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聚灵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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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被仙人之姿迷了眼，以为能入仙道是天大的福分，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从一个满仓镇到了另一座“满仓镇”罢了。
依旧是生杀予夺尽在他人之手，这种命不由已的恐怖，深思起来叫人骨头缝都透着寒。
我垂着眼皮不敢看他，面色只余惨白。
应观尘并不在意我的反应，淡淡说道：“那些妖兽都珍贵异常，容不得半点闪失。今日这件事，你最好烂在肚子里。”
我嗫嚅着点头，心里十分后悔触了这人霉头。
应观尘却眉心皱起。
“你如今也算是一介修士，从前那种……卑躬屈膝的作派，尽早丢了为好。”
我微微一愣，起初没听懂他话中的深意，小心直起身子仰头回望，正好瞧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之色。
我心头一突，恍然大悟。
像是遨游天穹的蛟龙，永远不会把目光投向淤泥里的泥鳅，受尽万人敬仰、端着一身傲骨的仙人也同样见不得我这等微贱的凡人做派。
我心底里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原来仙人的心性同我等凡人并无什么不同。
见我跪坐在地上半天不吭声，应观尘嘴角微抿。旋即走到我身旁，盘腿坐下，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捏住我的手腕。
“半个月后是你的入门考核，我现在教你引气入体。”
“入门考核？可只半个月，我能修出来什么名堂——”
应观尘将手翻了过来，风轻云淡道：“照苍山不收庸才，半个月，足矣。”
他说着，那双冰凉滑腻的手搭了上来。
我不禁想起某种冷血动物，后脑勺的头发都要炸开，可又不敢挣脱，只能乖乖摆好姿势，蔫着声音道：“今早晨练时，持华师姑已经将引气的法子教给弟子了，还送了弟子一本心法。”
“心法？”应观尘脸色有些不悦，“什么心法。”
我老实回答：“好像叫‘四相无有心法’。”
“持华惯会多管闲事。”应观尘轻哂，“那心法于你并不适用。”
我心里带着无数个问题，思考再三，小心翼翼问了出来：“师尊，您当初在满仓镇曾言我天资奇佳。可为何，持华师姑却说我灵根有异，难以修炼，这——”
“她的神识进过你的身体了？”
闻言应观尘琥珀色的眸子顿时晦暗难辨，绷紧了唇角，神色很难看。
我点头。
应观尘二话不说，兀自闭上眼睛，连声招呼也不打，他的神识从相触的手腕钻进我的体内。
我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心下半点准备也无。
他的神识以不容反抗的强硬姿态闯进我的身体，我登时感觉脑子里好像有只无情的大手，在粗鲁撕扯着我的灵魂。
太阳穴传来针扎般细密的刺痛，我强忍着不适，配合着松懈下心神。
身体周身的经脉中，游走着一股不属于我的强大气息，像在探查什么，丝毫不放过我体内任何一个角落。
那感觉很诡异，身体仿佛随时可以被他人占据。
应观尘的神识逐渐探入我的丹田处，那神识化出的触手才摸上我的灵根，一股让灵魂都为之颤栗的酸、麻感，叫我忍不住咬紧牙关。
我心中涌出慌张，好似下一瞬，二人的魂魄便会不由自主融合在一起。
应观尘却并无异样。
我一狠心，咬破舌尖，这才勉强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在他的梳理下，我体内原本被阻塞的经络好似都通畅起来。
渐渐地，无需他的协助，我也能自发从外界吸取灵气，甚至神识有了自己的意识般，反客为主，悄悄搭上应观尘的神识，汲取着更为精纯的灵力。
正当我沉溺于体内难以言说的轻盈时，突然有一声低吟从耳边泄出，引得人耳根十分麻痒，叫人止不住想缩起脖子。
这不会是……
我太阳穴突突直跳，旋即不安地睁开眼。
只见原本淡然如霜雪的黑衣剑尊，气息十分不稳。那张自我第一眼见他时便透着些许惨白的嘴唇，此时却红润得有些瘆人。
脸色也不好，似喝了酒般。
他好似很渴，喉结上下滚动着。
我瞧着有些不适，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于是偏过头去，试探着凑近他的胸膛。
许是应观尘这次并不设防，我轻而易举便听到了他心底的声音。
“好、香……想吃……”
我一下子毛骨悚然起来，凉意顺着脊背窜上了后脑勺，忽而又想到满仓镇上那群犯了魔怔、妄想吃人血肉的乞丐。
我猛地将他的手甩开，身子不由地向后倒去，两眼惊恐地看着面前如鬼魅般的应观尘。
