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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乱清白 ...


  •   “婢子不懂昭仪在说什么......”小景摇头,那眼里尽是惶恐。

      齐盼视若无睹:“懂不懂的,哪用得着讲出来。不过是你知我知而已。”

      “昭仪何意?”小景一惊。

      却见齐盼神色平静:“撷芳宫里不能有脏水,要是你弄得不干净,被我看见了一滴,我可什么都能给你们抖出去。”

      小景自是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她只是没想看着看着和和气气、清丽可人的女子冷了脸竟会是这般模样,冷凄凄得甚至还有些瘆人。

      她慌得不敢去看她,只说了“明白”,便领着人快步进屋去。

      宝善是跑着回来的。

      “昭仪!”

      碰巧孟玉荣和万锦环也一道出来了。不过二人的神色都不算好看,一个时不时地拿帕子掖下鼻尖,而另一个索性用袖子挡了鼻子。

      万锦环才跨出门就一个没忍住,直啐了句“腥得很”,却反被孟玉荣扯了袖子:“别过了。”

      齐盼见此示意宝善将东西呈给万锦环就是,而她则安静地在旁等着便好。

      万锦环原是单手接过了簿子,但思来想去还是叫宝善拿着,自己则用一只手翻着。

      然草草翻了遍,仔仔细细又看了遍,果然是应了她适才的那句话。这承幸簿查了真同没查一般,白纸黑字,寥寥几行,愣是没有一个“陈”字。

      万锦环笑出声:“看来齐昭仪这恩宠是不曾断过啊。”

      此话一出,齐盼是不得不将头抬起了。可她也不知要说些什么,似乎认不认的都不好,索性她便问起了里头的人:“陈美人她......没事吧?”

      只听那屋里又是一阵惨叫哭喊。

      孟玉荣蹙眉:“倒是会挑时候。”

      万锦环道:“适才贵妃还说吾过了,难道贵妃此番就不怕里面的人听到?”

      “要真能听进去,她这戏也就演不成了。”孟玉荣说着望向门口,余光却不紧不慢地落向身侧之人,漫不经心地挑了眉,“本宫听着,怎还多了号人?”

      齐盼也听出来了。在那好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中,有道人声自始都在吵嚷着,如同一只飞在林间的小雀,但凡寻着树杈间的空隙都能无阻地钻进去。她略微抬起眼,只见万锦环欲言又止。

      仍旧是那张花瓣样的唇,想轻吐出蕊丝,却又含住了般,是以张口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像极了不见松意的花骨朵,便是硬掰也是无用。

      “皇兄好生不心急,就差你来了。”

      万璲直给钱学正递了个眼色。

      钱学正点头,当即提着药箱快步进了屋。

      见人入内,孟玉荣忙上前一步,低声问:“你都知道了?”

      万璲的脸紧绷着,原就生得白,眼下更是像一张被扯紧了的白纸,吐不出一个字。

      郑尤雁看了他一眼,难得板正了自己,上前回话:“来的路上碰着人了。只怕现在整个宫里都已经传开了。”

      “难道夏竹多吉没追上?”齐盼急急上前。

      “追上了,但......”

      只听门口一阵吵嚷。

      王美人是被人架进来的。

      “放开我!你们这是在害皇上的骨肉。”

      郑尤雁轻声:“人是追上了,但这嘴可不行。就刚才你的人还被她咬了好几口。”

      “美人,你就别说话了!”夏竹也是急了,伸手又要去捂王美人的嘴,但下一瞬便又吃痛嘶声,边甩着伤手,边看向齐盼。

      万璲终于出了声:“再吵,就都去把舌头割了。”他说着,将目光斜向身后之人,咬牙道,“尤其是你。”旋即他便让人将王美人请进了侧屋里,美其名曰,“心念皇嗣”有功,理应好好地喝上一杯“闲来无事”茶。

      他动气了。那鲜明的怒意成了他眼里唯一一笔格格不入的重墨。

      齐盼却想,这抹墨色定是涂错了地方,这才让那人成了另一个模样的人。

      可万璲却向她看来了。瞬间,他那如纸般的脸又似是软了,也皱了,道道淡痕里都藏了字。但他并未开口,只是让目光擦着她的视线过去了。

      齐盼钉在了原地,耳边只听万锦环说道:“皇兄现下就气成这样,一会可如何是好?”

