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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大射礼(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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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三通,旌旗猎猎。
太学演武场人山人海,贡生列队如林,观礼台高坐监院、教习、钦天监使——一场“合规”的射礼,一场精心布置的杀局。
苏令蘅与辛无羁身穿玄衣,衣袂飞扬麒麟袖,黑红腰带与发带,尽显文物双全的气场。
裴琰之与林晓晓身着红衣,玄色配饰,安阳第七世家公子,配上太学七盏青灯的才女,惊艳四座。
齐悦与薛洋身着青衣,白色配饰,手握兵部最新款的弓,自信满满,挥洒恣意。
辛无羁伤势未愈,刚刚结痂的伤口依旧在剧痛,服下医馆配置的止痛药,可以撑1个时辰。
“速战速决。”
苏令蘅看向林晓晓,却迎上了齐悦的眼睛,她挑衅的视线中寒光隐现,让苏令蘅在清凉的秋日下,感受到一股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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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轮,百步靶!三箭中红心者,晋级。”号令如雷。
禁军带着参赛组走到参赛位。
辛无羁出战,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百步靶最是简单,既可以拿到成绩,也可以省些力气。
箭雨离弦!
第一轮每组三箭,辛无羁全部10环。
之前的弓箭轻便,主要是为了迁就林晓晓臂力不足,如今验收的长弓重量和力度都高了一个层级
林晓晓根本拉不开验收的新弓,手不稳,腰肢虚,姿势都不对。
裴琰之要通过大射礼围剿凶手,不能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林晓晓的箭刚出手,裴琰之一把将箭抓住,只要没有飞出,就可以重来。
“还是我来吧?”裴琰之有一种林晓晓故意破坏成绩的感觉。
裴琰之三箭,全中靶心,顺利晋级。
林晓晓欢呼雀跃:“裴琰之,你太厉害了。”
裴琰之没空听这种不走心的奉承。
苏令蘅也是纤弱,她会为了大射礼,坚持训练,就连翻墙头都帮着沙袋,反观林晓晓,从找材料到验收,撒手不管就算了
第一次试射就用箭矢伤人,正式比赛连弓弦都拉不开。
没眼看。
观礼台喝彩如潮。
齐悦和薛洋也成功晋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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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轮,移动靶!三箭中红心者,晋级!”号令如雷。
辛无羁拦住苏令蘅飞身上马,牵住缰绳。
“这一局,场上箭矢有乱飞的可能。安全起见,交给我吧?”
苏令蘅只能点点头,她更担心辛无羁的伤势。
马背上移动的红心在场上快速的跑过,所有人都得骑马射箭。
林晓晓看着高头大马,卷着红衣的飘带
“我不会骑马。”
裴琰之早就料到了,他没有说责怪的话,翻身上马,走进比赛场地。
辛无羁三箭正中靶心,轻松过关。
裴琰之当仁不让,拿下满分。
薛洋实力不俗,直接晋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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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前两轮的筛选,太学贡生进入第三轮的,只有10个组。
“第三轮,游击靶!10箭!五中红心者,晋级!”号令如雷。
但是,第三轮比赛是在后山。
快马背靶绕山奔跑。
参赛者要提前入山,寻找游击位,射中五箭,就可以晋级。
每一组的箭都有不同的标记。
苏令蘅组是黑色,裴琰之是红色,薛洋齐悦是绿色。
苏令蘅和辛无羁进入后山,这才是真正的开始,凶手趁着这个机会,一定会出手的。
林晓晓各种拖裴琰之后退。
裴琰之不怪,也不言,走在林晓晓前面,寻找射击点。
这时,只觉身后一冷,本能让他侧身闪避,红色标记的箭擦着裴琰之的肩膀飞了过去,扎入木头。
裴琰之惊魂未定,锁骨上火辣辣的疼着,鲜血从红衣中浸染出来。
“我不是故意的!”林晓晓说。
裴琰之冷笑,不是故意的?那带着自己鲜血的箭上红色的标记是什么?
“我受伤,还怎么赢?”裴琰之靠近林晓晓。
林晓晓唇瓣微微颤抖,委屈的眼泪婆娑,一副较弱不能自理的模样。
“我给你拖后腿了。赢不了就算了呗。”
裴琰之眯起眼睛,林晓晓为什么这么渴望被淘汰?太奇怪了。
“你不想赢,就自己退出,不要管我。”
裴琰之要抓凶手,岂能半途而废?
