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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Episode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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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柠拔高的声音吸引来所有目光。
她乐滋滋地对着蔺窈笑,毫无察觉似的。
蔺窈差点跳起来捂住她嘴,眼睛没敢往旁边瞄。
弹幕才发现她,刷出满屏问号。
【炮灰女怎么也在这儿?】
【江曜辞看过来了,笑容明显凝固】
【不会是为了跟妹宝竞争,特意过来的吧】
【那可打空算盘了,我们妹宝从小到大都长歌善袖呢~】
与男主男二同框就带来爽点不同。
她跟女主两个女生同框只会被比比比。
拉踩嘲讽等打脸一条龙。
室内安静片刻很快恢复哄闹,拨弦拧扭打节奏,江曜辞在嘈杂中走过来:“你怎么也在这里,什么时候加入了舞社?”
他蹲下,大方自然:“珞歌是我朋友,中午你见过。今晚下雨,我来给她送把伞,她身体不好,晚上有课没来得及去食堂,跳舞吃不消的,就顺便带了份晚饭。”
江曜辞头发有些湿漉,几缕不听话地搭在额前,添了几分随性。
“不过,”他笑说,“要是知道你在这,我下课就直接送你来了。”
【男二的小嘴巴又开始骗人啦~其实他早就回宿舍打游戏了,但看到雨太大,他担心女主,立马就冒着暴雨赶来送伞了!】
【是啊,怕女主跳舞消耗量大,还特意排队买了最火的那家灌饼。那家态度巨差,但女主喜欢吃,不然小少爷怎么会去受气呢~】
【男二这么解释是怕炮灰女嫉妒以后会做对女主不好的事吧】
【她面相就一副很阴郁的样子】
“只知道你绘画和钢琴很好,没想到,连跳舞也很擅长吗。”
面对这张阳光和煦的帅脸,蔺窈正要开口,听到旁边梁柠没忍住冒出一句“六百六十六”。
“……”她大概反应过来,梁柠刚刚是故意嚎那一嗓子的。
“我不会跳舞。”蔺窈望着他很干脆答。
江曜辞目光闪了闪。
也许想起陈珞歌跳舞很好,梁柠忽然拉她站起来,大声说:“我们窈窈只是没学过,不是跳不好!我叫她来,就是看中她的天赋!”
蔺窈惊:“喂……”
“走,先热身。”
众目睽睽之下,蔺窈被她的好室友拖到镜子前。
两人并排站立,镜中映出身后无数道目光,震惊的奇怪的看戏的。
蔺窈盯着自己,眼珠不敢动。
梁柠说:“你放松点,太僵硬了。”
她利落地向左坐胯,双臂一甩。
“……”
“跟我学。”
蔺窈已经不知道怎么处理表情所以看着面无表情,只有滚烫到快烧开的脸,从脖子红到耳根。
显得眼珠又黑又润。
她僵硬地学坐胯,两腿伸得笔直,看上去往左摇晃了一下,上半身诡异地倾斜。
舞室里沉默了。
连梁柠也闭嘴了几秒。
“再向右。”
梁柠动作干净,甩下手臂,还带了点震感。
蔺窈默默将姿势轴对称了一下。
“……”
“哇。”有人感叹。
满屏的问号。
【卧槽她在干嘛??】
【牛掰,有没有专业人士分析一下】
【非专业的我也笑了】
【该说不说炮灰女的朋友跳得挺不错,核心很稳】
脸烧开了。
蔺窈在尴尬到极致的时候,是会笑一下的:“……我不太行。”
回去吧。
现在落荒而逃的话,别人也记不住她的脸。男神也记不住她。
校园那么大,以后再遇见,还可以改头换面。
一想到有道视线一直在看,她就恨不得找个地鼠坑跳进去。
其他人纷纷默契地收回目光,做自己的事,吉他声、键盘、音响再度交织在一起。
“我、我再练练吧。”
蔺窈有些干巴巴。
失去了重若千钧的目光,肌肉反而慢慢活络。梁柠说:“这条腿膝盖弯一点。”
她弯了,真形成了个坐胯,她再调整姿势,倒也是有模有样的成品。
