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晚遇》芊羽耀

2、背锅

　　谢临颜和何处落有聊了一会儿，约了放学后去打游戏，就回去了。
　　坐在位置上时才发现自己同桌可能有些不舒服，他微微俯身凑近柳深清，声音放得轻了些：“小朋友，怎么了？”
　　过了一会儿，柳深清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我胃疼……”
　　是没好好吃饭吗，怪不得那么瘦……
　　“很疼吗？”
　　“还好……”
　　“你药呢？”
　　“应该在书包里的第二格。”
　　“我可以找一下吗？”
　　“嗯……”
　　谢临颜拿起柳深清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小盒胃药，拿出来看了看日期。薄嘴抿在一起，低低的骂了一声：“小朋友，你药过期了……”
　　柳深清自己都有些震惊地抬起头：“啊？”过期了吗？
　　谢临颜看柳深清那样子就知道这人一点都不知道，他无奈的抓了抓头发，问：“医务室有药吗？”
　　这个问题也把柳深清给问住了，他的药一般都是在外面的医院买的。只记得跳级考的那次在学校吃过一回，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了。他犹犹豫豫的给出了一个不太确定的回答：“应该……有的吧”
　　他为什么要这么问，难道……他要去帮我买药吗……
　　“……靠”谢临颜低骂一声，起身去医务室找药 。

　　谢临颜跑到医务室门口，喘了几口气，推开门进去：“医生，医务室有没有胃药了？”
　　管理医务室的是一位中年男医生，他正在看手机，听到推门声，便收起手机答道：“应该有的，同学你是胃不舒服吗？”说完他又不经啰嗦起来，“现在的学生哦，为了学习，一个个都不好好吃饭。看吧，今早刚好有两个女同学来拿药。”说着他站起身，到药柜翻找起来，嘴里嘀咕着，“不知道有没有了，我找找啊……”
　　医务室里的医生姓张，叫张瑞，是学校从市里医院请来的，性格好又好说话，同学们都叫他张医生。
　　张瑞在药柜里找了好一会儿，谢临颜等的不耐烦：“喂，好了没？”
　　张瑞的背影很明显的僵了一下，他缓缓的转过来，手挠了挠鬓角的头发：“那个同学，你，疼的严重吗？好……好像没药了……”
　　谢临颜：“……”他头疼的吸了口气，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没事，您忙。”
　　从医务室出来，谢临颜熟练的来到学校后门，却看到那墙上有一抹身影。
　　“谁啊？跑来翻墙干坏事。”他双手插着兜慢悠悠地晃过去，抬头去看，恰好墙上那人也低下头。
　　看清楚是谁，谢临颜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小朋友？”
　　柳深清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说：“你干嘛，吓我一跳！”
　　“干坏事呢，好、学、生，”谢临颜故意咬重了“好学生”这三个字。
　　柳深清愣了一下，小声咕哝了一句：“我也不算是好学生吧……”
　　“嗯？”
　　“没什么，我自己去买药。”
　　“翻墙去？”
　　“不然呢，我都坐墙上了。”
　　少年人身高腿长，坐在墙头，一只腿曲着，另一只自然的垂着，他低下头看着谢临颜：“你又去干嘛？”
　　给你买药……
　　“打游戏啊，”谢临颜仰起脖子看柳深清，“小心点，等会儿摔下去是要哭鼻子的。”
　　柳深清正准备往下跳，不知谢临颜话中的某个敏感词戳中了他的雷点，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才不会那么蠢！”
　　谢临颜笑着也翻上墙：“嗯哼~走吧。”
　　柳深清冷哼了声。
　　“谁在那里！”教导主任的大嗓门一出，谢临颜和柳深清的身体都轻不可查的抖了一下。
　　“谢临颜！又是你！”教导主任小跑过来，头上秃了的地方，被风吹起几根头发，“刚才在你旁边的人是谁？”
　　刚才？
　　谢临颜转过头，柳深清早就跳了下去。靠……真是没良心的小孩。
　　谢临颜开始装傻充愣：“啊？老师你在说什么，我旁边没人啊。”第一次干这样的事，谢临颜难免紧张，悄摸咽了口唾沫。
　　教导主任凝视了谢临颜好一会儿，才半信半疑的开口：“真的？”
　　谢临颜心里发怵，但还是直视着教导主任秃头：“老师，真没人，”怕秃头不信，他又补了句，“就我一个人翻墙……”
　　看在某位没良心的小朋友胃疼的份上，勉强帮你背个锅吧。
　　已经跑出老远的柳深清突然打了个喷嚏：“谁在说我坏话……”
　　“哼！”秃头冷哼一声，“翻墙！你还知道你在翻墙！你又违反了校规第二十八条！！检讨书你给我在下个星期升旗仪式上台检讨！！！”
　　谢临颜：“……”他从墙头翻下来，站在秃头面前。少年人发育得总是很快，谢临颜已经比秃头高出一个头了。
　　秃头双手背在身后，抬头去看谢临颜：“这是我抓到你第四次翻墙，其他我不知道，就不追究了。字数一开始是500字，每回加500字，这次是2500字，知道了吗？”
　　秃头算是个脾气好的主任，对学生也不算严厉，做错事也不会请什么家长，让学生自主培养独立性。谢临颜对这位老师还算尊重，就站在那乖乖挨训。
　　“知道了秃头……”谢临颜懒懒的听着，一个没注意，就把外号叫了出来，他尴尬的别过头，准备接受秃头的狂风暴雨。
　　秃头的嗓门陡然变大：“好你个小兔崽子！”他生气地指着谢临颜，手指因激动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谢临颜见秃头这样，连忙鞠了个躬道歉。随后拔腿就跑了，留秃头在原地暴跳如雷：“再加500字！！”

