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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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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休息一日,细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醒来也不着急出门,她就坐在床上打量起自己这间屋子。
东屋比西屋小一些,原来屋里的一套桌椅都搬到了丽娘的西屋,用来吃饭放东西。
床上的铺盖,都是搬进来后,丽娘给她重新置办的。
衣柜里也没什么东西,除了一身冬衣,就是丽娘新给她做的两身春装。
还有王细姑的几件首饰,也放在柜子最里面。
看够了,细姑从床上下来,蹲下身,在床底拿出自己放进去的两个陶罐。
这两个罐子,一个沉甸甸的,里面放着细姑这些时日赚取的铜钱,另一个装着草木灰水和被细姑劈碎的银角子。
她把铜钱每一百个穿成一串,穿了六串,余下三十七枚
银角子这些日子泡在水里,氧化得厉害,又灰又暗,在手心里滚了两圈,细姑吐槽,“弄成这样还能花出去?”
撂下银子,她又把昨天周娘子给的那件罗裙翻出来,盘算着今天就找个二手成衣店给卖了。
听周娘子的意思,这条裙子好歹值几个钱。
细姑这边收拾东西,那边就听见丽娘母女俩开门回来的动静,出门一看,就见丽娘一手拎着一口布袋子,一手提着一刀猪肉。
刘月儿人小,也帮着她娘抱了一小捆韭菜。
“今天回来的这么早?”细姑问道。
刘月儿举起手里的韭菜,十分高兴,“今天吃角子!”
丽娘点点头,“我今天出门看见外面卖的韭菜新鲜,就买了点肉回来,晚上包韭菜肉馅的角子吃。”
齐朝的角子后世称之为饺子,吃法也差不多,用水蒸、煮或是油煎。
细姑爱吃韭菜猪肉馅的角子。
她想着丽娘买这些东西肯定花出去不少钱,便去自己屋里,把铜钱和罗裙拿了出来。
铜钱六串分丽娘五串,她自己留一点做零花。
“这些钱你先拿着用,以后多像今天一样,弄点好吃的。”细姑自己做饭不怎么好吃,平常的饭食都是丽娘做的。
“还条裙子是我给人帮忙,别人送的,等我回头找个铺子卖了,卖的钱再分你一些。”
细姑当初提议和丽娘合租作伴,一个是看她们母女俩可怜,刘月儿又和自己的小侄女月月有几分神似,二是自己孤家寡人,想找人做个伴。
搬来新宅子的二十天里,丽娘洗衣做饭,洒扫庭院,日子过得井井有条。而且丽娘还很有分寸,除了刚搬来那天给自己铺床被,再也没有进过自己的屋子。
人不能一直倒霉,细姑觉得自己碰上丽娘,就是自己好运的开始。
丽娘也觉得细姑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是自己母女的恩人。
当时细姑的提议,丽娘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她还是下决心赌一把,赌细姑的人品,也赌自己母女俩的运气。
现在她觉得自己赌赢了。
细姑给钱是真给,而且从不问她把钱花在了哪里,平常人家的丈夫也难做到像细姑一样大方。
丽娘收了钱,在一旁择韭菜,“大姐,我跟你说个事,我把云来客舍的工给辞了。”
细姑在旁边刷牙,含混道:“怎么不干了?”
“我找了一家食店,去后厨给人洗菜洗碗,一个月六百文,比客舍那边多一百文。”
细姑把嘴里的盐水吐掉,“那也不错,什么时候上工?”
“明天就去!”
“那你今天没事?”
“嗯!”
“我今天也没事,咱们一起出门去逛逛吧,我听人说,逢五逢十城南外有草市,咱们今天去草市怎么样?”
少有女人不爱逛街,丽娘也不例外,“好,等我吧韭菜收拾好,咱们一起去!”
临出门时,刘月儿挨了她娘一顿胖揍——她把洗好晾在笸箩里的韭菜耍猴一样甩得到处都是。
这哪个当娘的能忍?
细姑丽娘二人带着满脸是泪的刘月儿出门。
她们先去了收旧衣的铺子,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把那条旧罗裙卖了二百文钱。
从铺子里出来,细姑一文没留,把钱都给了丽娘,然后学着戏里的小生,拱手向丽娘做请求状,“好丽娘,家里的茅房,你让收夜香的来得勤一些,多给他几文钱也无妨。天越来越热,这五六日才来收一次,茅房里的味道实在是不好闻。”
丽娘笑细姑,“五六日你都受不了,那你以前在九曲巷那边是怎么过得?”
九曲巷就是细姑跟着丽娘住的那间小得离谱的院子。
一提起那段时间,细姑的脸就皱得像是生吃了二斤黄连一样,“还能怎么过?能憋着就憋着,实在憋不住只能去街上公用的茅房!”
