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佩蒂一号》东窥

7、第 7 章

　　沈宥川收拾好一切后，背着自己的斜挎包蹲在狗碗旁，正准备给碗里倒狗粮的时候，家门却突然打开了。
　　本来还等在狗碗旁边的露露猛地撒欢到门口，一路狂叫，摇着尾巴迎接出差归来的况辰新。
　　他一手拎着出差用的商务行李包，另一只手居然提着两大盒披萨。
　　他只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衬衫和一条卡其色的西裤，袖口挽得很高，看来外面的天气已经升温了。
　　由于露露非常热情，况辰新直接把披萨和包都放在地上，蹲下来用两只手抚摸露露的狗头和毛乎乎的长身体。
　　“诶，你回来了。”沈宥川把狗粮袋子密封好之后，又放回到了旁边的壁橱里。
　　“对啊，你吃午饭了吗？我拜托司机去接我的时候买了两份披萨。我听张总监汇报，你们小组非常努力地在做新企划。”况辰新单手把露露抱了起来，另一只手重新提起地上的披萨盒袋子。
　　他们两人这一年多都是这样，平时没有太多话分享，连自己的工作事，居然都是同事转达给另一人的。
　　沈宥川看向对方的脸，那张总是挂着笑的脸看起来也有几分疲惫，看来出差的来回奔波也让他消耗了不少元气。
　　沈宥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正准备出门，今天和沈佑嘉说好带她去复查和吃饭。”
　　况辰新没说什么，但又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哦，上次说好给她的那个礼物，就是那个新代言，我拿了一套放在车上了，但我忘了拿上来。我下去拿给你吧。或者，你直接开我那个车去接她吧。”
　　说罢，况辰新又把披萨盒袋子放到地上，转身取了挂在一边的车钥匙。
　　沈宥川看着对方，忽然脑子管不住嘴地说了一句：“那要不一起吧！毕竟是你的礼物，你直接给她比较好。”
　　况辰新对对方突如其来的邀约有一点吃惊：“可以吗？不打扰你们吗？”
　　况辰新的反问也很正常，毕竟两个人的确没有怎么一起出过门。
　　“还可以带露露，沈佑嘉那丫头肯定也想见露露了。”沈宥川看向了被况辰新抱在怀里的露露，这个臭狗正歪着头贴靠在况辰新的胸口上。
　　“那好啊，我把披萨放冰箱吧。”况辰新又想去提袋子，但是被沈宥川先一步拿起来了。
　　“拿着拿着，那丫头刚下课肯定饿得要死，先吃披萨垫垫。”沈宥川又顺手拿了露露的牵引绳，正要出门，沈宥川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返回房间了一趟，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那枚况辰新给他的戒指。
　　因为妹妹是知道他的这段婚姻的，并且深信哥哥和一位同事相爱才选择结婚的。沈宥川自然也不愿意妹妹知道他们的婚姻是契约婚姻，是为了给她筹集医药费才缔结的，并非因为相爱。
　　况辰新看到对方的举动也似心照不宣，架着露露就回房间也找到了自己的戒指。
　　两人一狗两盒披萨就一起出了门。
　　况辰新还记得上一次见沈佑嘉还是八九个月之前的事情，那是沈佑嘉准备肝移植的前一天。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沈佑嘉也已经出院半年了。
　　车停在补习班门口的停车位后，况辰新向坐在驾驶位的沈宥川提问：“她现在还是住在你们的姑姑家吗？”
　　“嗯，我这半年也比较忙，没什么时间去姑姑家，今天也想买点东西去姑姑家。”沈宥川刚打开手机，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提示沈佑嘉患者今天早上的血液检查报告和B超都已经出结果了，沈佑嘉的医院账户绑着他的手机号。
　　“她怎么下午才复查，不是一般早上做验血之类的检查吗？”况辰新也正巧问到了复查的事情。
　　“都怪我没定闹钟。我本来想送她，结果太忙忘说了。她估计见我没联系她，她就自己挂号了，赶上补课班前，自己去复查做了项目。”说罢，沈宥川长叹了口气。