　　柳深清原本在教室疼的直冒冷汗，梁齐锐今天下午又刚好去参加市里举行的画画比赛，他也不好找别人帮忙，也不知道唯一熟点的谢临颜去哪了。
　　他在桌子上趴了好一会，疼痛缓解了许多。他就趁着上课的老师没来，跑出教室，来到学校后门。
　　刚翻上墙头就碰上谢临颜，低骂了一声晦气，正准备跳下去，就听到谢临颜说的话，扭过去低头一看，就跟谢临颜对上视线。
　　在当教导主任来的时候，他就趁谢临颜扭头的功夫，趁机跳了下去，没能让教导主任抓个正着。
　　谢临颜转头回来看时，他在底下做了个鬼脸，然后跑走了。

　　柳深清上了地铁，找了个拉环抓着，车子缓缓动起来，他透过玻璃，看着窗外的广告发了会儿呆。地铁使入隧道，车里亮着冷白灯，柳深清看到了玻璃窗中的自己，像极了被困在牢笼中，他眨了眨眼，低下了头。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柳深清回过神，一只手摸进裤兜拿出手机，看着备注是“家里的老父亲”的来电显示，按下了接通。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位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
　　“爸，你打电话给我干嘛？
　　“听说你逃学了？”柳仁伟语气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更多的是父亲对儿子的宠爱与纵容。
　　“哪有，我胃突然就疼了，就忘了跟老师请假了。”柳深清看了看微信里所剩不多的余额，赶紧卖了一波惨，“爸~”
　　柳仁伟当然知道柳深清的那点尿性，直白的说：“没钱了是吧？”语气里都找不出一丝疑问，满满的都是肯定。
　　柳深清隔着手机连忙点头，也不管柳仁伟看没看见：“嗯嗯！爸你好懂我哦。”
　　“知道就好，”柳仁伟没好气的说。给柳深清转了一笔小钱。
　　“再见！爸！”
　　“谁稀罕再见到你，败家……”
　　“嘿嘿。”
　　柳深清挂了电话，点进微信，兴奋的点开柳仁伟的头像，果然有一笔转账。
　　3000？这么多？
　　但他还是心安理得地收了，心里像是有烟花炸开一样，美美的。
　　纤细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击：“谢谢爸。”[爱心jpg]
　　柳深清发完消息，地铁刚好也到了站。自动门缓缓打开，柳深清随着人群走出地铁。斜眼瞟了眼对面的市中心医院，下意识抬手摁了摁胃部，疼痛感瞬间涌了上来，他皱了皱秀气的眉毛。
　　柳深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向医院，那里有他专门看胃的医生。但他忽然想起陆椿燕也在这所医院，脚步顿住，他不想见到陆椿燕。转了个弯，走向另一家小药房。
　　因市中心的大医院开在旁边，这家小药房显得有些寒酸。柳深清一只脚刚踏进去，一位中年男医生立马迎了上来：“小伙子，生什么病啦？”
　　柳深清不太习惯刚见面不久的人对自己太热情，跟那个家伙一样。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别扭：“胃、胃药来一盒。”
　　“哎呦！”中年男医生忍不住惋惜，“现在的小娃娃哦，一个个都犯上胃病，一点也不按时吃饭。”他说完又抬起头，“你叫我李医生就好啦。”
　　柳深清淡淡的应了声，便坐在沙发上等着。
　　李医生去药柜里找了找：“小伙子，是要备药，还是只来一盒啊？”
　　柳深清想了想，为了以后避免在学校丢脸的事，他果断选择了前者：“要两盒，谢谢。”
　　李医生把两盒药递给柳深清，柳深清拆开一盒，拿了颗药往嘴里丢，感觉有些难咽，起身去接了杯水，把药咽了下去。
　　正在算账的李医生没注意到，算完抬头时就看见柳深清就着水把药吃了：“小伙子，这药不能这样吃，这药要咀嚼着吃……”
　　柳深清：“……”真的吗？
　　柳深清脸红的别过头：“知道了，“干巴巴丢下一句，起身准备走了。
　　“你等等！”
　　柳深清疑惑地回头，吓了一跳，一张二维码就这么怼在他脸前。
　　柳深清：“……”
　　李医生把二维码移开：“你还没付钱呢！”
　　柳深清：“那也不用怼那么近吧……”
　　李医生：“抱歉啊。”
　　柳深清拿出手机准备付钱，就看见微信有个红点，他点开熟悉的头像。一张抽象的熊猫脸上挂着迷之自信的笑容。
　　柳深清：“……”
　　他真搞不懂他爸明明是一公司总裁，一点都不沉稳，天天在家里跟他抢糖吃就算了，还跟他玩抽象！
　　他索性懒得回，扫了码：“多少钱？”
　　李医生：“80。”
　　柳深清震惊的睁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道：“80！你家怎么不去抢钱啊！难不成你家是黑店？！”
　　李医生有点不高兴：“什么黑店，乱说话，我家可是专卖胃药的。”
　　柳深清瞥了一眼门牌。“胃里好”
　　这什么玩意啊？
　　“你到底付不付？”
　　柳深清吐出一口气。我忍！
　　老老实实付了钱，柳深清看着手机里那“-80元”，心就狠揪了一下。
　　艹！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起身往门口走，背影像极了小学生生气的样子，气呼呼的，但又有点可爱……

