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次回家》吴白起7

1、退学(剧情)

　　一个人想着不存在的人或事物时，最喜欢的就是做梦。梦，就好像是给了她们一张纸，而她们就是里面的主宰者、执笔者。结局的走向都由她们来决定。
　　吵闹声、欢笑声、少年们肆意追逐彼此的脚步声中夹杂着蝉鸣的鸣叫，而照在她们稚嫩的脸庞上的，是刺眼的阳光。
　　又是一个鸣夏浓季，如往年一般炎热却又比往年让人感到更为烦躁。空气是干燥的，风是热的，窗外的蝉鸣是聒噪的。
　　太阳高高挂着。小草被晒的焉了吧唧的，无力的将小脑袋垂着。树叶被热风吹的只能倒向另一边，被风粗暴的抚摸着。桌上的人儿不安的睡着，周围嘈杂的一切被她屏蔽在外，眼睛不停颤抖着，任风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
　　快要上课的时候，桌上的人猛的抬起头，她就像是临近濒死的鱼得到了生命之泉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整个人都在不停的颤抖着，汗如雨下，她双眼通红的能看见红血丝。
　　她喘着粗气，看向四周，眼里泛着泪光。
　　周围的人都在做着各自的事，都没看到她的异常
　　低下头，在视线被眼泪模糊前，她看见了本子上自己的名字——李落寻。
　　第九次了，她无力的在脑海里这么想着。
　　整个人宛如在寒冰上赤足着，刺骨的风雪，让她忍不住想要抱着自己哆哆嗦嗦的身体。
　　几分钟后，李落寻终于缓了过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用那掺杂着红血丝的狐狸眼看向周围，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被她看到的人都冒着冷汗，脑子里已经把这些天有没有得罪过李落寻的地方想了几遍。
　　李落寻看完后，上课铃也刚好响，大家都自觉坐在座位上准备着上课了，李落寻却是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众人都震惊的看着她慢慢消失的背影，只差两个月就要高考了，这人居然敢逃课，还这么明目张胆。
　　而且李落寻上次逃课应该是在高二的时候了吧，她不是已经被于玖言带的会好好学习了吗？
　　李落寻没有理会身后众人的目光，拿着于玖言去参赛前给她，让她先替她保管着的天台的钥匙，打开了门，走上天台。
　　看着这无比熟悉的地方，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来过这里很多次，多到让她可以清楚的记得她来这里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的心情、每一次无助的泪水、每一次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一次比一次还疼的心痛。
　　就在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人，从这里跳了下去，而她目睹了全过程。
　　明明她抓的很紧很紧，可却怎么也抓不住那个人。
　　她抓的一次比一次紧，一次比一次用力，每次都快要拉上来的时候，那双手却总是能够轻易的从她手里挣脱，让她怎么抓都抓不住。
　　就这样一直反复着，不断的出现在她的梦里，让她怎么也忘不掉，只能在无尽的梦里看着那个人一次又一次的跳下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要跳下去，为什么每次她都抓不住。
　　起风了，那蓝的惹眼的天被黑漆漆的乌云包裹着，没一会的时间，盛夏就好像快进到了寒冬。风变冷，天变暗，世界好像没有了色彩，她成了世界唯一的活物。
　　她幻想着不再孤独，幻想着那些所有的一切都还存在着，幻想着睡了一觉，那些让她无法接受的事就只是一场梦。
　　她就这样一直幻想着，万籁俱死之中，思绪回笼的一刹那，唯一能让她感知到的就是自己的灵魂好像在慢慢消失。
　　灵魂的消失可以为那些她救不下的人赎罪吗？她这样想着。
　　望着眼前的事物，这次她眼里再也没有了泪水，眼神空洞的就好像没有灵魂的□□。
　　她就这样一直静静的看着前面，15分钟后终于缓慢的走了下去。
　　她没有选择回教室去继续上课，而是绕到了学校后面，直接翻墙走了。
　　她也没有回家。
　　这次她去的地方，是她们放学后回家的必经之路。
　　她直直的看着小巷对面，这里曾经承载着她那些美好的、甜蜜的、难忘的回忆。
　　可是后来，这条巷子却好像会吃人。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这条巷子里，消失了。
　　她想阻止的，可是她用了很多很多的办法，也没有成功，找了很久很久也没有找到。
　　等再找到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她没有阻止成功，可是那个人绝望的求救每时每刻不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这条巷子最后给予她的，居然是那让她后悔一辈子的求救声。
　　那一声声无助的呐喊，成功覆盖了她脑海里曾经那些美好的欢颜笑语。
　　或许她应该在努力一点，跑得快一点，变得再强一点，这样她是不是就能救下那个被这条巷子吃掉的人呢？
　　过了许久，她停止了思考，如果真的有一万种可能，那她就不会这么无助了。
　　平静的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翻了翻通讯录，打给了那位年长的女班主任。
　　“喂？李落寻？”
　　“老师，是我。”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在上课吗？”
　　“我不读了。”
　　“什么？”
　　对面似是不相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人沉默了几秒，李落寻依旧面无表情的说:
