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 7 章 ...
-
邓泊恩当时正忙着在线上开会,收官之际,有一些关键决策还未敲定,他随手按了电话,结果没过一分钟,钟石又拨了过来。
邓泊恩心头莫名一紧,他暂停会议,接起了电话。
“喂,石头,”邓泊恩拧着眉心,“什么事?正开会呢。”
没想到钟石比他更急:“在哪呢?”
“公寓里。”
“十五分钟后我到你楼下,”钟石言简意赅,“你们公司刚刚有人坠楼身亡了。”
邓泊恩愣了一瞬,仿佛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在国能集团这种企业当管理层,业绩有时候不是最重要的,看着过得去就行,最怕的就是出这种意外,光是舆论就能毁了一个人的前程。
钟石显然也感觉到了,他放平了些语气:“我接手了,场面已经控制住了,问题不大。”
邓泊恩下意识掰了一下指关节,指节“啪”地一声,换回了他的冷静:
“什么人知道吗?”
“死者名叫余光,男,是‘安全门’的小中层,”钟石追问,“你有印象吗?”
“余光?”邓泊恩皱了皱眉,打开了手头的资料库,大脑飞速地旋转,“对,他是‘安全门’的技术骨干,负责······‘密钥算法’的模块。”他猛地站了起来,脑子里有一条线隐隐穿过,随即无影无踪了。
“我马上就到,你准备好等我。”钟石快速地说,“细节在路上说。”
邓泊恩放下电话,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消化这惊天的信息。随即反应过来不对劲,这是片区刑警的活儿,怎么就落到了国安特别行动处的手上?钟石为何这么了解‘安全门’?他行动这么快,难道是另有隐情?
钟石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邓泊恩披上大衣下楼,见车上还有另一个年纪轻的开车,便沉着脸色什么都没说,整个人显得格外肃穆。
K市的夜晚流光溢彩,乌凄凄的天上隐隐飘起了雪花,一片片视死如归地撞在飞速行驶的车玻璃上。
“咳,钟队,您要火吗?”气氛太过压抑,小司机受不了了。
“不用,习惯了,”钟石依旧叼着一只没点燃的烟,“开你的车。”
邓泊恩收回目光,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钟石。
后者取下烟头,沉吟了片刻,终于开了口:“老邓,你听说过‘光年计划’吗?”
“没听说过。”邓泊恩干巴巴地说。
钟石叹了口气:“‘光年计划’是A国从前开展的一项战略生物学研究,主要内容是······”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研究人体坏死与衰老器官的再生、培养与移植。”
邓泊恩皱了皱眉,暂时没觉得哪里不对:“这不是很成熟的技术了吗?”
“表面看是这样的,”钟石回答,“但他真实的战略目的,是通过这样的器官置换,不断以旧换新,实现某些特权群体寿命的延长。”
邓泊恩这下明白了,科技是柄双刃剑,若合理受用于广大群众,科技的益处就可以最大限度地得以发挥,实现社会各阶层的共赢,但若受用于特定阶层,科技的尖刃就会指向无辜的人群,甚至使底层人成为上层人谋取个人私利的工具。
“光年计划”显然是后者,从一开始就怀揣着不轨的意图。
“所以,”他反问道,“这和‘安全门’有什么关系呢?”
钟石见他明白了,进一步解释道:“如你所说,这种技术已经相当成熟,所以他们需要的不再是技术,而是样本。”
邓泊恩眉头蹙紧了。
“这个样本,不仅可以用于‘光年计划’,还可以用于更多与生物学相关的战略研究,”钟石咬了一下烟头,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面的重要性,你也知道,就不需要我多说了。”
邓泊恩沉默,“安全门”的设计初衷,就有这一战略防御的目标,但他心中依然疑窦重重。
钟石仿佛知道他心中想什么:“我知道说到这里,你还有疑问,但其余的我不能多说,我只能告诉你,近些年有人重启了‘光年计划’,目标样本就是‘安全门’里的数据。”
“所以‘安全门’项目开展之初,你就关注了。”邓泊恩心中释怀了些,钟石有自己的苦衷,但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他并带他去现场,已经是钟石职责范围内最大的权限了。
钟石坦诚道:“没错。‘安全门’就像给分散的数据建筑了一个大坝,将数据的河流积蓄起来,此时如果有人想要开闸,获得倾泻而下的海量信息,必然就会暴露,所以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
这话有人提醒过他,之前邓泊恩脑中一闪而过的东西顿时清晰了些——林青青恰好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漆黑的车身一个漂亮的直角弯,转入国能医疗的后院,现场几乎已清理干净,只剩下一些潦草的痕迹。
当碳基生物受到剧烈撞击,其组织结构就会分崩离析,固体与液体飞溅得到处都是。
钟石轻叹了口气:“老邓,我只知道对方的目的,不知道对方的手段,有时我也是迫不得已。”
人影穿梭间,邓泊恩面无表情地问:
“我明白,不过你欲擒故纵、守株待兔,逮到心仪的猎物了吗?”