      万璲笑了笑:“怎么?朕还能气死不成?”

      不察“死”字已然出口,万璲还是缓了语气补了句:“毕竟朕还想活着知道,这孩子究竟是如何凭空出来的。”

      “孩子要出来,定然是得有娘有爹的。这娘向来错不了,就看她把爹认准了谁。”万锦环走至万璲跟前,“皇兄,事到如今,保时局,还是纠真相,就看你怎么选了。”

      郑尤雁故作不经意地向万锦环处迈了迈,作揖低首:“皇上,臣以为公主所言极是。这父是母选出来的,若陈美人强认了您,您再不认,一时间恐怕只会让朝局大乱,且......”

      万璲打断:“这事出在你宫里,你怎么看?”

      “我?”

      几人齐齐看向齐盼,无一不在等着。

      齐盼不好躲过,清了清嗓子道:“首先,与臣妾无关的事,臣妾一分都不可能认下。再者,如今开岁宴在即,若是再因此而大动干戈一番,反而会招惹不少笑话。因此,在臣妾看来,倒不如先在人前扮一场双喜临门的大戏。等外邦人一走,再慢慢地察,细细地挖。”

      “难道你也想让朕认下他?”

      齐盼不敢去看万璲:“可这本就不是什么想与不想的事,而是关乎能与不能的事。皇家的颜面,皇上的威严,甚至是北朝的未来,现在全都系定在这个孩子身上。臣妾实在当不起这个罪人。”直到说及此,她才终于能抬头了,“不过,臣妾还信一句话。”

      “什么?”

      “身正不怕影子歪,自有清白找上来。”

      这话听着不错,可万璲却觉得心里如何都不是滋味。“你不信我?”他向齐盼走近。

      齐盼不躲:“信。就是因为信,所以才敢放手一搏。”

      钱学正小跑着从里屋跑出来,还特将房门关了。

      “如何?”孟玉荣问。

      钱学正拿袖子掖了掖额上的汗,面色凝重道:“扎了几针,现下龙子是无大碍了,但陈美人身子弱,日后还是得好好养着。”

      孟玉荣再问:“果真是见红了?”

      钱学正听言,望了眼身后,跨步上前,压低了声:“这才是奇的地方。虽说才三月,胎像不稳,也确有些小产之相,但也不至于像今日这般。”

      “这血多了?”

      钱学正没有言语,但万璲见状也是了然,遂摆了摆手,命钱学正退下。

      “那陈美人的承安簿上……”承安簿上所记都是些宫中贵人的脉案。

      万璲道:“如实写便可。不过可得把你的名写好了。”他俨然是有了主意。

      “是。”

      “这么说来,她那婢女倒是真有几分本事。”万锦环说着看向了孟玉荣,却不想话才说至一半竟有人无端插进了她们二人之间。

      只见郑尤雁躬身道:“再有本事,也不是事事都有本事。臣愿为公主......”他顿了顿,“为皇上分忧。”

      “你能如何分忧?”万锦环的视线总算落到了此人身上。方才他的那番话,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总归是把她万锦环放到了万璲前头。

      郑尤雁只说了一字:“查。”

      “说得这般直白,国师莫不是生怕里边的人听不到?”万锦环缓步向他走近,拿下巴点了点那屋,低眼看他。

      “便是听到了又如何?”郑尤雁抬起头来,“正如齐昭仪方才所言,身正不怕影子歪,自有清白找上来。再者,臣也只说了要查,也没说是怎么个查法,兴许打个地洞,也可能挖条地道。不过,清白也不是靠查出来的,只是不清白的人不经查罢了。”