　　“没事的，她不会怪你的。你要是真内疚，一会儿请她吃点好的。”况辰新伸手轻按了一下对方的大臂与肩膀连接处，力度并不大。
　　对于况辰新忽然的亲密接触，沈宥川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前几天看到的那个“CEO被闪电解雇”的新闻标题，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但他又看向况辰新的侧脸，心中的不安又似乎顷刻消散，毕竟很快他们的婚姻就要结束了，一切不会变得这么糟，只要像朋友一样相处就可以了。
　　刚十二点整，一批学生就从补课机构的大门里涌出来了，如鸡鸭共鸣一样，一片喧闹声就响起来了。
　　况辰新也那阵吵闹吸引了注意，转头看向了大门口。
　　他一眼就看到了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女孩，正是沈宥川的妹妹。
　　她个头不矮，甚至比同龄人看起来冒头些。她之前因为生病只有六七十斤，骨瘦如柴、面色蜡黄，如今恢复起来了，现在看起来才像是16岁的孩子。
　　“她看起来胖了一点，气色也好了很多。”沈宥川也猜到况辰新看到妹妹后的反应，所以提前先解释了一句。
　　“那很好。”况辰新说罢，就摁下了车窗，准备招呼沈佑嘉。
　　而对于沈佑嘉而言，她一出门就看到了路边停着很多家长的车，她一开始也在找自己老哥的小蓝电动车，但环视了一圈看了半天没看到。再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辆锃亮的深灰轿车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熟人。她背起书包就小跑过去，还没上车就远远喊了一声：“辰新哥哥！”
　　“好久不见。”况辰新用四个字和递过去的露露欢迎了坐上车了的女孩。
　　“真的好久不见啦！辰新哥哥还是这么帅，我哥还是这么……哕！哇！露露！怎么又吃胖了！让姑姑揉揉你的大长脸！”露露一钻进沈佑嘉的怀里，就开始狂舔她的手心，沈佑嘉连书包都不卸下来，就抱着露露不撒手。
　　“喂喂，臭丫头，一见面就这么没素质。对了，我刚收到短信，说你的检查报告都出来了，我们先去吃饭再去医院见医生哈。”沈宥川也侧过头看向了坐在后座的妹妹。
　　“好啊，好啊，吃什么啊！”沈佑嘉已经期待起来了，她目前的状态看起来已经焕然一新了，谁也想不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之前离死亡只差一步，而且她身体里的肝脏也并不属于她自己。
　　“后面有披萨，你可以先垫垫。但少吃一点。”沈宥川伸手指了指放在另一侧的披萨袋子。
　　“好诶！啰嗦！”沈佑嘉说着话，就把手伸向了袋子。
　　“车门侧边有湿巾和卫生纸。”况辰新也提醒了一句。
　　“好！”
　　沈宥川一边按下车的启动键，一边听着况辰新和妹妹说话，让他不免有些恍惚。
　　16岁的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生活吧，那时候站在父母的墓碑前，泪水都哭干了，再到妹妹生病的时候，他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只是没日没夜地加班挣钱，甚至周末还要摆摊画速写，或者跑夜场弹琴挣钱。
　　现在，妹妹已经得到了治疗，自己在经济上没有了大负担。
　　这十二年来，他好像是第一次如此放松。
　　沈宥川等红灯的时候，偷偷用余光瞥向正认真听着妹妹讲补课班和学校事情的况辰新。他忽然感觉心口的位置似水满溢出来一般，他必须要关掉龙头，让水停止流淌。
　　“对了，佑嘉，那边的纸袋子里是带给你的礼物，是一套护肤品，是最近很火的那个电视剧的主角代言的，你哥说你很喜欢。”
　　“天呐！我才刷到官宣他们做代言人！谢谢辰新哥哥！我还以为没发售呢！”沈佑嘉很开心地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还有送明星的亚克力立牌和明信片。
　　三人一狗决定去吃一家人气很高的宠物餐厅，结果去了发现人很多。因为是周末，排队需要五十分钟。