钟石沉默了。
“钟队。”
钟石下了车,很快有人拿着本子来汇报现场情况。来人一头短寸,双目有神,精壮干练。
“死者名叫余光,男,46岁,此前一直在国能医疗工作,属于原创团队之一,系统记录显示无直系亲属,死前留下了一封遗书,”汇报人将平板上的资料递了过来,接着说道,“按您的命令,现场已清理干净,法医尸检显示,死者头骨遭受巨大冲击,联系监控显示,死者生前翻越了建筑外围空间的护栏,初步判定是坠楼身亡。现场目击者及相关人员暂时都控制起来了,等待您的问话。”
“网警那边怎么说?”钟石翻看着照片,问道,“电脑和数据有什么问题吗?”
汇报人显然有些失落:“暂时没有发现异常。”
“遗书上写什么了?”邓泊恩突然开口。
“这是邓总,国能医疗的总经理。”钟石补充道,“这是我徒弟,聂晓峰。”
“邓总。”聂晓峰矜持地敬了个礼。
钟石罕见地没有回避这个涉及隐私的问题,反而将内容展示给邓泊恩:“只是一些寻常的理由,孤身一人、压力很大、升职无望······暂时看不出什么异常。”
邓泊恩想了想说:“就算这些压力合理,也总该有一个关键的触发事件,刺激他做出这样的行动才对。”
聂晓峰主动解释道:“死者遗书上说,他计划这一天很久,今天完成了所有负责的工作,已经问心无愧,所以选择了行动。”
钟石摇头:“这些细小的压力看似不大,有时候堆积起来能压垮骆驼,也说得通。”
雪下大了。
邓泊恩立起了大衣领子,仰头看了看乌黑的天空与硕大的国能建筑,没有回答。
钟石接着开口问道:“目击者和相关人员现在都在哪?”
“都在一楼大厅西侧的主会议室,已经安排了心理疏导,”聂晓峰说,“第一现场有两个保安,其余知情者是几名加班未离开的员工,名单和信息都在这儿。”
邓泊恩在一旁站着,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钟石将屏幕划到名单页,看到了林青青的照片和名字。
“······”钟石划到最后,又划了回来,看着林青青的照片沉吟了一下。
聂晓峰立刻警醒了几分,机敏地补充道:“调查监控显示,死者生前最后一个交谈过的人,就是林青青。”
“她人在哪里?”钟石将平板递了回去。
“应该正在一楼东侧做笔录。”
“一起去看看。”钟石说着转身,与邓泊恩一同走进了国能大厦。
问话地点与安置众人的房间有一小段距离,在东侧一个小型会议室里。
会议室里都设有正面监控,钟石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走进了监控室,林青青的笔录此时已做了一半。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见是钟石,起身敬了个礼。
“钟队。”
“坐。”钟石拍了拍工作人员的肩膀,专注地盯着屏幕。
一张桌子,一排椅子,两个特别行动处的工作人员,一个林青青。
“今晚为什么在公司?”笔录员问道。
“加班。”林青青答得很快。
“具体做什么工作?”
“领导临走前让我梳理近期周报内容,形成一个新的草稿。”
林青青在镜头里显得有些单薄,还有些困倦,钟石不经意地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邓泊恩。
邓泊恩无动于衷。
“你与余光是什么关系?”笔录员继续问道。
“普通同事。”答得依旧很快。
“你们平时有交往吗?”
“没有交往,余光和其他技术人员一样,很低调,也很内向。”林青青说。
“最后一次见余光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林青青回忆了一下:“在我的工位上,大约十点半。”
“那时他有什么异常表现吗?”记录员抬头观察着她。
林青青的眉头微动,微微停顿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是他来找的你,还是你去找的他?”
“他找的我。”答得很坚定。
“他最后跟你说了什么吗?”
“都是工作上的事,没什么特别的。”林青青回忆了一下,“一些······没什么意义、简单鼓励的话。”
“你跟他是普通同事,又不在一个项目组里,他为什么会来找你?”笔录员发现了漏洞。
“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巧合吧。”林青青叹口气,垂下了眼眸。
笔录员下意识地朝监控的方向看了一眼。
“你在十点四十五分左右,离开了工位,还记得去干什么了?”
林青青的肩膀轻微浮动了一下:“我去洗手间,但是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工位上的余光,我以为他走了,可是屏幕还亮着,我猜也许他去外面抽烟,没想到他······”林青青说到这里,声音带了一些哽咽。
笔录员给她倒了一杯水,暂时停止了问话。
监控室里,聂晓峰回身看向钟石:“师傅,您看······”
“她说谎了。”镜头后的钟石突然开口说,“从异常表现那里开始。”
说着,走出监控室,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