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误终身》陈踱

4、第 4 章

　　“重要……重要什么！”姜承庆结巴一下，勃然大怒，“你难道在暗示我喜欢你所以才要留下你吗？我告诉你，别做梦了！”

　　“作为女人，你一没身材二没脸蛋，别人的秘书条顺盘靓带出去都长脸，你呢你呢。我因为你都抬不起头。别人都以为请了个这样没外形的秘书，肯定是业务能力很强吧。其实呢，你自己也知道，做事又磨蹭又粗心大意，交给薇薇的事几小时就能做好，你都要熬夜才能完成，搞得我好像虐待你一样。而且心眼又小，随口说你几句，当时好像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一项项都记着呢。要不是当时我爸非要用你，说你这样的人忠诚，我才不会雇你。结果呢你连唯一的优点都做不到，我捡了一只斑点狗养好几年都喂熟了。你呢？还不如狗忠心。辞职？你辞职了能找到下家吗。我只是怕你找不到其他工作才要留你，我不像你，虚情假意，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喂一只狗的情义我还是做得到的。

　　姜承庆慷慨激昂地说完这么一大串话，气都不顺了，赶紧张大嘴巴大喘了一口气。喘气的当口，才发现对面那个一向没心没肺、活蹦乱跳的秘书有点太安静。自己会不会说得太严重了点。

　　都怪老爷子刚才闲着没事来自己办公室胡说八道。明明早就退居二线了，还动不动在公司收集点八卦新闻，到处溜达。

　　刚才他就贼眉鼠眼溜进了办公室，在他耳边唠叨，余茉莉的巧克力是你给的吧，小子长进了，开始学你爸吃窝边草了。难道你是受虐狂被人家女孩骂了一顿就看上人家了。嗯，确实啊，我们家有这方面的遗传。想当年，你爸就是因为你妈老打我头，我才决定娶她。男人就应该征服看不上自己的女人，这才叫挑战，这才是活着的乐趣，啊。

　　刚撩拨得他要发火，老头子就脚底抹油在他发火前就溜了。

　　自从余茉莉在年会上醉酒后，当着全公司员工和客户的面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他就憋着一肚子火。

　　什么表白呀，也就余茉莉那种说啥信啥的猪脑子才会信。

　　他从没想过一向低眉顺眼，偶尔还有点小狗腿的余茉莉那么讨厌他。什么“特大号暴君”、“强力型吸血虫”、“赛过葛朗台、碾压周扒皮，古今中外第一号自私自利大混球”。他被骂得眼神呆滞，手脚颤抖，好像得了帕金森般惊恐不已。

　　所有人都举着酒杯窃窃私语，可他知道他们都躲在酒杯后面偷笑。

　　他要逃回家去，可余茉莉都追在后面不放，骂了他一路。

　　第二天早上，她清醒了，他看见她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突然就想好好整整她。对，他不能让她辞职，要把她留下来，留到第二年的年会让她为他大唱赞歌。让她在所有人面前赞扬他，夸奖他，让她打自己的脸，这样他才能一雪前耻！

　　他忍气吞声，他做低伏小，他在老爷子面前都没这么乖过，可余茉莉还是坚持要走，她就这么铁石心肠抛下他一个人被嘲笑吗。她是员工可以一走了之，他是老板又不能辞职。他对罪魁祸首发泄一下怎么了，不可以吗？

　　再说他骂得应该不是很过分吧，他以前也骂过她啊。不过，这次，可能，也许稍微有那么一点过分……

　　偷偷打量对面小秘书的神色，却见她始终低着头。

　　缓缓地，她终于抬头了：“我原本也不是要问老板是不是喜欢我。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奢望过这个。我只是想在离开前知道，在老板身边这么多年，我是不是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得力的帮手。谢谢老板这么诚实地回答我，让我清楚地知道……”

　　“在老板眼中，作为女人我一无是处，作为秘书我也毫不称职。”

　　余茉莉一字一句地说：“我终于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开公司。”

　　“至于老板你，其实完全没必要为一条猫狗的命运担心，即使在老板眼中这么无能的我，也是完全有资格找到下一份工作的。衷心希望老板你，早日找到真正合你心意的秘书。”

　　根本没有！一个都没有！

　　姜承庆已经面试了一下午，所有的秘书候选人他通通看不顺眼！

　　第五个候选人在自我介绍，姜承庆斜着眼偷看余茉莉。最近几天好像很少看见她笑了。

　　嗯？她在点头。这个候选人这么好吗？

　　“老板？”余茉莉示意他提问。

　　姜承庆合上简历后面厚厚一叠证书，问道：“如果有一天老板对你提出比较严厉的指责，你会如何应对。”

　　美丽的候选人轻启朱唇，露出云朵般的轻柔微笑：“老板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情绪，首先我会理解这一点；其次，我会分析老板对我批评是否有其合理之处，合理的地方我会改进，不合理地方，我会一笑而过。”