跟着丽娘住在九曲巷的日子,绝对是细姑穿到齐朝以来过得最黑暗的日子。
光是上茅房这一件事,就让她吃尽苦头。
一开始只要上一次茅房,她就能吐上半天,后来适应一些,只是干哕,不吐了。
所以她才那么迫不及待地搬地方。
草市不负其名,路两边都是半腿高的草。
草丛里隔三五步就插上一个人,或蹲或站。
每人面前都摆放着自家售卖的东西——粮食、菜蔬、鸡鸭、鱼鲜、针头线脑、锄头箩筐……
细姑一个一个看过去,什么也没买,她要先吃点东西。
还是吃面。
一碗面加上一个荷包蛋,才六文钱,比城里便宜。
细姑点了三碗,一人一碗。
草市除了小商小贩来卖东西,还有不少做手工服务的,比如补铁锅木桶、戗剪子菜刀、刮脸修胡子……
细姑一边吃面,一边眼睛盯着修面摊子,摊主的幌子上有几个字让她十分感兴趣。
小孩子记吃不记打,刘月儿这会儿吃得嘴边都是汁水,丽娘拿帕子在给女儿擦嘴,她看细姑一直盯着不远处的修面摊子,忍不住问道:“大姐,男人刮脸有什么好看的?”
细姑摇摇头,把脑袋转了回来,“不是那个,我是看他那幌子上写着长发卖钱。”
“你要做什么?卖头发?”丽娘大为震惊,连面都顾不上吃了,“日子好好的,又不缺钱使?你做什么要卖头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人的头发更是跟命根子差不多,丽娘最难的日子也没想过要卖了自己的头发。
这会儿听到细姑要卖了自己的头发,自然是不赞同。
细姑赶忙道:“你先别急嘛,我只是看看,又没说一定要卖!”
丽娘皱眉看着细姑,一脸的不信。
吃过面,细姑让丽娘去买些鸡蛋,自己则踅摸到了那个收头发的摊子旁。
“这位师傅?你这里收长发?”
摊主无事,正在那里磨自己的吃饭家伙,听见细姑说话,走过来,看看细姑,只见她衣着整齐,面色红润,不像个过不下去的样子。不由问道:“是谁要卖头发?”
细姑拿手指着自己:“我!”
她早就想把这一头长发处理掉,又长又厚,平日里梳头还不掉头发。要是在前世,细姑肯定高兴,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每天脑袋上顶着二斤头发,又累又麻烦。
“你把头发放下来,我看看!”
“诶!”细姑都没问价。
这确实是一头上好的青发,又厚又密,没生虱子没有虮子,掂在手里满满的一把,十分沉实。
那摊主几年也遇不上这么好的一把头发,这样的头发做成假髻卖出去,不得赚上几两。
于是立刻报了一个高价,“三百文,你头发卖给我,我给你三百文钱!”
“什么三百文钱!”丽娘买了鸡蛋回来了,“大姐,你不是说不卖的?”
细姑还没说话,摊主先急了,“诶——这位娘子,我这儿收长发给钱可是公道的,三百文,除了我这儿谁也给不了!”
对卖头发,细姑避而不谈,只是问丽娘:“你这么快就买好鸡蛋了?”
丽娘不理摊主,一脸急切道:“大姐,你别听他说得好听,这些人都心黑,恨不得把头发连根拿走,到时候你头上坑是坑洞是洞,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一点细姑确实是没想到,她有点犹豫。
摊主忙道:“哎呦,娘子,我这摊子在这儿多少年了,收了多少的头发,怎么可能像那些拿剪子的一样!”
他确实不是拿剪子剪的,而是用剃刀割的。
头发一缕一缕拉长,抖一抖,把短发抖下去,再拿刀轻轻一划,长的就割下来了。
摊主每拉起一缕头发,丽娘就在旁边来一句:“诶!你留长点,剩下那么多的头发还不够你拿去用?”
拉起一缕,来一句。
细姑听得直想笑,又不敢,怕丽娘绕过摊主来找自己的不是,只能忍着。
割过之后,头发刚好披肩,细姑把剩下的头发扎起,正好挽成一个髻,再用头巾把脑袋包起,又轻松又利索。
“喏!”丽娘把钱丢给细姑,“卖头发的钱拿好,不要乱花!”
细姑收起钱,点点头,“你们买了多少鸡蛋?”
丽娘拎着篮子给细姑看,“这些时候都在孵鸡仔,没有多少蛋卖!”
细姑看一眼,才十来个蛋。
休息一次不易,来趟草市,什么也不买,不是她的风格,于是拿出钱来,道:“那咱们去买点别的吧?”
丽娘僵硬地牵起嘴角,看着细姑,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狗碗里留不住一口剩饭,“再过两天清明,你不得上坟烧纸?”
这话提醒了细姑,她恍然道:“哦——清明,清明是个大事儿,得花钱!”
前世学校工作放假手机里都会提醒她,什么时候什么节日,如今在齐朝,细姑不太会算日子,也记不清节日都在什么时候,还是丽娘说了她才知道。
差点误事!
得给刘洪和王细姑上坟烧纸钱,这个很重要。可是细姑又担心,自己回去,万一遇上刘春根那几个可怎么办?自己一个人是决计打不过几个田家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