苏令蘅与辛无羁寻找隐蔽点,一只没有任何标记的箭不知从哪儿飞了出来。
辛无羁眼明手快,抽出腰间箭筒的箭,挡了下来,让苏令蘅一组,少了一支箭。
“没有标记!有人携带违规箭矢。”
禁军发现箭矢问题,连忙去处理,苏令蘅和辛无羁身边,失去了禁军的保护。
一匹快马绕山路跑过,苏令蘅拉开弓箭,屏住呼吸,她的箭瞄准了靶心 ,而另一支箭瞄准了她。
苏令蘅射出追逐靶心的箭,一支箭从暗处飞出来,辛无羁射出一箭,挡了下来。
看着地上那支没有标记的箭,背脊发凉。
“中了吗?”辛无羁问。
“中了。”
辛无羁的箭筒里,只剩3支箭,苏令蘅的箭筒里,还有四支。
这是第一匹马,后面还有,5箭才能晋级,箭矢已经告急了。
辛无羁捂着腹部伤口的位置,脸色越来越苍白。
苏令蘅瞥见他指缝中渗出的血......
“伤口裂开了?”
辛无羁摇摇头:“不碍事。药效没过呢!撑得住。”
苏令蘅展示这些天集训的成果,四箭,射中3靶。
辛无羁也不能示弱,他屏住呼吸,将弓拉满,箭矢飞出,正中靶心,他们可以晋级了。
往终点走的时候,冷箭再次飞来,辛无羁手边还剩两支,但重伤复发的他反应速度根本没那么快
苏令蘅将他推开,一支红色的箭从另一方飞来,将没有标注的箭射了下来。
“裴琰之?”
守护赛场安全的金梅卫堂主鹿然怒喝一声——
“拿下!”
金梅卫的人将裴琰之摁在了地上。
“鹿大人!我射的是‘流矢’,保护同窗,何罪之有?”裴琰之慌了。
鹿然将箭送到裴琰之面前,箭头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裴琰之怒视林晓晓。
鹿然知道裴琰之无辜,但是箭矢上的东西铁证如山。
“箭头上的东西,跟无标注的箭上面的东西,一模一样!裴公子,案情未明之前,你不能继续比赛了。”
林晓晓松了一口气。
中途被退赛,裴琰之不服,被禁军摁住的滋味儿格外不好受。
辛无羁脸色那么差,肯定撑不了多久,而嫌疑人组合还没有退出,裴琰之紧紧捏着拳头,气得浑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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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苏令蘅笑了:“鹿大人,我知道谋杀陈伯安的凶手是谁了。”
鹿然双眸亮起:“当真?”
苏令蘅点点头:“真的。”
参赛者全部都回到了广场上,马背上靶子上有很多标注的箭。
苏令蘅慢条斯理从口袋里拿出一把粉末,洒在了所有靶子上的箭头上,阳光下,箭头不同程度的发生了色彩的转变。
苏令蘅抽出标注为绿色的箭矢,放在托盘上。
“凶手,就是薛洋一组。”
薛洋冷笑:“荒谬,你有什么证据?”
苏令蘅走到被摁住裴琰之身边,从他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羽箭,撒上了白色的粉末,并没有变蓝的迹象。
“裴琰之的箭,根本不会变蓝。为什么被陆大人判定他的箭有问题?”
苏令蘅拿起被判定有问题的箭,果然,裴琰之救苏令蘅的那一支变了颜色。
鹿然验收分数,所有靶子上的箭都变了颜色,哪怕是苏令蘅一组的黑色,也不例外。
“这是何故?”
“蛊。此箭淬‘噬骨幽蓝蛊’,遇活血则隐,遇死血则狂——陈伯安,就是被此蛊蚀骨而亡!”
钦天监使猛地站起:“所有箭头均是验收之后使用,为何有蛊?”
辛无羁撑起身子:“箭头没有问题,是参赛者有问题。炼制幽兰蛊,并不需要多难。薛洋,你说是吧?”
薛洋被点名,非常意外,他射出所有的箭,不可能有证据,转头一看,自己箭筒里还有两支,而他搭档齐悦箭筒是空的。
“只要验你箭筒里的余箭,就能找到答案。”辛无羁说。
薛洋脸色惨白,怒视一脸无辜的齐悦,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他没想到齐悦竟然会坑他。
薛洋的箭根本不用验,他淬了蛊,是事实。
“也有可能是有人栽赃嫁祸。”薛洋看向了齐悦。
齐悦避开薛洋的视线:“你不要胡说。我跟你组队而已,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别忘了,射杀陈伯安的位置在男生宿舍,我是女子,怎
么会在男生宿舍呢?”
