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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偏要狠狠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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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晨光透过窗棂,在许胜床前投下斑驳的光影。李云卿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一如既往地温柔笑着:
“许大哥,该吃饭了。”
许胜惊恐地盯着那碗冒着白烟的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抗拒声。他的嘴唇上还结着前几次被烫伤的痂,稍微一动就钻心地疼。
“您别急,慢慢吃。”李云卿浑然不觉,舀起一勺滚烫的粥就往他嘴边送,还自顾自劝道,“唉,其实这么烫的粥喝了真的不太好。”
就在粥勺即将触碰到许胜嘴唇的瞬间,一个苍白的小脸突然从李云卿肩后探出——是许三花。她咧开没有血色的嘴,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胜,伸出半透明的手,作势要掐他的脖子。
“呜——!”许胜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向后躲闪,整勺热粥泼在了他的下巴和脖颈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李云卿慌忙放下碗,掏出帕子为他擦拭,“是我没拿稳,烫着您了吧?”
她完全没注意到许胜惊恐的眼神并非因为烫伤,而是直直盯着她身后的方向。许三花正漂浮在半空中,对着许胜做各种鬼脸,时而吐出长长的舌头,时而眼睛流出鲜血。
“你看她,”当晚,大花对三花说,“她完全看不见你。”
许三花歪着头,对这个发现感到新奇:“真的看不见?”
“也感觉不到你的存在。”大花补充道,“你身上有点凉凉的,她一点儿都察觉不到。”
许三花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
从那天起,许三花变本加厉地在李云卿在场时吓唬许胜。她会突然从墙角伸出头,会在李云卿为许胜擦身时在他耳边吹冷气,甚至会在他试图睡觉时坐在他胸口上。
每一次,许胜都被吓得失禁,床褥很快就湿透,散发出难闻的骚臭味。
“许大哥,您怎么又……”李云卿又一次发现许胜尿湿了床单,尴尬地站在原地。她一个姑娘,实在不方便为一个大男人清理下身。
犹豫再三,她只好去叫大花。
“大花,能麻烦你一下吗?你爹他……”李云卿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启齿。
大花放下手中的活计,平静地说:“李阿姨去忙吧,我来处理。”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好几次后,李云卿越来越不好意思。
她想起自己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承担照顾许胜的责任,如今却屡屡出尔反尔。无奈之下,她只好减少去许胜房间的次数,等到不得不清理时再一次性处理。
如此一来,许胜的生存环境越发恶劣。被褥上的污渍层层叠加,房间里的气味令人作呕。曾经那个虽然贫穷但还算整洁的土坯房,如今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恶臭。
“李阿姨最近好像不怎么去爹屋里了。”二花某天晚上悄悄对大花说。
大花不动声色地缝补着衣服:“李阿姨要照顾我们三个,还要出工挣工分,太累了。”
二花点点头,觉得姐姐说得有理。
实际上,李云卿确实疲惫不堪。她白天要和其他知青一起下地干活,下工后要照顾三个孩子——虽然大花和二花远比同龄人成熟,但在她眼里终究是孩子——还要抽空打理家务。许胜房间里日益浓重的臭味,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花,你爹的饭……”李云卿现在只负责一日三餐的送饭,其他事务都交给了大花。
许胜苦不堪言。他身上的针眼已经结痂,但每当翻身时仍能感到隐隐作痛;身下的臊臭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而最可怕的是,那个该死的鬼魂女儿时不时就会出现,用各种方式折磨他的神经。
他满心以为李云卿的到来会改善他的处境,毕竟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总该比两个毛手毛脚的女儿强。谁知这个李云卿美则美矣,却毫无灵性,连他被鬼魂骚扰都察觉不到,还让自己身体和精神上都受尽折磨。
“嗬……嗬……”许胜努力想发出声音,想告诉李云卿房间里有鬼,但吐出的只是含糊的音节。
“许大哥您说什么?”李云卿俯身倾听,依然温柔体贴。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许三花突然从床底钻出,整张脸几乎贴在许胜脸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
“啊——!”许胜发出凄厉的惨叫,下身又是一热,新鲜的尿液浸透了早已污浊不堪的被褥。
李云卿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看着许胜身下迅速扩大的深色水渍,轻轻叹了口气。
“我这就去叫大花。”她转身离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无奈。
许胜绝望地看着她的背影,内心在咆哮:这个女人,她是人吗?为什么就看不见那个鬼东西?他宁愿是前妻或者两个女儿来照顾自己,至少她们是正常人,能感知到异常!
但没人听得见他的心声。
当晚,李云卿在厨房里帮大花准备晚饭,犹豫再三后开口:
“大花,我觉得你爹最近情况不太好。”她斟酌着用词,“他总是突然大叫,而且……失禁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大花手中的菜刀稳稳地切着野菜,头也不抬:“爹病了这么久,心情不好是正常的。”
“不只是心情问题。”李云卿压低声音,“我总觉得他屋里……有点不对劲。感觉每次你爹都会盯着一个地方,而且……”
“而且什么?”