　　“我不读了”
　　“理由呢？”
　　“没有理由，就是突然不想读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你会产生这种想法，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这么做对不对得起你自己。”
　　“我已经想的很好了。”
　　“李落寻，你的进步我们是看在眼里的，从那个只会打架的人成为了现在全校前十，你扪心自问，如果你放弃了，你对得起当初那么努力的自己吗？”
　　“老师，你不用劝我了，我现在已经不在学校里了，我也已经想好了，我不读了，也不会后悔。”
　　“你的妈妈知道吗？”
　　“我会告诉她的”
　　“遇到困难了吗？还是受什么委屈了？”
　　“都没有，谢谢你的关心，只是单纯不想读了。”
　　“我现在不在学校，等我明天回来，我们再好好谈谈。”
　　“不用了老师，就这样吧。”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长舒一口气后，她抬头望向那蔚蓝的天空，这天可变得真快啊！
　　如果天空都能从那乌云密布的裹挟里挣脱出来，那为什么她就不能呢？
　　一种摧心折骨的无力感，自头盖骨一直麻到十个指尖。她就像被乌云裹挟着的天，可是却又有些不同，因为天是能挣脱那裹挟的，而她无论怎么做，都永远无法逃脱。
　　她再次感到灵魂在消失的时，脑海里闪现出那治愈的笑容，让她也不自觉的跟随着一起笑着。
　　她想跟于玖言的约定她大概是要失约了。
　　晚上的时候，李落寻看着对面坐着的三人陷入了沉思。
　　“你们来干什么？”
　　顾期哈哈一笑，然后看向坐在她左右两边的人，那两人很默契的不说话。
　　顾期只能硬着头皮问：“怎么突然就要退学？”
　　李落寻玩着手里的水杯，毫不在意的回答：“没有为什么。”
　　谢蕴听到这话，也不当乌龟了，急切道:“不可能，你要是不想学早就退了，还用得着拖到快要高考？”
　　沈临觉也附和着：“对啊老李，更何况你不是跟小九约好了说要一起去上同一所大学吗？”
　　顾期像是抓住了重点，大声说道:“对！小九知道吗你就退，反正我不同意。”
　　李落寻愣了愣，如果于玖言知道了，她应该会很生气吧。
　　低头看向手中杯子时，犹如被卷进了大海里庞大的漩涡，她沉溺在海底里，没有让她感到窒息，反而让她逐渐清醒，让她感到无比的放松。
　　她想，就这样一直溺在海里吧，不会有人发现，不会有人联系，就她一个人。
　　她再也再也不用感受着那些痛苦，那些绝望，那些让她一直忘不了旧回忆。
　　如果是以前，她会非常非常期待跟于玖言所谓的约定，可是她现在真的真的好累，只想趴着睡觉，不想再醒来。
　　所以她无情的说：“她迟早会知道的。”
　　谢蕴:“她不会同意的，我也们不会。”
　　沈临觉:“对。”
　　李落寻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觉得喉咙疼的让她说不出话，她现在只想把自己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永远都不要再和外界有联系。
　　她动了动嘴唇，也只说了一句“有点晚了，都回去吧！”
　　“我还要去给妈妈熬药。”
　　几人看劝不动她，也只能无奈走了。
　　“等等！”
　　三人回头看着她。
　　“沈临觉，你记得把她们两个安全送到家。”
　　“放心吧”
　　“还有，换条路走吧，不要再走之前的那条路了。”
　　几人都疑惑的看着她，那条巷子她们不是一直都走的吗？为什么要换？
　　李落寻眼神躲闪，含糊其辞道：“感觉不安全，所以以后都不走那条路了。”
　　几人虽然不知道李落寻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乖乖的点头如捣蒜，答应了。
　　李落寻松了一口气，看着她们离开了。
　　这几天李落寻一直在照顾感冒的妈妈，时不时就会盯着妈妈发呆，学校里的人也没有来找过她，她的地址就只有几个人知道，所以没来找她也正常，她也乐得清静。
　　她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只说是跟学校请假了。
　　顺便也把她那稍长的头发给剪了，剪了个类似狼尾的那种发型。
　　这天她坐在树下休息时，感受到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她睁开眼。
　　是于玖言回来了。
　　于玖言站在她后面，脑袋伸着挡住了阳光。
　　李落寻呆了一会，突然伸手把于玖言压在身下，手护住了她的脑袋。
　　于玖言惊呼了一声，茫然的看着她。
　　李落寻依旧没有说话，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直勾勾的看着于玖言。
　　她眼神炙热，就好像是想把面前的人永远的印记在眼睛里，让她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
　　于玖言则是愣愣的，根本不知道这个人要干啥，但还是配合的不起身，就这么让这个人一直看着。
　　两人就这个姿势沉默了一会，李落寻似乎是看够了，终于放开了于玖言。
　　于玖言站起来，看着坐在地上的人，问：“为什么要退学？”
　　李落寻早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她依旧还是那句话“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突然不想学了。”
　　于玖言也同样料到她会这么说，直接否决了她这个说法：“我不信，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所以我不信。”
　　李落寻:“没有说服力也没有办法，因为就是这个理由。”
　　“可是你明明认真学了，那么努力的学了，我们一起努力了那么久，你怎么会想要退学。”
　　“阿玖，我只是因为刚好无聊，所以就学了，其实我的本性还是那个只会打架的混混。”