两人的神识断了联结，应观尘的眼皮无意识地半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失去光彩，一副迷迷瞪瞪的样子，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你的灵根并无大碍。”他哑着嗓子低声道，“持华见识短浅，连聚灵根都识不得，怪不得修为止步不前。”
“聚灵根？”我说着，耳朵又细细捕捉起眼前人的心声，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听到。
正当我疑心方才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应观尘起身掸了掸衣袖，抬手示意我跟上。
“聚灵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特殊体质，拥有此灵根者，修行神速，修为可一日千里。”见我面露疑色，他又道，“我昨日便已讲明，你在凡人堆里呆了太久。明珠不拭尚且蒙灰，不靠外力，你一辈子冲不破那层束缚，那灵药便是助你破开尘土的东西。”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朝屏风后走去，才走两步路又顿了下来，身姿沉岳如山，背对着我道：“以后除了我，不要让别人的神识进到你体内。”
我虽不解其意，但也应了下来。
少顷，他从屏风后拿出一碗药递到我面前，我舌根下又隐隐浮现出那股腥苦的气味，但这一次我不再抗拒，坦然接过随之一饮而尽。
正当我强忍恶心之时，或许是为了弥补他方才拿神威伤人，应观尘手心凭空变出一只储物袋，那袋子十分精美，且远比三师姐赠我的储物囊要宽大上许多。
我接过。
这次灵力十分听话地按我的想法探进储物袋，瞧着里面堆积成小山的灵药灵石，我不禁咂舌，心中对应观尘的那股怨气已消了个差不多。
这一天下来极耗心神，我身体十分乏惫。天色虽不晚，夕食也还没用，但我已经想入睡了。
鉴于应观尘心性无常，我已不敢再同他住在一起。
“师尊，弟子看其他师兄师姐都有自己的洞府，我和您住在一起，怕哪天打扰到您修炼，您看能不能在极意峰上，随便给我划出个住处，也不用多大，一间屋子就……”
我的话在应观尘凉薄的目光中渐渐沉了下去。
今日已得了不少好处，再蹬鼻子上脸怕是会适得其反，我识趣地闭了嘴。
穿过屏风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应观尘气定神闲的声音。
“你如今的实力过于低微，根本撑不住洞府的运转。待你修为追赶上其他弟子，我定亲自为你炼一座洞府。”
此话一出，我心里彻底没了盼头。
我才将将引气入体，不说大师兄，便是万俟樾和才拜师没几年的三师姐，我都难以望其项背。依着应观尘的说法，只怕待我生出白发、老得不成样，在这照苍山也住不上半间破屋。
心下茫然，也失了睡觉的心思，我睁眼躺在“棺材屋”的床榻上，暗暗思索以后的出路。
我是决计不可能一辈子呆在这里的。
先前在卫家时被爹娘打骂，当乞丐又受尽他人白眼，以为入了仙门便能换个活法，谁承想也依旧活得不自在。
不过今日再难难不过昨日。
思及，我豁然开朗，不再想这些伤春悲秋的徒劳事。将周围的烛芯挑得更加旺盛，手里摸着鼓囊囊的储物袋，逐渐沉入梦乡。
*
翌日一大早我便醒了过来，简单收拾一番，拿上盈春剑便朝静室外走去。
有了昨日的深刻教训，此番出洞府的路我再没踏错一步。
离了洞府没走多远，便撞见叫我一同晨练的陆清和。见我今日这般勤勉，他有些惊讶。
“还以为你依旧走不熟路呢，看来是我多虑了。”
我不吭声，闷头走在他身侧，也没好意思提及昨日不光彩的事——毕竟迷路后擅闯妖兽园还被弄得满身是伤这件事，说出来既窝囊又丢人。
他瞧着我心情不好不理睬人，脸上也不恼。同行过了两座峰，他突然想起什么，面露神秘，从腰间储物袋里摸出一小把薄且长的木片。
我被这东西吸引了目光。
陆清和晃了晃手中木片，将其散开指给我看：“这是你师兄我熬着夜削磨出的，为你开蒙用的识字竹片。”
我接过其中一张。
只见上面写了个笔画繁多、我并不认得的字，不过写得极好，便是我这般没学识的人也能看出，那字的一笔一划疏密停匀，横竖撇捺间，于端正内敛中暗藏锐意进取之意。
我惊讶道：“大师兄的字竟写得这般好！”
陆清和淡然一笑，摆手道：“我可写不出这样的字，这是我昨晚托万俟师弟连夜挥墨，誊写上去的，共三百片。”
我抽了口冷气，只觉不可思议。因为实在想不出一向眼高于顶的青年，会将时间花费在我这个讨厌的人身上。
默默将竹片塞回大师兄手中，我幽幽道：“大师兄，你说二师兄不会给这东西抹了毒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聚灵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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