李云卿摇摇头,觉得自己想多了:“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累了。”
大花停下手中的活,认真地看着李云卿:“李阿姨,您照顾我们已经很辛苦了。爹那边,以后所有的事还是交给我和二花吧。”
“那怎么行!你们还是孩子……”
“我们习惯了。”大花打断她,语气平静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您对我们好,我们知道。但爹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总不能一直麻烦您。”
李云卿感动得眼眶微红:“大花,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她没看见大花转身时嘴角那一抹冷笑。
里屋内,许三花漂浮在许胜上方,冰冷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听见了吗?她们都不要你了。”她的声音如同寒冰,“就像你当初不要我们一样。”
许胜惊恐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月光从窗口洒入,照在许三花越来越清晰的脸上。那张与二花相似的小脸此刻泛着青白的光,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血红。
“这才只是开始,爹。”门外,大花抬头看着月亮,轻声说,“你会慢慢体会到的,被所有人抛弃是什么滋味。”
窗外,秋风吹落枯叶,沙沙作响,掩盖了屋内细微的呜咽。
而许弱挎着篮子,正在一步步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山路上。篮子里装着她特地买的糕点,还有一叠黄纸——明天是她母亲的祭日,也是她一年一度回娘家的日子。
翻过第三座山头,许家村终于出现在眼前。许弱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里五味杂陈。自从嫁到邻村,每次回娘家都像是一场远征。但她必须回来,不仅要给父母上坟,还要看看那个唯一的弟弟。
“不知道胜子怎么样了。”她喃喃自语,加快了脚步。
推开许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许弱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院子里玩耍的许耀祖。小胖子正追着一只母鸡满院子跑,脸蛋红扑扑的,比她上次见时又胖了一圈。
“耀祖!”许弱唤道。
许耀祖闻声转头,看见许弱手中的篮子,眼睛一亮,撒开腿就跑过来:“姑姑!”
许弱疼爱地摸了摸侄子的头,从篮子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他。许耀祖接过来就大口吃起来,糕屑掉了一地。
“慢点吃,都是你的。”许弱笑着说,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屋里瞟,“你爹呢?”
许耀祖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说:“在屋里躺着呢。”
许弱的心沉了沉。她轻轻推开里屋的门,一股淡淡的香皂味迎面而来,这让她有些意外。更让她意外的是,弟弟许胜正躺在床上,头发干净整齐,脸色也比想象中红润。
“胜子?”她轻声唤道。
许胜睁开眼睛,看见姐姐,瞳孔猛地收缩,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嗬嗬”声。
许弱见状,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弟弟唯一能动的右手:“你怎么就...怎么就成这样了?”
许胜的手冰凉,在她手中剧烈颤抖。他死死盯着姐姐,眼睛里充满了许弱读不懂的情绪——那不是久别重逢的感动,更像是……绝望的求救?
但是怎么可能呢?谁会害弟弟?
“别怕,姐姐在呢。”许弱擦掉眼泪,强颜欢笑,“你看你,头发梳得这么整齐,是谁给你打理的?”
她轻轻抚摸弟弟的短发,柔软干净,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波味道。这让她安心——弟弟被照顾得很好。
许胜的喉咙里发出更急促的声音,眼睛瞪得老大,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别难过,姐姐知道你受苦了。”许弱以为弟弟是被感动了,心里更加酸楚,“幸好还有云卿在,我这一路走来,村里人都夸她呢。”
提到李云卿,许胜突然激动起来,整个人在床上剧烈扭动,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许弱紧张地问。
这时,大花端着水盆走进来,看见许弱,乖巧地叫了一声:“姑姑。”
许弱转头,看着这个十四岁的侄女。大花长得越来越像许家的人了,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和她们的奶奶一模一样。许弱心里一阵不舒服,移开了视线。
“你爹这是怎么了?”她问。
大花放下水盆,平静地说:“爹经常这样,医生说这是病情反复,没办法。”
许弱叹了口气,目光再次落回弟弟身上。许胜已经不再挣扎,只是死死闭着眼睛,泪水不停流淌。
“真是苦了你了。”许弱说,不知是在对谁说。
她当然不知道,就在她到来的前一天,大花和二花花了半个晚上,才把许胜从头到脚清洗干净。那些结痂的针眼被小心地遮盖,污浊的床褥全部换新,连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仔细清扫过。
她更不知道,许胜已经近三个月没有洗过头了。那些虱子和污垢被强行清除时,许胜发出的呜咽声,连邻居都能听见。
“姑姑今晚住下吗?”大花问。
许弱摇摇头:“我上完坟就得回去,你姐夫和孩子还在家等着。”
她站起身,又看了弟弟一眼。许胜睁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对她摇头,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意味不明的音节。
“你放心,我会常回来看你的。”许弱误解了他的意思,心疼地保证。
走出房间,许弱看见李云卿正坐在院子里缝补衣服,二花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学针线。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画面温馨美好。
“妹子,”许弱走过去,从篮子里拿出两包点心递给她,“这些日子多亏你照顾胜子了。”
李云卿连忙站起来,推辞道:“姐姐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许弱执意把点心塞进她手里:“你拿着。胜子能有你照顾,是他的福气。”
“我这一路走来,村里人都夸你贤惠善良。”许弱继续说,“胜子虽然病了,但能有你在身边,我也就放心了。”
李云卿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泛红:“我做得还不够好,都是大花和二花懂事,帮了我很多忙。”
许弱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大花,淡淡道:“她们是许家的女儿,照顾父亲是应该的。”
临走前,许弱把大花叫到一边,塞给她一些钱:“好好照顾你爹,还有耀祖。缺什么就买,不够了托人带信给我。”
大花接过钱,乖巧地点头:“谢谢姑姑。”
许弱摸了摸她的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弱走在回家的山路上,心里五味杂陈。弟弟的病让她心痛,但看到他被照顾得那么好,又稍感安慰。
特别是那个李云卿,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与此同时,许家屋里,大花正把许弱给的钱仔细收好。二花怯生生地问:“姐,姑姑给的钱,要给爹买点好吃的吗?”
大花抬头,看了一眼里屋的方向,淡淡道:“爹的病,吃什么都一样。”
房间里,许胜听着女儿们的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许三花的身影在墙角缓缓凝聚,对着他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