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误终身》陈踱

5、第 5 章

　　堂哥路过公司顺便来堂弟办公室喝茶，进来半天堂弟像魔怔了一般，只盯着手机，都没发现他来了。

　　他想不明白了，往姜承庆身后蹑手蹑脚一站，才恍然大悟。

　　“放心好了。”他同情地拍拍姜承庆肩头，“我保证这个女秘书在本地混不下去。”

　　姜承庆一把扯住他衣领：“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他吃惊地举起双手，“我就做了你上次让我帮忙的事啊，不过你知道人和人之间都是一传十十传百。传来传去，又有好事的人把视频传到了本地的论坛上。基本上本地人人都看过了，应该不会有老板想雇这种当众骂自己的秘书吧。”

　　姜承庆跌坐在椅子上，手机画面正好定格在余茉莉指着他鼻子的画面。

　　何薇薇给余茉莉电话：“……你最近工作找得怎么样？”

　　“还在找。”余茉莉的声音有点苦恼。

　　“肯定能找到的。”何薇薇安慰道。她有点犹豫，吞吞吐吐，不知该不该讲，“茉莉啊，老板……老板向我打听过你要入职的公司，你突然丢了offer会不会是我害的？我以后绝不向老板瞎透露你信息。”

　　“……应该不会吧，老板不至于对一条……一个小员工这么费心。”

　　“我想应该也不是。”何薇薇突然兴奋起来，“老板最近好像变了个人。那天还开了个会，让我们大家说说对公司的看法和对他的意见。大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敢说啊。后来老板说他最近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希望大家不用顾忌，可以用匿名方式写下来。匿名嘛，我们就大着胆子写啦。隔天，我看见老板一个人在办公室对着收上去的纸条研究了好久。”

　　“是吗?”

　　“是啊，现在我们都不鼓励加班啦，加班也开始发加班工资，刚实行的。老板也变得和颜悦色很多，不过有时候他还是有点忍不住，刚开始咆哮一句他就死死闭住嘴巴，脸也变得扭曲，看起来有点搞笑。昨天杨小蒲还不怕死地说，老板，你要加油，我们会帮助你的。”

　　“……他中邪了吗？”

　　“怎么是中邪呢这明明是走上了正道。公司还在筹划一个新部门，叫什么企业□□，就是要关心员工生活，说什么要让员工在公司找到家一般的感觉，这个部门在招经理。……嗳，茉莉，老板让我问问你要不要回来。”

　　老板殷切地看着她，何薇薇抬不起头。偷望老板一眼，看见老板还是用同样的眼光望着她，她只能摇了摇头。老板没说话，转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何薇薇心里泛起了一阵同情。嗳，我为什么要同情老板，因为老板看起来像失恋了。嗳，为什么老板会失恋了。

　　她左右摇动脑袋，突然捂住嘴，不，不会吧。

　　余茉莉突然接到一家公司通知她去面试，在这之前，她已经几周都没面试电话。

　　面试当场就过了，薪水、福利都好，一切顺利。除了面试的经理眼神在她周围画圈，像探测仪在搜寻信号。

　　姜承庆晚上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写着老板，谢谢你。

　　他回，你怎么知道？

　　她写，姜这个姓并不太多见。

　　他想狡辩，他想道歉，他也说不清他到底做了什么，又为什么这么做，想来想去，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现在才回信息会不会显得他太……太什么呢。太什么都不好！

　　他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嘿地大叫一声，准备明天去堂弟公司偶遇余茉莉之后再说。

　　堂弟从会议室出来，抱着文件，站在角落，观察姜承庆变着花样在走廊上踱步。他看了看手表，终于上前拦住他。“别晃荡了，没来。”

　　“什么没来。”

　　“你让我录用的那个人没来。”

　　“怎么会？”

　　“人家不愿意来，我有什么办法。”

　　“肯定你太小气了，哼。”

　　“我可比她原老板大方多了，再高，再高我就把老板让给她当，我穿上粉套裙给人当秘书去。而且这根本不是钱的事。”

　　堂弟同情地拍拍他，“人家就是不愿意和你有瓜葛。”

