力量,转头冲对方抬抬下巴,眼神随意一瞥,"过来帮忙。"
      女人眉头一挑,看样子又要问出那句"凭什么",还不等她说话,隋余就抢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的发问。

      "你不想知道线索?"
      听到这话,纵使她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靠近,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隋余拿起那团露出一角的棉絮,清清楚楚展示给她看。
      发黄的棉絮末端沾着暗红的血迹。

      血迹已经干涸,将棉花结块似的黏在一起。

      女人这才重视起隋余的话,单手抬过床垫,轻轻松松一把掀开。

      随着她的动作,隋余终于看清了床垫下的情形,表情不自觉变得凝重下来。
      空荡荡的床板满是狰狞的抓痕。

      痕迹横竖不一,末端血印清晰,像是某种动物留下的痕迹,又像是……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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