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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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经十九点，我猜测周澈已经吃过饭了，我并不是很饿，一天只吃一顿饭对我来说不是什么特殊的情况，反而是常态，现在，咖啡因的作用已经减退，我困得不行，最想做的事情是回屋冲一个热水澡，然后在新换床单的床上沉沉地睡上一觉。
明天还要去公司，一些遗嘱相关的手续，还有我让张律拟定的合同，都要处理。
我抬着沉重的身子往楼上走，当然脑子是最重的一部分，没注意二楼平台站了个人，差一点就撞到，我抬眼一看，是周澈。
他看着有点不太开心，整个别墅都没有开大灯，落地窗把月光和路灯引进来，但不能把他的脸照得很分明，只能看到他沉静的眼眸，隐约中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一整天都在看文件，眼睛又开始花了。
“你回来得好晚，不是说会一起吃晚饭？”
“嗯……抱歉……不过你怎么站在二楼？”
“我听到你回来的声音了，所以出来看看。”
他身后有个房间的门开着，透出隐隐的暖黄的光。我一直以为他在三楼母亲的房间住呢，原来在二楼有房间。真是嫉妒蒙蔽了人的双眼，怎么想母亲都不会让一个情人住在三楼。
但也有可能是印象使然吧。
他好像皱了皱眉，我没有看清。
“那你吃饭了吗？”他问。
“我？我没吃，但是我也不太饿，我先上去了，明天我们要一起去一趟公司，早上八点出发，我开车。”
“好……”
“嗯，那晚安。”
我想继续往楼上走，但是周澈一直拦着我没动，我觉得奇怪，刚想开口，他却先我一步说话了：“那个……我也没吃饭呢，要不要一起吃了饭再睡觉啊。”
我脑子已经累到有点想笑了。我没料到他会一直等我吃晚饭。
他像一只忠诚的小狗。
听说“吃饭”对于动物来讲是一种具有私密性的行为，因为在进食的同时动物的大脑会分泌一种物质，让它们感受到满足、快乐，同时也会让它们放松警惕。在野外，为了能够保证不被天敌捕食，动物们一般会选择在隐蔽的地方独自进食。就算是群居性动物，也会选择找到一块相对独立、安静的地方再开始进食。
动物对于进食安全的这种执着，甚至要远远超过□□时的环境选择。
而人类则将“坐在一起吃饭”赋予了更加深刻的意义，进食时激素的波动会给人带来情绪错觉，所以除去对于天敌的恐惧，一起进食的人也会成为“友方”，尽管是短暂的“友方”也无所谓，这种信息标签会一直存留在神经系统中，直到相关突触退化消失，这也是为什么情侣在约会时会下意识将“吃饭”作为必备项目。
从另一个更加深刻的角度来讲，能够一起安静进食的家庭，一般都代表着情感关系的稳定。有数据统计表明，具有暴力、频繁争吵、严重心理问题和精神问题背景的家庭，很难维持超过十分钟的集体性安静进食，就算可以，错误的情绪相关激素也会抢占积极情绪激素的受体，且往往这种情况所导致的情绪和身体问题更加难以解决。此外，这也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如果不能因为正常进食而按时分泌相关激素，就会导致情绪更加崩坏，从而引发更大的不良结果。
周澈绝对是一个无意识的心理学家，他会积极利用他人的心理缺口换取增加好感度的机会。他知道我的心理状态不好，这不需要怀疑，我在他面前至少两次发病，他也在葬礼前一晚确切地看到了我。
这些天，我将太多脆弱的一面展露在他的面前，这是我的失误，实话讲，我不应该怪罪他，反而应该怜惜他，这种敏感的“下意识”，是用他不安的人生换来的，这并不是他的错误。但是我并不想安慰他，或者同情他，因为说到底，这也不是我的错误，反过来，我现在成为了他的“猎物”，这让我感到失衡，感到不爽。
但同时，这种失衡与不爽，又不应该成为我伤害他的理由，因为最终产生这种情绪的人是我，他不应该成为这个情绪的负责人。
早知道应该说假话骗他说吃过了才对。
“谢谢你，让厨师给你做点东西吃吧，以后不需要等我吃饭了，我吃饭都没什么定点，通常是饿了才吃。我今天蛮累的，想早点睡觉，就不和你一起了，晚安，早点睡。”
“你是不想和我坐在一起吃饭吗？”他突然问出来，语气中有着一种莫名的委屈。我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我现在很烦躁，在努力压抑自己不要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其实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可以直接提出来的，我不会勉强你，也不必要为了躲着我不好好吃饭。只是说……感觉如果能一起吃饭会更好一点，我很少能和别人一起吃饭。”
原来母亲不会和他一起吃饭！
希望他最好不是因为要装可怜而说假话。
我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
“没有不想和你一起吃饭，不要多想，今晚我真的很累，就算了，以后再一起吃吧，好吗？你不要饿肚子睡觉，想吃什么吩咐厨师做吧，应该是随时都有饭的。”我把他推开，“我上楼了，晚安，明天见。”