　　柳深清手里拎着药，一只手拿着手机，成功加入低头族。一个没注意，就撞进一个硬邦邦的肉墙，他不爽的抬起头，一只手捂着被撞疼的额头。
　　看清眼前是谁，柳深清愣了愣：“你……”是他那个贱兮兮的同桌。
　　叫啥名来着？谢……哦！谢颜临。自认为自己没说错，柳深清自信的开口：“是你啊，谢颜临。”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怪怪的……
　　谢临颜低头看着柳深清：“……”名字都不会记。他没好气地纠正：“什么谢颜临，老子叫谢临颜！”
　　柳深清讪讪的闭上嘴，他尴尬地摸摸鼻子：“哦，不好意思啊……”
　　谢临颜主动换了个话题：“胃怎么样？”
　　“我已经买——”不对啊，我凭什么跟他说，“关你什么事。”
　　谢临颜点了点头：“可能是我比较关爱同学吧。”
　　柳深清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微微抬头，眼睛亮亮的：“你怎么出来的？秃……”他紧急纠正，“教导主任不是抓到你了吗？”
　　想起这事，谢临颜就无语，他睨了眼柳深清：“你跑什么？”
　　“……”柳深清下意识又去摸鼻子，“这不是怕被教导主任抓嘛，怕他等会儿又去跟我妈说。”柳深清抓了抓头发，烦躁的说：“很烦。你呢，被抓了还敢翻？”
　　谢临颜静静地看了会儿柳深清，才挑了挑眉说：“还没人管得了我。”
　　柳深清听他这么说，就知道星期一台上又要见面了。
　　他们的身高相差不多，谢临颜就比柳深清高出半个头，只要柳深清稍稍抬眼，他们就能对上视线。
　　柳深清凑近谢临颜：“检讨写了？”
　　谢临颜却笑着看着他：“小朋友，你肚子好像叫了……”
　　“……”　柳深清的脸瞬间就红了，耳尖也泛着粉：“这……这是生理反应，你懂不懂！”欠揍的家伙！
　　谢临颜盯着那染着色似的耳朵，不知怎么，心尖上麻麻的。
　　他揉了揉柳深清的头：“走，哥哥带你去吃饭。”
　　柳深清拍开谢临颜的手：“去就去！”他转身去找餐馆，从背影都能看出某人有些生气。
　　谢临颜笑了笑，双手往兜里一塞，跟在柳深清身后，没一会儿，两人就并肩前行。他俩的腿都长，步子也走得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