　　沈宥川拿着排队的小票，沈佑嘉正拉着露露和周围其他的小狗社交，周围吵吵嚷嚷，人声和狗叫交杂在一起。
　　“你没来过这种餐厅吃饭吧。”沈宥川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自己身边四处打量的况辰新，这种家庭的大少爷估计这辈子都还没排队吃过饭，他去吃饭的地方大概都是需要预约的、比较安静的。
　　正如沈宥川所料，对方笑着摇摇头道：“第一次，不过这人也太多了。”
　　“现在这种网红餐厅就是这样的，甚至还有黄牛卖排队的票。”沈宥川话音刚说完，就有人凑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票，可以少等一会儿。
　　沈宥川正准备和其他人一样随口打发对方，结果下一秒，况辰新已经掏出钱包问：“多少钱，要等多久？”
　　“五十块就可以，最快的还有两桌就叫号了。”黄牛一看有客户，连忙热情地递上排队票，给况辰新确认。
　　“诶，不用，不用，我们不买。谢了啊。”沈宥川伸手回绝了黄牛，那黄牛瞥了眼沈宥川，还想再争取一下，却被沈宥川挡在了面前，他只能不爽地扭头走了。
　　“为什么不买？这不是可以立马就进了吗。”况辰新也没多说什么，就把钱包塞回了口袋里。
　　“少爷，不可，不可。你这扰乱市场行为，大家都不买，他们就没生意，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
　　况辰新被沈宥川的语气逗笑了：“那不也证明有需求就有市场。”
　　“没事啦，那边有空位置了。”沈宥川眼睛很尖地看到了有空出来的板凳，赶紧就拉着况辰新的胳膊走过去了。
　　说是五十分钟，其实等了半小时左右就叫到了他们的桌号。吃饭倒是很开心，就是结账的时候让沈宥川有些郁闷，他想去结账的时候，却发现账单早就被况辰新结过了。
　　等吃完饭，他们就带着沈佑嘉去了医院拿检查报告和见医生。露露被短暂地滞留在了车上，并且打开了车上的宠物模式。从餐厅出来之后的露露也是累坏了，他们还没走它就在窝里昏睡了。
　　等三人到了诊室门口等待的时候，沈宥川却被组员的一通电话给缠住了，等到沈佑嘉进诊室，他还没打完电话，因为他们还在商讨广告方案的事情。
　　况辰新并没有主动提出要陪沈佑嘉进诊室，他只是陪对方走到了门口，却被沈佑嘉搭着胳膊拉进了诊室。
　　医生也是沈佑嘉的老熟人了，是他移植手术的主刀医生，所以他见到陌生的况辰新自然先发问了：“这位是？”
　　“这也是我哥哥。”沈佑嘉一屁股坐在了医生对面的凳子上，况辰新就站在她的身后和医生打了招呼。
　　医生点点头后，就把她的检查报告都调了出来：“很不错，没有任何大问题。好好坚持吃排异药物，一定要多注意饮食和休息。还是那句话，一定要小心慢性排异。”
　　得到了医生的夸赞后，沈佑嘉就转头对着况辰新做出了一个很自豪的表情，换来了对方的一个大拇指。
　　“对了。”医生一边开着新一周期的药物，一边补充，“你的激素水平显示你很快就要进入分化期了，你之前因为病的原因，所以比同龄人分化要晚几年，我给你开了一些抑制剂，有alpha的，也有omega的，你到时候根据情况吃就好。”
　　医生这话一出口，沈佑嘉险些发出了尖锐的报名，她瞬间有些按捺不住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服边，终于让她等到这一天了，她一直盼望着的这一天。
　　她因为到现在都没有分化出信息素，所以导致她的同学一直以为她是beta。其实只是她还没有发育到位，没想到现在居然就要迎来分化期。
　　沈佑嘉非常期待自己的分化，不论是什么，她都很期待，因为她终于是个正常人了。
　　“太好了，恭喜你长大了。”况辰新站在她的身后替她说出了她的心声。
　　两人一起走出诊室的时候，坐在外面长椅上的沈宥川正好挂了电话，沈佑嘉便直接扑上去给沈宥川说这个好消息。
　　“哇，那可太好了。这次可得请你狠狠搓一顿好的了！”沈宥川听到妹妹的话的时候，忽然感觉心脏被狠狠抓了一把，这么多年了，他似乎终于能彻底放下“妹妹也会死掉”的魔咒了。
　　他的家，他至少守住了妹妹。
　　况辰新就站在半步远的地方，帮沈佑嘉提着她的病例袋子，他只静静地看着兄妹两人的拥抱。