我睡了一个安稳的觉，应该是真的太累了，所以没有吃药也睡得非常好，好像是做了梦，但是我记不太清了，梦里是隐约的暖黄的色块，有模糊的欢笑声，好像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有点像食物，又有点像花草，仔细闻一闻，还有点像香皂。
醒来后我坐在床上思考回忆了很久，这个味道究竟是在哪里闻到过，但是一直没有想起来，这让我特别难受。
洗漱好下楼，周澈坐在餐桌一侧，我在他对面坐下，正好有佣人把煎蛋、牛角包和蓝莓酱摆在我面前，我抬头一看，是小葵。
小葵是管家姐姐的女儿，今年应该才十七岁，她小的时候管家姐姐还很忙，经过母亲同意把小葵带在身边照顾，我还教过她数学题，之后就把“老师”这个职业从我的人生规划清单中划去了。
小葵当然还记得我，向我甜甜地笑了一下，露出单边的小酒窝，简直和十年前没有区别。
“小姐，好久不见！”
“小葵，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别叫我小姐了，还是像小时候那样叫我小言姐姐吧！”
“嗯！”
她又看着我甜甜地笑了一个，然后转身去拿周澈的那一份早餐。
给周澈上餐的时候，小葵的脸明显要更红一点，我心里偷笑，小葵的年纪还是太小，周澈这张脸的吸引力又实在不低，希望管家姐姐不要后悔把小葵安排过来。
但我也大概猜到管家姐姐安排小葵照顾我的用意了。
母亲去世后，她的财产分割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信托的事情。其实信托看起来是限制了我在集团里面的权力，但事实上对于一个从来没有接手过集团事务的人，通过这种慢慢接触和熟悉项目的方式掌权是最好的，也特别是对我这种资质平平的人讲，而李骁庭和陈助都是她最信任的亲信，势必会成为我最得力的助手。
母亲的安排可以说是思虑周全，只要我乖乖留在国内，按照母亲设想的步骤走下去，十年后信托期一到，我将成为下一个“何总”。
所以几乎所有看懂了这个遗嘱的人都以为我会留在国内，管家姐姐在我们家工作了十三年，更是在继父去世一年之后成为了这栋房子的总管家，同时也管理着母亲名下其他房产的雇佣人员调动，可以说她完全能够看透母亲的想法，所以她把小葵安排在我的身边，小时候的情份还在，又是我失去亲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刻，如果没有意外，小葵会成为下一个“方总管”。
算盘打得太响，隔着千里我都能听到；人心揣摩又不足，不了解我就算了，自己的女儿好像也没太看懂。
可能天底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相信基因的强大力量，认为孩子就是另一个自己。所以母亲会把股份留给我，管家姐姐会把工作机会塞给小葵。
我开着车想着这些有意思的事情，周澈坐在副驾驶，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直安安静静地没有动。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股份转让的事情告诉他，不然一会儿我和张律谈合同的时候他说不准会感到恐慌。
“其实这并不影响信托期你的权益以及基金分红，”我和他说，“一会儿张律不仅会和我们谈到信托、基金还有房产的相关事情，也会和我一起讨论转让合同的拟定，你到时候听了也不用在意，因为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会谈挺久的，到时候你要是待不住可以让司机送你回去。”
“好，我可以一直等你，但是……”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却迟迟没有开口，正好红灯，我踩着刹车，转头看他，示意他说下去。周澈头低着看他的手指，他的手交叠着放在腿上，手指相互摩擦，“你不打算留在国内吗？”
原来他要问这个。我有点搞不懂他的想法，似乎我是否会留在国内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吧？
绿灯亮起，我改踩油门，胎噪声呜呜地萦绕在耳边。
“对，在这边我大概会再待两三个月，以后回来的时候应该也非常少了……信托那边你不用担心，李骁庭和陈助你完全可以相信，他们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了，股权转让的合同一签好我就会让人在董事会内部放出消息，这样应该也不会有人来烦你。”
正好到公司楼下，我停下车，周澈还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认为，你不沾染和集团有关的事情比较好，”我还是想真诚地和他谈一谈自己的看法，“你也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而你本来也不应该被拉进来，对于这件事，我需要向你道歉，不过母亲留给你的基金还有房子足够你接下来十几年过很舒服的日子了，把它当作一种补偿吧，安心生活。到了，我们下车吧。”
我把车钥匙递给泊车员，陈助还是在楼下等着我们，“八点半，刚刚好，小姐你还是这么守时。”陈助看着手表，有点调侃的语气和我说话。
母亲一般喜欢别人提早十分钟到位，我却总是喜欢把时间卡到正好。
看，这就是基因变异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