薛洋恍然大悟,他被算计了。
只能狂笑,被眼泪遮掩了双眸:“是我,杀陈伯安的,就是我,伏击苏令蘅一组的,也是我。”
裴琰之不解:“你跟陈伯安不是关系很好吗?为什么杀他?”
薛洋深叹一口气:“我嫉妒陈伯安才华,更恨他窥我祖传蛊术秘辛!他乃‘异世之魂’,非我大梁子民,杀之何罪?!”
穿越者?
薛洋怒指苏令蘅:“苏令蘅!你七盏青灯,才学碾压陈伯安,我杀了他,你便追查到底,你也是穿越者吧?”
观礼台大乱!
监院与钦天监使交换眼神——“异世之魂”四字,如烫手山芋。
若深究,恐牵连“天机禁忌”;若轻放,难平民愤。
苏令蘅知道自己想必是惹到麻烦了。
鹿然上下打量,一个女子能破飞天狐狸一案,又破了蚀骨案,她难道......
齐悦立刻说:“不错!苏令蘅你也是穿越者吧?王曦瑶肯定是看穿了你,你才给她下毒。”
众人惊呼,窃窃私语声都变得鼎沸。
苏令蘅听说过“穿越者”,但被指为穿越者,出乎意料。
“薛洋,你承认自己是杀陈伯安的凶手,在箭上涂抹幽兰蛊,处于什么理由呢?”苏令蘅的冷静让众人不敢小觑。
薛洋笑道:“穿越者是魂穿,寄宿的身体其实已经死了。幽兰蛊不会伤活血,只会对死血啃食殆尽。我确定陈伯安是穿越者,是因为幽兰蛊啃食他的血肉。”
苏令蘅点点头:“所以,你也知道盐,可以逼幽兰蛊现身?”
“不错。”薛洋承认。
苏令蘅吹响口哨,一只小麻雀飞到到了苏令蘅的指尖。
“那你一定记得这只鸟!事发当日,是你把她丢到我面前的。它的翅膀下面,隐藏着幽兰蛊留下的擦伤。”
鹿然抓住麻雀,果然,麻雀的翅膀下伤口新好,幽兰蛊留下的青色痕迹,依旧可见。
“幽兰蛊不吃活血!这是你说的。”苏令蘅掀开自己的手臂,露出被林晓晓擦伤的左臂。
“我在赛前被流矢擦伤,这种伤口,说明什么问题?”苏令蘅问。
薛洋哑口无言:“只能说明,你不是穿越者。”
鹿然示意金梅卫把薛洋压了下去。薛洋组的成绩作废,裴琰之组的成绩取消,辛无羁和苏令蘅赢得了魁首。
贡生们对苏令蘅避之如鬼魅,就算赢得魁首,也是零星几人客套。
辛无羁倒是高兴,但伤势过重去了医馆。
风榕祝贺,但也因为父母安危而不得不先回家处理事务。
鹿大人送了贺礼,为了破案匆匆而去。
王曦瑶还在昏迷,这个魁首,拿的好没意思。
“苏令蘅,大射礼的魁首,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裴琰之的声线温柔且坚定,脸上柔和的笑让清冷的夜多了些许温度。
“薛洋认得太快。”她指尖摩挲箭镞,“他被利用了。”
“齐悦,林晓晓?”裴琰之果然敏锐。
苏令蘅点点头抬眼望月,眸光如冰:“薛洋,只是一个弃子,那群‘异世而来’的人,害怕被发现。”
更鼓三响。
林晓晓的厢房,烛火通明。
她撕碎“闭门思过”的罚单,将灰烬撒入香炉。
齐悦跪在脚边,为她揉着肿痛的脚踝:“姐姐,苏令蘅那贱人……”
“嘘——”林晓晓竖指,笑意温柔如毒,“她赢了比赛,却输了人心。”
林晓晓倚窗,望向苏令蘅的宿舍——
烛火未熄,像一颗不肯闭目的眼。
“让她一局”林晓晓轻语,指甲划过窗棂:“——狩猎,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