      “还真是一张好嘴。”万锦环微俯下身,“但若是有人假意陷害,那你还查个什么劲。”

      万锦环原不想偏了视线,便这般看着盯着就好,奈何万锦环身上的脂香气直让他不住眨眼,他便只好往别处看去,譬如那张嘴。但目光终是落到地上,落在那两双正好相对的鞋头上,一黑一白,一对明着素,而一对暗中繁。“臣以为,真清白的人是受不得脏水的,但假清白的人却巴不得如此。是以,臣只是查人,如此再多的证据也只是试探。毕竟物是死的,只有长了嘴的人才是活的。”

      “那闭了嘴的呢?”

      郑尤雁弯了弯唇角:“臣方才说了,只有长了嘴的人才是活的。”

      彼时屋里的痛嚎声已是停了,但自钱学正走后,各类清扫声却是此起彼伏得不曾停过。尤其是在门边拖桌子的满月,一张桌子被她来来回回得拖了好些趟。

      床榻上,陈美人歪着头,声音幽微道:“冬露姑娘,是我给你们添乱了。”

      “美人这说得哪里话。”冬露实是对她有些笑不出来,就连话也是敷衍着的,“是我们撷芳宫的人不懂女子生育之事,瞎忙活了半天,却还是让您委屈了。还请美人恕罪。”

      “说到底,还是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了。”陈美人让小景扶她半坐起,“昭仪人好心善,我今日来也是想替这孩子寻个靠山。只是我也是第一次当母亲,且这孩子来得也......”她提及此处,又不住哽咽,“竟不想反给昭仪添麻烦了。”

      满月从柜子里翻出了套齐盼不爱穿的衣服,递给了小景:“婢子说句不好听的,您要是真觉得给昭仪添麻烦了,还不如将这话说与她听呢。这衣服您一会儿换上吧,回去时还是干净些为好。”

      “满月姑娘有心了,也烦请你一会儿代我谢过昭仪。”小景捧紧了衣服谢道。

      怎奈满月不理,自顾自地走向了门口。

      彼时屋外的人声较方才已然轻了不少,满月也就不再去折腾她那笨重的桌子,转而开始折腾起了凳子。

      忽听身后“吱呀”一声。原是屋门又被人推开,满月连忙放下了凳子。

      “皇上,昭仪。”

      “皇上......”陈美人见了人来下意识地抓上小景的手。

      小景也是一脸心疼:“主子,您总是要见的。”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万璲也不坐下了,径直开口。

      陈美人微愣,继而慢慢垂了眼,将手摸上小腹:“三......三月前,御花园。那日您吃醉了酒,就......”

      齐盼进屋时没让满月将门关上,好让门口的几人能将里间的对话听个清楚明白。

      “你知道朕那日醉了酒?”万璲板着脸扬了声,“还知道朕去了御花园?”

      “臣妾无意冲撞龙颜,但龙威难却......”陈美人说着又开始啜泣起来。她发丝乱着,眼睛肿着,身子又颤着。

      门外,万锦环却也是白了脸,下意识先看向了郑尤雁:“皇兄他莫不是真的.....”

      却见郑尤雁摇了头。

      万锦环一把拉过郑尤雁,握在他手腕的手逐渐收紧:“你说话呀。你给我说话!”她不敢放开了声,只能听到偶有尖音冒出。

      “且听莫急。”郑尤雁竖起食指,盯着那人正抖得厉害的唇瓣,将手抵到了自己的唇上时便见那唇也跟着抿紧了。

      只听里头道:“约莫那日朕是贪杯了,竟记不得自己是醉了酒去的御花园,还是就在御花园里醉的酒?”

      稍顿,又听万璲的声音飘来:“原来你知道朕是在御花园里醉的酒啊。”

      话音刚落,万锦环便见郑尤雁的神色一松,道:“既如此,公主便大可放心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乱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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