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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梨园误闯闹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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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露沾湿蔷薇巷的清晨。
沈灵溪扒着自家院墙往外探头,粉裙衣角被墙头杂草勾住。
她踮着脚拽了半天,非但没扯开,反倒把裙摆扯出个小口子。
这动静惊动了刚走到巷口的苏慕言。
他憋着笑走近,指尖轻轻一挑,那难缠的杂草就松了手。
“又在这儿探头探脑,不怕摔下来?”苏慕言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清润。
他穿着干净的藏青长衫,肩上挎着个竹篮,篮沿还露着半截草绳。
沈灵溪踉跄着站稳,低头看着裙摆上的破洞,脸颊瞬间红了:“我……我就是看看你来了没。”
“昨天盼了一晚上,就等着你兑现‘带我去好地方’的承诺,今早天不亮就醒了,翻来覆去实在坐不住,才跑到院墙这儿等。”
苏慕言弯腰捡起她掉落的绢帕,上面绣着的半只蝴蝶还沾着草屑。
他伸手帮她拂去帕子上的灰尘,笑着晃了晃竹篮:“走吧,再晚些,梨园的晨雾就散了。”
“梨园?”沈灵溪眼睛一亮,瞬间忘了裙摆的事,“就是城外那片种满梨树的园子?我听张婆婆说,那里的梨熟了的时候特别甜!”
“现在虽没梨,却有别的好东西。”苏慕言卖了个关子,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小食盒——里面是她今早特意让厨房做的豆沙包,想着路上当点心吃。
他又从竹篮里拿出件薄披风:“早上风凉,披上,别冻着。”
披风是浅灰色的,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显然是他洗干净的旧物。
沈灵溪接过披在肩上,长度正好到她膝盖,风一吹,披风边角扫过手背,暖融融的。
她偷偷往他身边凑了凑,鼻尖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墨香,心里甜丝丝的。
两人刚走到巷口,就见李大爷牵着一头小毛驴站在槐树下。
驴背上还铺着块厚厚的棉垫,小毛驴通体雪白,就额间有一撮黑毛,正甩着尾巴啃地上的青草,模样憨态可掬。
“这是……”沈灵溪指着小毛驴,惊讶地睁大眼睛。
“昨天跟你说路远,骑驴去省力气。”苏慕言笑着走上前,接过李大爷手里的缰绳,“麻烦李大爷了。”
“客气啥,这驴温顺,你们年轻人玩得开心。”李大爷拍了拍驴背,又对着沈灵溪挤挤眼,“灵溪丫头,慕言这孩子细心,跟着他,你放心。”
沈灵溪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披风的系带。
苏慕言倒是坦然,扶着她先爬上驴背,又叮嘱她抓好缰绳,自己才翻身上来,坐在她身后。
他的双手轻轻搭在缰绳两侧,刻意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可沈灵溪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
小毛驴慢悠悠地往前走,蹄子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路过巷口的早点铺时,老板笑着递过来两个刚出炉的肉包:“慕言,灵溪,带着路上吃!”
“谢谢王老板!”苏慕言接过肉包,递了一个给沈灵溪。
温热的肉包散发着香气,沈灵溪咬了一口,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她慌忙用手背去擦,结果蹭得满脸都是油。
苏慕言看得忍俊不禁,从袖袋里掏出帕子,轻轻帮她擦着嘴角:“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偶尔碰到她的脸颊,像羽毛似的,痒得沈灵溪心里发颤。
一路上,不时有街坊邻里和他们打招呼,看到两人骑着小毛驴,都忍不住打趣几句。
张婆婆坐在门口纳鞋底,笑着喊:“慕言,带着灵溪去哪儿呀?记得早点回来,别耽误了温书!”
“知道啦张婆婆!”苏慕言笑着应下,脚下轻轻一夹驴肚子,小毛驴加快了脚步。
沈灵溪靠在他身前,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沉稳心跳,忽然觉得这样的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半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到了城外的梨园。
晨雾还没完全散去,轻纱似的笼罩着成片的梨树,枝叶在雾中若隐若现。
梨园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清新的梨叶香扑面而来,夹杂着泥土的湿润气息,让人瞬间神清气爽。
“哇,这里好美!”沈灵溪迫不及待地从驴背上跳下来,披风都差点滑落。
她跑到一棵梨树下,伸手去够低垂的枝条,叶子上的露珠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苏慕言牵着小毛驴,找了个阴凉处拴好,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鹿在林间穿梭,嘴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他从竹篮里拿出草帽,快步走到她身边,戴在她头上:“太阳快出来了,别晒黑了。”
草帽的帽檐很宽,正好遮住她的眉眼。
沈灵溪抬手扶着草帽,抬头看向苏慕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照得格外清晰。
她忽然想起昨天他被鸡扑到身上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苏慕言,你还记得昨天那只芦花鸡吗?它把你当成架子了!”
