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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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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泊和男生聊到一半,突然一愣。夏长安感觉到他们同时看了自己一眼。
“怎么了?”
“没事,”黎泊神情微动,“他问我们要不要一起打羽毛球。”
夏长安好久没打球了,这时被人提起来有点心痒痒,便也应下了,“好啊。”
“行。”黎泊把外套往旁边一甩,接过拍子递给夏长安。
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打一场球是很奇妙的感受,虽然语言不通但是仍能被对方的笑容感染,享受缘分到来的这一刻,又坦然面对缘分离开的结尾。
天色近晚,那几个法国游客先行离开,沙滩上只剩了寥寥几个人,都隔得远远的。
夏长安喘着气接黎泊买来的气泡水,“老了,以前打一个小时就是开个头,现在都快累瘫了。”
“可别,你这应该是单纯运动少了吧?”
“没时间呐,每天就是看书、写论文、码字,有时候都感觉自己要和椅子融为一体了。”
太阳距离海平线还有一段距离,夏长安不顾形象地往后一倒,直挺挺地睡在了沙滩上。
黎泊正用手机拍日落,夏长安躺下后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的屏幕。
夏长安由衷地感慨:“不愧是导演,拍东西就是好看。诶你手机什么牌子的,是不是我这个牌子不行。”
黎泊回忆了几秒,向夏长安展示了下自己的手机,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
怎么会那么巧,手机还是差不多的型号。
夏长安刚刚升起的换手机的念头直接被打消。
“要不要我拍完发你?”
“好哇。”
落日的红映透了半个天边,海面波光闪烁,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浪起伏。
深蓝色的积线是两个世界的交接,一面渐至浅蓝,一面托着橙黄,像一幅随心而做的油画。
短暂又浓烈。
“你说月亮什么时候出来?”夏长安问。
“草率了,出门之前没查。你想等吗?”
夏长安犹豫了,如果等月出,就很可能赶不上回里加的大巴。但是中国人有一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你明天有什么事吗?”夏长安委婉地回。
黎泊懂了,笑着说:“没,我现在无事一身轻。”
夏长安的手机电量告罄,但他俩谁都没带充电宝,这下唯一的消遣也没有了。
看完日落,沙滩上的游客散去,只剩下了夏长安和黎泊两个人。
海岸很黑,只有远处的房屋遥远地送来几点灯光。
“我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吗?”
“嗯哼。”
夏长安满脸狐疑,“为什么我拍那个光线就糊掉了?”
“你的相机没调参数吧,回去开机了我给你设置一下。”
海边的照片翻完了,夏长安看到了黎泊拍的里加老城,“前面的我能看嘛?”
“当然……等等!”黎泊着急忙慌的,一时竟然旋不上瓶盖,导致气泡水晃出来撒了自己半身。
其实黎泊自从拍最近那部戏以来,就不太有拍东西的欲望了,拍戏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完成工作。来拉脱维亚之后,这个情况也没多大的改变。
黎泊清晰地记起来,自己这段时间一共也没拍几张照片,除了今天就是……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捉贼捉脏,黎泊被捉了个正着。
“黎大导演,你要不要解释一下?嗯?”夏长安将手机翻转,让黎泊直面那张圣彼得大教堂上的照片。黑暗中看不清表情,但夏长安能感觉到黎泊的呼吸变重了。
在片场干练有度的导演失语,磕绊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黎泊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怎么就突然去最近删除里把照片恢复了。
早知道晚两天再恢复了,不然也不会被抓包。
黎泊无比懊悔。
夏长安坐了起来,两个人本来就极近,他一凑近直接突破了安全距离,两个人的温度在凉风中交换、交融。
夏长安今天不觉得生气——其实上次也不是因为被拍而不悦。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能够大致看到黎泊慌乱的表情,夏长安起了恶劣的念头,他贴到黎泊耳边,用气声问:“为什么要留着它?”
黎泊顿时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完全动弹不得。他摆烂地说:“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随便你处置。”
黎泊扭过头。两人的距离太近,这回轮到夏长安紧张了,他下意识后仰,这个动作使他的喉结更分明,连细微的颤动都被放大。
“月亮出来了。”他说。
“嗯?”黎泊回头,一轮银月不知何时悄然跃于海上,沉静又肃穆。
明明是同一个月亮,波罗的海的月却更冷、更高不可攀。
它平等地照耀每个人,不再象征着团圆,不再关联着尘世绯绯,独自高悬于天。
月亮很美,但黎泊的注意力始终被身边的人牵引。
夏长安的呼吸和潮汐很相配。
黎泊突然想到。
“拍一张月亮给我吧。”夏长安把手机还给黎泊,他眼底映着月,但那月没天上的冷。
黎泊听见他说:“月亮下去之后,那些事就当翻篇了。”
*
海风太冷,在找酒店的路上夏长安打了几个寒颤。
黎泊看不下去了,问:“你要不穿我的外套?我现在还好。”
“我没那么虚。”夏长安嘴硬道。
“这是虚不虚的事嘛,”黎泊哭笑不得,“你那薄衬衫可挡不了什么风。”
“这件是加厚的好吗……啊嚏!”