　　别的家长听到孩子要进入分化期，最担心的就是孩子会分化成什么，尤其是况辰新的家里，每一个孩子都只被期待分化为alpha。而眼前的沈氏兄妹却无所谓，他们只在乎分化期的到来，意味着沈佑嘉的身体越来越好了，健康程度也越来越乐观了。
　　从医院出来再到去逛超市，沈佑嘉的情绪都很高涨。况辰新也对沈宥川提出要送给妹妹礼物的事情，是用来庆祝妹妹长大的礼物。
　　沈宥川自然婉言拒绝了，因为以他对况辰新的了解，他大概要送超级、无敌贵重的礼物。他拒绝后，况辰新也没说什么，只是表示了理解。
　　买给自己姑姑家的东西，终于是沈宥川争着抢付了账单。虽然用的是上次年会中奖得来的购物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笔单好像还是况辰新结的。
　　但是沈佑嘉却微微有些没有那么开心了，离姑姑家越近，她的话就越少了。
　　沈宥川只以为是正常分离的焦虑，到了姑姑家楼下后，他便一边看着后视镜给开车的况辰新指挥倒车，一边出言劝告坐在后面的妹妹：“你明天不就又去上学了，下周我要是没什么事，还来带你玩怎么样？也可以把小光叫上。”
　　小光是姑姑的儿子，一个十三岁的omega男孩，他刚过了分化期，甚至因为分化成了omega，姑姑和她老公还摆了宴席请亲戚们吃饭，沈宥川因为工作太忙，只转了红包，没有去吃饭。
　　“好吧。”沈佑嘉背上了自己书包，手里提着况辰新带给她的护肤品袋子，摸摸露露后就下了车。因为小光对狗毛过敏，露露也不能跟着上楼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车的人都下去了。
　　沈宥川和况辰新一人提着三四个袋子跟在沈佑嘉的身后上到了这座居民楼的二楼。
　　“哎呀，你们怎么来了！”开门的人是小光的爸爸，是一个有些肚腩的中年男人，他没想到沈宥川居然来了，身后还跟着他那位神秘的结婚对象。
　　沈佑嘉进门问好后，便直奔自己的房间去了。
　　在厨房里的姑姑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赶忙出来迎接，伸手就帮况辰新提手里的袋子，况辰新连声拒绝，跟在沈宥川的后面，把袋子放到了餐厅的桌子上。
　　“宥川，你要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这位怎么称呼呢？”姑父一边拿纸杯给两人倒水一边眼睛打量着况辰新。他们老家人都知道，沈宥川给沈佑嘉换了肝脏，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一大笔钱，但只有他们一家人接养了沈佑嘉后，才知道沈宥川居然结婚了。
　　“叫我辰新就好，谢谢。”况辰新从沙发上站起来接过了姑父递过来的纸杯，里面五六颗茶叶正在热水里舒展。
　　“宥川真是啊，你们结婚都有多久了，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姑姑也忙着把放在茶几底下的瓜子、花生往外端。
　　沈宥川连忙伸手阻止：“这不是我们都比较忙，所以就一直没有机会。”
　　“你们是同事是吧，都在那个D.A上班？”姑姑追问道，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况辰新手指上和衣着打扮上，她自然看到了二人手上的对戒，以及也留意到了况辰新的衣着打扮并不廉价。
　　况辰新笑着点了点头，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还是沈宥川的大领导吧。对面的两口子一直在打量自己，仿佛恨不得让况辰新赶紧把所有事情吐出来一样。
　　“是啊，都很忙。”沈宥川自然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况辰新的手背上。
　　“现在的年轻人都太忙了，你们决定好什么时候要孩子吗？辰新也是omega吧，我们小光……”姑父那些拉家常的话还没说完，被从沈佑嘉卧室里传出来的一声“啊”尖叫打断了，随即还有玻璃打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