　　他找不到余茉莉。打电话，发信息，一切都像石沉大海一样。有一天他又打过去时，手机那头，温柔的女声回答他：您呼叫的用户已停机。

　　他找人事要了余茉莉的登记资料，去她留的地址敲门，房东说搬走了，搬哪去了，不知道。

　　紧急联系人据说是她好友，他打了又打，对方始终是关机状态。

　　他把两只黑钢笔攥在手心里，他欠她一个道歉，不，是两个，这么多年到底是多少个呢。

　　这城市不大不小，可他没想过，要从茫茫人海中找一个蚂蚁那么大的人居然那么难。

　　这天傍晚，他坐在会议室开会，手机突然响了。他只是瞄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会议室的各位大佬看着老板接起电话就往外走，电话里叽里呱啦吵得很。

　　“……喂喂，你是哪位，干嘛三天打我几百个电话，我一开机，短信都快爆了。你怎么不说话。是工作室换了个电话催稿吗？我不是说过我要静养几天找找灵感，催我我也画不出来。喂喂。”

　　“……我只是找你打听一个人。”

　　“只要不是我连载的漫画人物就行，我不能剧透。”

　　“余茉莉，她现在在哪。”

　　“茉莉？她不是今天才去上班嘛。不知道她会不会记得带红薯回来……等等，你是谁，我干嘛要告诉你。”

　　“我是她原来公司的同事。”

　　“原来公司的？蛤，难道你就是那个六十岁、被她表白却发现自己喜欢她的老板？”

　　余茉莉带了烤红薯回家，却发现家里来了不速之客。

　　姜承庆坐在沙发上，挺拘束的。

　　“你，你怎么来了？桃子呢？”

　　“她觉得自己料事如神，所以跑去买彩票了。”

　　“什么料事如神。”余茉莉有点摸不着头脑，金桃子对于数字的敏感性简直是差到了极点，鬼知道她怎么想到要买彩票。

　　“金桃子说你手机被偷了，加上网上有人看了视频一直来骚扰你，你就把手机号和其他账号都换了。我松了口气，本来我真的以为你想避开我。”

　　“……我为什么要避开你？”

　　“我说了谎，你根本没有醉酒后向我表白，你的新工作也是我搅黄的。我不想让你辞职是想找机会挽回面子，让你在很多人面前拍我马屁。”

　　“我知道。”余茉莉剥着红薯说。

　　“我骂你那些话，也只是因为憋屈，骂完了我也后悔。我并不是真的那么想，你是个好秘书。”

　　“这我也知道。”余茉莉咬了口红薯，好烫啊，真好吃。

　　“你怎么会知道？”姜承庆惊奇。

　　“我只是反应慢点，又不是傻。后来看见了视频，前后连起来一想，自然就明白了。而且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你心里的小九九还能逃过我的眼睛。”余茉莉慢条斯理地说道。

　　“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金桃子还不回来，要不把这只也吃了。余茉莉想着，开始剥另一只。

　　“我把视频里你指着我鼻子的那张图截下来，打印成照片，放在我办公桌上。”姜承庆看着她，“每当我想发火的时候我就看一下这张照片。它会提醒我不要伤人。”

　　“为什么？”余茉莉对着剥开的红薯，茫然问道。

　　“因为有一天，我想当着很多人很多人的面，对我心爱的女孩说我喜欢她。在那之前我要变得更好，让她喜欢我才行。”

　　姜承庆鼓足勇气，说出了这辈子他说过的最肉麻的话，却发现对面毫无反应。余茉莉皱着眉头，茫然盯着空气半天，又继续咬了一口红薯。

　　姜承庆心直往底下沉，沮丧得头都抬不起来。

　　余茉莉却被红薯噎住了，咳嗽着要喝水。姜承庆帮她灌下了一大杯水，她才突然觉悟似地指着自己：“你心爱的女孩？”

　　姜承庆又有了发火的冲动：“我什么都没说。”

　　“你明明说了。你心爱的女孩？”

　　“就当我没说。”

　　“你心爱的女孩……”

　　“我要收回！”

　　“你跟我表白。”

　　“你也跟我表白过。”

　　“没有，你谎话说多了，都以为是真的。我才不喜欢你。”

　　“啊啊啊啊，余茉莉，我总有一天要让你在很多人很多人面前说喜欢我！”

　　门外，金桃子打了个哈欠，这两人什么时候才聊完。我还要熬夜赶拖稿呢。

　　其实，那天茉莉真的有表白，可惜告白对象没听到。那是在茉莉闹大半晚后，两人都筋疲力尽睡着之时。

　　深夜天黑，窗帘在轻轻飘动。

　　姜承宇养在客厅的那只斑点狗，听到了于茉莉拉着姜承宇的手，轻轻地说：“虽然老板你又小气又刻薄又毒舌，可我还是有一点喜欢你。”

　　斑点狗汪一声，替主人做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