事实证明在骤冷的拉脱维亚,尤其是在更冷的海边,Summer老师的衣柜难堪大任。
早知道就提前买点衣服了。夏长安嘟囔了一句,最后还是接受了黎泊的外套。
明明是淡季,也不知道怎的,连问了三家酒店都没有空房了。
软件上也找不着附近还空的酒店。
走到第四家的时候,夏长安只觉得自己腰腰也酸腿也痛,常年久坐导致他的颈椎和腰都容易不舒服,今天活动量一大,不良反应全出来了。
好消息,这家店有空房。
坏消息,只有一间。
又一个好消息,这是个套间,里面有两个卧室。
又一个坏消息,是个温泉房。
夏长安的脸色随着酒店前台的介绍变了又变。
黎泊看夏长安脸色煞白,担心他身体不适,提出要不就订这家吧。
黎泊大大方方的样子让夏长安说不出拒绝的话,不然显得自己有些矫情。
老实说,这家酒店还是很漂亮的,尤其是温泉的那个房间,落地窗外是绵延的松林,如果是白天,风景也一定很不错。
估计是放了香薰,一走进屋就能闻到松树的香味。
“我记得尤尔马拉的温泉疗养很出名,你要不要……”
还没等黎泊的话说完,夏长安就把外套一脱还给了他,直奔一个卧室而去。
“我先去洗漱了。”
卧室的门被急慌慌关上。
黎泊刚还想问夏长安晚上要吃点什么,这下好了,所有话都被拒之门外,只好发消息问。
收到的回复是:都行。
众所周知,“都行”、“随便”这一类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参透的词。
黎泊依稀听见夏长安房内传出来潺潺的流水声,估摸着一时半刻是问不了了,打电话报了几个不同种类的菜品让酒店送来。
夏长安揉着头发出来时,刚巧酒店的餐送到了,香味勾起了夏长安的食欲,他看着以前不太喜欢的奶油蘑菇汤也感觉到胃口大开。
把菜往桌上摆好,夏长安去喊黎泊,黎泊在洗澡,让他先吃。夏长安便拿了个鲑鱼派,窝在沙发上捧着刚插上电的手机刷着玩。
黎泊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夏长安跪坐在沙发角,绷着脚塌着腰,面前放着他的手机,手机充电器的数据线已经绷直到了极限。他一手拿着吃的,一手垫着餐巾纸,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屏幕,脸上挂着笑,看起来心情颇好。
“看什么呢?”
夏长安把最后一口鲑鱼派塞进嘴巴里,嚼吧嚼吧咽了下去,说:“看我室友们聊天。有个德国留子快要□□巴面包搞疯了。”
“要不要把拉脱维亚的美食发给他?”
“可别,”夏长安笑着,“不敢刺激他,他现在三天一小崩,五天一大崩。”
“你们室友关系不错啊,毕业了还聊得起劲。”
“他们几个关系比较好吧,不过平常也不聊天,大部分都是在吐槽。”
“怎么,跟你关系不好?”
夏长安仔细衡量了一下,“也还行,就是我大部分时候都不在宿舍,所以感觉到毕业了都没熟起来。”
“文科也没时间待寝室?”
夏长安朝垃圾桶掸了掸手上的碎屑,想起自己的研究生生活就觉得疲惫,“写论文嘛。文科的论文是真难发,每天都在看资料、改改改,我也没什么科研天赋,纯靠砸时间,砸了也没个名堂。好了吃饭吧,这瓶子里的是什么?”
“黑药酒,听说拉脱维亚的这个酒很不错,菜单上有我就点了,你要来点吗?对了,你昨晚喝多少喝成那样。”
“一杯。”
“伏特加?”
“香槟。”
“……”黎泊倒酒的手一颤,他面上表情不变,只是颠了颠杯子的量,决定这杯还是给自己好了。
“那个酒可能不太适合你。”黎泊想了半天憋出了这句话。
“黎导,你也太会说话了。”夏长安闻了闻黎泊给他倒的只有浅浅一个底的黑药酒,苦涩的酒味异常浓郁。
一口下去,暖意从喉咙开始蔓延到胃里,再散至全身。
不愧是暖身的酒,整个房间都好像在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