苏慕言无奈地摇摇头:“也就你笑得那么开心。”话虽这么说,他的眼里却满是宠溺,“对了,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他牵着她的手,往梨园深处走去。
沈灵溪的手被他握在掌心,温热的触感让她的脸颊发烫,她偷偷抬眼,正好撞见他看过来的目光,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同时别开脸,可握着的手却没松开。
梨园深处藏着一口古井,井边放着几张石桌石凳,显然是常有人来。
而最让沈灵溪惊喜的是,井边的空地上,种着一片格桑花,粉的、紫的、白的,开得热热闹闹,在晨雾中像打翻了的调色盘。
“这是你种的?”沈灵溪蹲在花丛边,小心翼翼地摸着花瓣,眼里满是欢喜。
“前几个月来这边看书,觉得这里空着可惜,就撒了些格桑花种子。”苏慕言坐在石凳上,看着她兴奋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高兴,“没想到长得这么好。”
沈灵溪摘了几朵颜色最艳的格桑花,想编个花环。
可她的手笨得很,编了半天,非但没编成花环,反而把花枝都扯断了。
她气得噘着嘴,把断枝扔在地上,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苏慕言看得好笑,走过去捡起断枝:“我教你。”他的手指修长灵活,把花枝绕来绕去,没过多久,一个小巧的花环就编好了。
他把花环戴在沈灵溪头上,笑着说:“好看。”
沈灵溪抬手摸了摸花环,心里甜滋滋的。
她跑到井边,对着水面照了照,花环戴在头上,衬得她的脸颊格外红润。
她正看得开心,脚下一滑,差点摔进井里。
还好苏慕言眼疾手快,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拽进了怀里。
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沈灵溪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墨香,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烫得像火烧,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苏慕言也僵住了,抱着她的手臂微微发紧,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松开她,声音有些沙哑:“小心点。”
沈灵溪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披风的系带。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好在此时小毛驴突然叫了一声,打破了这份尴尬。
“我……我去给你倒水喝。”沈灵溪赶紧拿起井边的水桶,想要打水。
可她的力气太小,水桶刚放进井里,就差点被井水带下去。
苏慕言赶紧上前帮忙,两人一起合力,才打上来一桶清澈的井水。
井水凉丝丝的,带着点甘甜。
沈灵溪用手捧起一点,喝了一口,瞬间觉得暑气全消。
她想起食盒里的豆沙包,赶紧拿出来:“快尝尝,还是热的呢。”
苏慕言接过豆沙包,咬了一口,豆沙的甜糯在嘴里散开,比他在家吃的任何点心都好吃。
他看着沈灵溪,忽然想起什么,从竹篮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他昨晚熬夜做的叶脉书签,上面还沾着淡淡的墨香。
“这个给你。”他递过一枚书签,上面压着一片完整的梨树叶,叶脉清晰,边缘还用工笔画了朵小小的蔷薇,“看书的时候能用。”
“好漂亮!”沈灵溪小心翼翼地接过书签,放在手心,“你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上次看到你看书时,总用手指夹着书页,怕你把书弄坏。”苏慕言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做得不好,你别嫌弃。”
“我很喜欢!”沈灵溪把书签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珍藏什么宝贝似的,“我要放在我最喜欢的那本《西厢记》里。”
两人坐在石凳上,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聊着天。
沈灵溪说起昨天在厨房做桂花糕的糗事,把盐当成糖加进去,还差点烧了灶台。
苏慕言听得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笨的时候。”
“不许笑!”沈灵溪假装生气地瞪他,伸手去挠他的痒痒。
苏慕言也不躲闪,笑着和她打闹起来。
格桑花丛边,两人的笑声被风吹得很远,惊飞了枝头的几只小鸟。
打闹间,沈灵溪不小心碰掉了苏慕言放在石桌上的书卷。
书页散开,里面掉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只小小的兔子,和他之前给她雕的木雕一模一样。
沈灵溪捡起纸,看着上面稚嫩的笔触,笑着问:“这是你画的?”
“嗯,温书累了的时候画的。”苏慕言的脸颊微红,赶紧把纸收起来,“画得不好,让你见笑了。”
“很好看啊。”沈灵溪的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只兔子是照着她画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那个绣了一半的帕子:“你看,我把你画的兔子绣在帕子上了。”
帕子上的兔子用粉色线绣成,旁边还绣了几朵小小的格桑花,虽然针脚还有些笨拙,却看得出来格外用心。
苏慕言看着帕子,心里一暖,伸手轻轻抚摸着绣线:“等你绣好了,我一定天天带在身上。”
太阳渐渐升高,晨雾散去,梨园里变得明亮起来。
苏慕言提议去捡些梨树叶,回去做更多的叶脉书签。
沈灵溪欣然同意,两人分头行动,比赛谁捡的叶子更完整。
沈灵溪专挑那些看起来绿油油的叶子,可她捡的叶子要么有虫眼,要么边缘破损。
而苏慕言捡的叶子,片片面完整,叶脉清晰。
沈灵溪看着他手里的叶子,心里不服气,踮着脚去够高处的枝条,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屁股墩。
“哎哟!”沈灵溪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
苏慕言赶紧跑过来,蹲在她身边,紧张地问:“怎么样?摔疼了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他伸手想扶她,又怕碰疼她,动作格外轻柔。
沈灵溪摇摇头,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裙摆,忍不住笑了:“没事,就是屁股有点疼,还有……有点丢人。”
苏慕言也笑了,伸手帮她拍掉裙摆上的泥土:“不丢人,我小时候在这里摔得更惨,还掉进水坑里了呢。”
他说着,拉起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叶子肯定好。”
他带着她来到梨园的西北角,这里的梨树枝繁叶茂,叶子长得格外翠绿。
沈灵溪刚要伸手去捡,就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屏住了呼吸,悄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梨树林,他们看到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蹲在地上,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其中一个汉子手里拿着把铁锹,地上已经挖了个大坑,坑里放着一个木箱子。
沈灵溪吓得捂住了嘴,小声对苏慕言说:“他们……他们是不是在埋赃物?”