　　你听听你听听，人家都是一笑而过。

　　“你会因此对老板不满，甚至起冲突吗？”姜承庆继续问。

　　“当然不会。”候选人继续保持能融化人的笑容，“作为秘书，不仅应该在工作上做好老板的助手，也应该从情绪上帮助好自己的领导。老板需要考虑整个公司的生存和发展，面对的压力很大，所以确实可能存在情绪压力等一系列问题。所以我还考取了心理咨询师、音乐治疗师一系列证书。”

　　听听，听听，这简直是完美的秘书人选啊。

　　“谢谢，你可以回去了，个人感觉你不适合这个岗位。”姜承庆面无表情地送客。

　　等候选者一离开会议室，余茉莉就开始抗议，“老板，最后这位面试者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为什么不录用？”

　　“太假了这人。有谁被骂了能毫不在乎的，这根本不符合人性。这个人太伪善，不能用。”

　　“好吧。老板，还有一周就到了我离职报告上写的离职时间，实在不能再拖了，新公司还在等着我入职。如果不尽快找到新秘书，恐怕我无法完成交接就要离开公司。”

　　嗳，你等等，就不能不要走吗？

　　“就不能……”姜承庆吞吞吐吐。

　　“老板，我出去了，我去人事那边看看最新的简历。”

　　嗳~姜承庆伸出手臂，一头倒在桌子上，咬牙切齿。好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离开公司啊，我就要让你走不成。

　　这两天余茉莉的脸色明显灰暗了。

　　通过何薇薇套出了余茉莉下家要入职的公司名称，然后再靠堂哥拐弯抹角透了点余茉莉在年会大骂老板的风声过去，果然对方立马怯了。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与人嘛总有点关系在，要弄死余茉莉这只小蚂蚁还不容易啊。

　　他等着余茉莉来求他。反正这种反悔的事她又不是没做过。

　　刚入职半年的时候，他带她出差，疑心被她丢了让她保管的钢笔。她勃然大怒，囔着你冤枉我，根本没让我保管，收拾行李箱就走。早上他在客户公司门口，碰到头发上结着雾气的余茉莉，冻红的手递上来一支黑钢笔，老板，对不起，我不该擅离职守。不过真不是我丢的。我给你买了支一模一样的，我可以继续上班吗。

　　结果出差回来，他在家发现了那支笔。

　　错了就错了，他是老板。只要你不跟我计较，我也不跟你计较，我们就把这一页翻过去，最多我以后尽量不骂你，还给你加工资。

　　他等着他等着。日历一页页翻过去，余茉莉还有三天就要离职了。

　　这都最后三天了，她怎么还不来恳求。

　　余茉莉敲敲他办公室门，他大喜。

　　总算要说了吧。

　　“好的。”他迫不及待说。

　　“什么好的？”余茉莉问。

　　“什么都好的。”

　　“哦。那就好，因为实在没有人来应聘了，我们只能让老板家的斑点狗来担任这个职位。老板你既然同意，那就没有问题了。”

　　“这怎么可以！”

　　“老板，你不就是只想要一个唯你是图、温顺听话的下属吗？”

　　“现在可好了，你说什么，斑点狗都会说汪。”余茉莉面无表情地讲。

　　他大叫着我不要醒来了。在晨光里他突然怀念起那个会对他哭着大喊你冤枉我，然后雄赳赳气昂昂跑掉的扎着马尾辫的余茉莉。他看了下手机，还有两天。

　　“这是最后一名面试者了，老板。”余茉莉说，“如果她您也觉得不合适的话，恐怕工作交接就有问题了。”

　　不是还有你吗。他心想。

　　“我？”余茉莉诧异地笑了。啊，原来他不知不觉把话说出口了。

　　“我不是明天就离职了嘛。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在公司再呆下去！”

　　旧秘书走了，新秘书来了。

　　姜承庆每次路过杨小蒲的桌子时总要愣一下。原来每个女孩子有每个女孩布置办公桌的风格，绿萝换成了金鱼缸，卡通日历座换成爱心笔筒。不到一周，余茉莉的座位已经面目全非，看不出一点旧主人的痕迹。

　　姜承庆心里还是存着一丝幻想，就像一个不小心被偷了旧手机的人，总觉得手机还在哪里，一会就会出现。他觉得现在公司的业务这么繁忙，就算多用几个秘书也是完全合适的呀。只要她肯开口。

　　余茉莉像消失在空气中。

　　“……你，赛过葛朗台，碾压周扒皮，古今中外第一号自私自利大混球！”

　　哈哈哈哈，一群员工捂着嘴，围着手机看得目不转睛，何薇薇也在其中。

　　杨小蒲拍拍何薇薇的肩膀，“你们在看什么呢。”

　　何薇薇把她一把拉近，“别吵，给你开开眼界，看看公司史上几大精彩瞬间。”原来上次年会余茉莉大骂老板的时候被同事录了下来，同事间人手一份，干活不开心的时候就拿出来解一下压。

　　杨小蒲看了一会，同情地告诉他们，“视频的主角也在后面。”

　　他们这时才感到身后的阴影，颤抖地回过头准备一场狂风暴雨。

　　老板却沉默着，沉默着，盯着手机一大会才问他们：“这视频能不能传我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