“我就说你很有感觉吧!”梁柠说,“我们学跳舞的,舞感最重要,你看网上有些人跳得再标准都没那感觉,练得再久,吸引不住目光,那就是没天赋。”
“搞艺术的都知道,光努力没天赋,这辈子的顶就到这了。”
梁柠换下一套动作:“咱们继续。”
对着镜子,照猫画虎,有些复杂的动作蔺窈做得吃力,尤其练到黑泡组合跳时,梁柠漂亮利落的动作,到她就变成手忙脚乱踩咔哒两下地板,还螺旋拧着腿,好几次差点把自己绊倒,十分滑稽。
“她比阿礼还像在做康复训练。”
隐约的议论声,吭哧吭哧笑。
“这水平还参加下个月演出?我三岁的侄子都会驯服四肢了。真不知道梁柠怎么想的。”
“算了,反正她站位也是镶边,后面还有陈珞歌重头戏顶着呢。”
蔺窈全当没听到。
靠近十点,人陆陆续续走空。
江曜辞过来跟她告别,他要送陈珞歌回寝。蔺窈淡淡应声,专注盯着基本功视频。
人走后,她从弹幕得知江曜辞兄弟又在议论她,跟陈珞歌作比较高下立现什么的。
手机屏上方弹出江曜辞的信息。
-不要有压力
-演出时随便跳两下,下台我也会给你送大束玫瑰花撑场面的[可爱]
显然是直接送上安慰。
梁柠也累了,满头汗。
“我们回去吧。”她压低声音,“裴醒也走了。”
蔺窈说:“你先走,我再练练。”
梁柠望了眼门外:“行,那我先回去洗澡了。”
顿了顿,她说:“不着急,还有一个月呢,慢慢来。而且我刚发现,裴醒看着你练习的时候,笑了一下,我很少看到他笑呢。”
“……”蔺窈心说你确定他不是嘲笑吗。
把高岭之花逗笑也算是她的本事。
室友离开了,偌大的舞室安静下来。
蔺窈瞥了眼镜子,只剩后方音乐器材还团着几个打游戏的脑袋。
门口进进出出,她不再分心,把注意力投入到练习中。
曲腿,低肩,后倾,双腿跳着打开,左右的脚跟脚尖同时朝里。再训练另一边,慢慢变得连贯。
她一拍拍分解脚步,再勉强套节奏。
空调呜呜吹,头上湿汗淋漓。
等她定格在最后一个姿势,差不多把今天的动作组合顺完时,呼了口气,放松身体。
舞室空荡荡,敞开的门传来外面淅沥的雨声。
蔺窈来到角落捡起包,掏出纸巾擦汗,她盯着镜子里因运动热得白里透红的自己,难得看到一丝鲜活气。
夜深人静。
只有等人少,甚至所有人全离开的时候,她才敢大胆投入,邯郸学步般驯服机械的肢体。
如果不是为离他近一点而来……又当面留下滑稽的印象,她也不会羞耻地拗着口气,非要跳出个样子。
蔺窈低头,把团成球的纸巾塞进衣袋,背上挎包准备走人。
舞室后方忽然传来声响。
“结束了吗?”
她扭头看去。
后门口支着一个人。
走廊的昏暗与室内的灯斜斜切割他左手撑着的腋杖,划出明暗交织的界限。
轰。
蔺窈头脑霎时一片空白。
“我负责练习室的门禁。”
肩胛清癯的身影逆光拄着拐杖走过来,橡胶包裹的支点落在地板发出轻响,他伸手按下空调键,嗡嗡的外机顿时不再响。
“那你,”蔺窈动了动唇,“刚才一直都在这里?”
声音低,小,如蚊。
那人单手拉开窗帘,打开窗户,空气霎时透进来。他回过头,应了声:“嗯。”
四周变得安静,雨声裹挟着湿热扑来。
熟悉的皂角香飘萦,蔺窈眼神飘向身旁横栏,原本挂在上面的薄外套此刻穿在对方身上,风一吹,衣角扬起,愈发衬得身形清瘦。
她唇角下垂着,像只猫,火烧云从脖颈蔓延到耳后。
滑稽的四肢,僵硬的动作,稳不住的身形。
以及她那颗为了在他面前洗刷形象而特意留下卧薪尝胆的心。
别人只看到她丢脸的一时,但他看到了双倍。
留下的为什么偏偏是他。
不是别人。
“我吗?”对方出声。
蔺窈蓦地一激灵。
他想了想,好脾气地解释:“这个月部门轮到我值班,一楼的门禁卡由我保管。下个月就会换人了。”
蔺窈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件将心里话说出来的蠢事。
甚至因为声线绷着,口气和内容都有些冒犯。
那人却似乎毫不在意。
他关了灯,转头看见她还杵在原地不动,耐心地问:“还要练习吗?”