　　于玖言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自己。
　　怎么会只是个混混呢？这个人明明是很好的人啊。
　　因为自己的胆小，被校外的那些小混混盯上了，每次都要抢她的生活费。
　　抢钱就算了，后面这些人甚至还想对她图谋不轨。
　　自己差点被欺负的时候，是她救了自己，因为自己害怕，所以就一直陪着自己，每次放学的时候都会偷偷跟在她身后，保护她。
　　这个人陪伴着她，从清晨到夜晚，从昨天到今天，从过去到现在。她的生活里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不在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了，她会怎么办。
　　所以对她而言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只是个混混呢？
　　她望着李落寻的眼睛，就这么一直看着这双总是吸引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总是亮亮的，跟它的主人一样，特别好看。
　　可是今天当她再看向这双眼时，为什么她会觉得这双眼睛好像变了，没有了以前的光泽，就像大地没有了生机。
　　她好像感觉到那个骄傲、阳光、自信的李落寻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远到有一天会彻底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噙着泪，苦涩的开口：“可是我们还约好了要上同一所大学的……”
　　李落寻扭头看向别的地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不去了……”
　　于玖言接受不了她这么说，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的砸在地下。
　　“可是你明明答应了的……”
　　李落寻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带着点哭腔还有委屈:“可是你也答应了的”
　　答应永远不会离开我的……
　　于玖言哭的断断续续的，抽噎着：“我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可是你呢？你骗我……”
　　“对不起”
　　“你就是个不遵守承诺的大骗子！我讨厌你！”
　　说完这句话于玖言就走了，李落寻红着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也只有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自己才敢让那滴泪落下来。
　　当那滴泪刚好掉到地上时，于玖言突然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嘴里含糊不清道：“阿寻，你怎么了……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对不起……你怎么样都可以……你别不要我”
　　李落寻垂下眼眸，看着在她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人，那些画面一幕幕都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怎么也抓不住，留不住。
　　“阿寻……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打他，你别不要我……”
　　李落寻把头埋在她脖颈处，闷闷的说：“没有人欺负我，也没有不要你。”
　　于玖言哭得更狠了：“那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上大学？”
　　“对不起。”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说你愿意，说你不退学了……”
　　李落寻突然把她转过身，于玖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身后的人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到了她的后颈处，是李落寻的眼泪。
　　“我给你一次机会，走还是留下。”
　　于玖言呆呆的被她圈在怀里，很奇怪，明明刚刚来的时候感觉路很短，现在看去忽然发现这条路好长好长，长到好像看不到尽头。
　　前面的路很长，可是她的归宿好像就在她的身后，那是生为孤儿的她，唯一的家。
　　她的归宿不用走过这条路才能寻到，只要她转身就能拥住她的全世界。
　　不，其实是，她的全世界已经在拥住她了。
　　所以她几乎没有然后犹豫的转过身去，再次紧紧的抱住李落寻。
　　“我不走，你说过不会丢下我的。”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不像现在的自己了，离开了，你也不会走吗？”
　　于玖言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像现在的自己？
　　还有为什么她要离开？她要去哪？
　　饶是不知道，她还是坚定的回答:“不会，永远都不会。”
　　李落寻紧紧抱着她，于玖言能感觉到，她脖颈处好像已经湿润了，那个人就好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靠在她身上，泣不成声。
　　“阿寻，我们不退学好不好？”
　　“好”
　　“别不要我好不好？”
　　“没有不要你”
　　“跟我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