她平日里最爱看话本,里面常有这样的情节,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苏慕言皱了皱眉,示意她别出声。
他悄悄拉着她往后退,想趁着两人没发现赶紧离开,去找人来。
可沈灵溪太紧张了,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发出“咔嚓”一声响。
“谁在那里?”其中一个汉子警惕地站起来,手里还握着铁锹。
苏慕言心里暗叫不好,拉着沈灵溪转身就跑。
那两个汉子见状,也赶紧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站住!别跑!”
沈灵溪吓得腿都软了,跑得跌跌撞撞,草帽都跑掉了。
苏慕言紧紧握着她的手,尽量放慢速度迁就她。
眼看就要被追上了,苏慕言忽然看到旁边有个干草堆,赶紧拉着沈灵溪躲了进去。
干草堆很高,正好能把两人藏起来。
沈灵溪趴在苏慕言怀里,吓得浑身发抖,耳朵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
那两个汉子追了过来,在附近找了半天,没看到人,嘴里骂骂咧咧地说:“肯定是野兔子,别管了,赶紧把东西埋好,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灵溪才敢抬起头,小声问:“他们走了吗?”
苏慕言侧耳听了听,点点头:“应该走了。”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干草,探头看了看,确认没人后,才拉着沈灵溪爬出来。
两人身上都沾满了干草,沈灵溪的头发里还插着几根草屑,样子狼狈极了。
苏慕言帮她把草屑拿掉,忍不住笑了:“现在知道怕了?刚才还说人家埋赃物呢。”
“我哪知道……”沈灵溪的声音里带着点委屈,她拍着身上的干草,忽然觉得手里碰到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之前掉在地上的草帽,只是草帽已经被踩得变形了。
两人正哭笑不得,就见刚才那两个汉子又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沈灵溪吓得赶紧躲到苏慕言身后,苏慕言也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
可没想到,那两个汉子看到他们,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着走过来:“你们是来玩的吧?刚才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
沈灵溪和苏慕言都愣住了。
原来这两个汉子是梨园的看守,刚才在埋的是过冬的梨树苗,怕被野兽刨掉,才特意埋得深一些。
他们以为沈灵溪和苏慕言是偷梨的,才追了上来。
“原来是这样,实在抱歉,我们误会了。”苏慕言赶紧道歉,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年轻人好奇嘛。”看守笑着说,还从篮子里拿出两个刚摘的野果,递给他们,“这果子甜,你们尝尝。”
沈灵溪接过野果,咬了一口,清甜的汁水在嘴里散开,好吃得眼睛都亮了。
她看着苏慕言,两人相视一笑,刚才的紧张瞬间烟消云散。
误会解开后,看守还带着他们参观了梨园的仓库,里面堆放着很多晒干的梨片和酿好的梨酒。
沈灵溪尝了一口梨酒,甜甜的,带着点酒香,忍不住多喝了两口,脸颊很快就红了。
苏慕言怕她喝醉,赶紧拦住她:“别喝了,这酒虽淡,喝多了也会头晕。”
他说着,从食盒里拿出块豆沙包,递到她嘴边:“吃点东西压一压。”
沈灵溪乖乖地张嘴接过,嘴里塞得鼓鼓的,像只偷吃的小松鼠。
看守看着他们,笑着说:“你们俩感情真好,像我们家那对小孙子孙女似的。”
沈灵溪的脸更红了,低下头,不敢说话。
苏慕言笑着和看守道谢,带着沈灵溪离开了仓库。
此时已经到了中午,太阳有些毒辣。
苏慕言带着沈灵溪回到井边,拿出带来的干粮,两人坐在石凳上吃了起来。
沈灵溪吃着吃着,忽然觉得眼皮发沉,大概是早上起得太早,又跑了半天,竟然靠在苏慕言的肩膀上睡着了。
苏慕言的身体僵了一下,低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自己则拿起书卷,轻声读了起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井边的格桑花轻轻摇曳,小毛驴在一旁悠闲地啃着青草,整个梨园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苏慕言清润的读书声,和沈灵溪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