硬邦邦:“不了。”
“一起走吧。”
“……哦。”
蔺窈小跑跟上去。
长廊幽寂,雨声灌耳,活动中心的同学已经散得差不多,二楼剧场熄了灯,负责人锁好门大步奔下楼。
两人并排走在路上,蔺窈无意识捏着指根,迁就着身旁青年的步调,走得很慢。此刻她对今晚的一切有了清晰感知——踩在云端,像做梦。
“我叫牧礼。”清润的嗓音率先打破宁静。
蔺窈抬了下眼,视线只堪堪擦过他下颌就仓促垂下,干硬道:“我叫……”
“我知道。”
她一默。
“蔺窈。”牧礼笑笑,“进门的时候听见了,蔺相如的蔺,窈窕的窈。”
蔺窈心想梁柠这个大嗓门。
她又不吭声了。
干巴巴沉默着,连廊玻璃映出她的表情,僵硬,冷漠。
与她大浪滔天的心情截然相反。
“听到梁柠说,以前你没学过舞蹈?”牧礼温和问。
“嗯。”
“怎么突然有兴趣来舞社排练?”
蔺窈掀嘴皮:“帮忙。”
“……”
闲聊话题不声不响地终止。
弹幕说得没错,她的话果然难接。
雨水哗啦啦作响。
顿了顿,蔺窈低眸,主动往外蹦字:“没学过,所以不会。今天是第一次。”
牧礼偏头看她:“你跳得很好,演出一定不会有问题。”
“……”
他扬了扬唇:“梁柠说得对,你的确很有天赋。”
蔺窈干脆闭了嘴。
有些人为了安慰别人,什么瞎话都能说。
共享单车的灯穿过雨幕,随着最后一辆被人骑走,大厅光线也彻底暗淡。
来到门口,蔺窈把手伸进挎包一摸,才后知后觉没带雨伞。
暴雨在地面砸开密集的水花。牧礼撑开伞,伞面顶着风力鼓动,他单手握着,指骨微泛白。他正要离开,扭头看见蔺窈仍定在原地,于是停下。
“我送你回宿舍。”
正紧抿唇、望着雨幕出神想自己该怎么办的蔺窈,闻言一怔。她今晚第二次正大光明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眉目清隽,身形修长。远观了三年,今夜却近在咫尺,跟她说的话比三年加起来都多。
目光顺着伞柄上骨节分明的手下滑,停留在他虚弱无力的左腿,和腿边撑着的腋杖。
蔺窈移开眼,淡声:“不用。”
沉默两秒,木木地补了句:“我已经发信息让舍友给我送伞了。”
牧礼垂眼看向她的手机,她宛如被烫了下,握紧了些。
快十一点了,大部分人都早早洗完澡上床,谁会愿意冒雨出来淋一身,再回去重洗。蔺窈也不想因为这事麻烦别人。
她盘算着两点之间最短的路径,准备顶着暴雨冲到下一个廊檐,沿着路边的树下跑,能少淋点是淋点。回去大不了洗头洗衣服洗鞋。
总之,又不会被困在这,不能回去。
“那,麻烦你送我回宿舍。”
牧礼无奈地抬了抬手里的腋拐,半边身子的力量压上去:“一手撑伞,一手撑拐杖,我实在无能为力。风很大的。”
蔺窈默不作声望着他。
狂风呼啸,伞面被鼓得震响,噼里啪啦摇摇欲坠,伞柄却稳稳拿在他手中,小臂筋络有力地凸起。
“可以吗,同学?”他弱不禁风地笑。
蔺窈挪动脚步,向他走去。
伞面倾斜,稳稳将她从廊檐下接过来:“帮我撑个伞。”
她接过。
“谢谢。”
很多年后蔺窈都记得那个暴雨夜。皂角香混杂着腥湿的雨味,她站在宿舍楼下,光明正大将视线钉在牧礼离开的背影,心里冷冷的,只有一个念头。
笨死了,自己都拄着拐杖一瘸一瘸,还要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