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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入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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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醉的话应该可以自己走吧?
别跟着我。
冷淡的,疲惫的,不假辞色的。她今天很不开心。因为某些人堪忧的业务能力拖慢了拍摄进度,还是自己不合时宜的举动?
亦是两者皆有?
曲相宜不得而知,只是高涨的心忽的落下,砸得雀跃的心思抬不起头。她差点忘记她们早就不是可以安慰彼此的关系了。
她将游鱼花灯搁在桥边,轻轻地吸了口气,馥郁的花香从枝头滚入肺腑,平稳的呼吸声在此刻止歇,直到窒息感和饱腹感一齐激起身体求生的本能……
曲相宜猛地撑在青石护栏上喘气,单薄的布料拓出脊背优美的线条,像一尾搁浅的鱼,好像只要她纵身一跃,就能回到她的舒适区,她的故土。
翌日,方汀溪同她打一声招呼,风风火火地带着如意去周边玩了。
曲相宜隔着车窗冲戴着西部牛仔帽的如意摆摆手,看向好友时神情平淡,没多说什么,似乎早已习惯女人雷厉风行的性子。
“我感觉你很不对劲。”
临走前,方汀溪扒拉着车窗,如意也有样学样,一人一猫不约而同地盯着她,她笃定地说。
“有点像我第一次遇到你的那时候。”
曲相宜轻轻笑了声,不置可否,她几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些事,总觉得那些事会被一遍又一遍的回忆与口述沾染上自己的情感色彩,然后徒增困惑。
可在这个秋天的清晨,她无意间瞥见堆积在灰白色墙角的落叶堆,最上面一层仍是金灿灿的,像黄金,像硕果,像金秋最值得歌颂的意象……可当后勤拎着铲子走过来,手臂轻轻挥动几下,腐烂的气息就扑鼻而来,她突然意识到,这堆落叶已经腐烂很久了,只不过她才注意到。
她笑完,明艳优越的眉眼掺着秋天的寂寥,雪白的脸庞也露出几分很生疏的困惑,“汀溪…算了,等你休完假再聊吧。”
现在不是促膝长谈的好时机。
这日午后,榆镇终于淅淅沥沥落了雨,微冷潮湿的秋雨洇湿朦胧了高低起伏的青砖灰瓦。
赵绘喜形于色,大手一挥,停了万剑门群戏,当即领着全剧组浩浩荡荡地向河边走去,要拍夜雨乘船。
好巧不巧正是栖竹和师妹单独的戏份。
河不算太深,汛期也不过堪堪没入曲相宜的锁骨,她个子高,净身高有172,在南方算得上高个子。
前几天有场水上的打戏,她被人不小心撞落水,虽然知道剧组有专业的救援人员,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她手脚扑腾了几下,结果竟然站起来了。
因此印象尤为深刻。
赵导一声令下,曲相宜弯腰掀帘入船,那里已坐了一位年轻女子,穿着一身淡黄色衣裳,颜色嫩得仿若雏鹅绒毛,俏生生地托腮伏在案上。
珠帘同夜雨淅淅沥沥落了一地,听声响,女子不悦地挑起眼,待见到来人时怒火已消了大半,只是仍在装腔作势,从鼻腔哼出一声,“谁许你进来的……吴叔?”
外头传来老叟含混的声音,“哎呦,小姐一个人吃茶听雨多闷咧,我看你师姐来得正正好。”
万剑门小师妹姓谢名杳,出入江湖,从不肯好好同人讲名说姓,不管是碰上难以战胜的强敌,还是手下败将寻名问姓,都不大耐烦地道:“杳无音讯的杳,听明白没,总归日后也不会再见面了。”
栖竹一板一眼地答,“师父让我来的,江湖凶险。”后面的话心念电转间咽了下去,心道师妹知道了一定大发雷霆。
可她仍是失策了,她的小师妹自小就聪慧异常,即便她缄口不言那句长吁短叹的“唉,你师妹那三脚猫功夫”,对方仍是猜到了,当下就气得双腮通红,拿起手边的话本砸她,约莫刚砸了两三本,就提着裙摆绕到一声不吭的青衫女子面前,坐在她身侧的软垫上。
她仰头望着栖竹依旧是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泄了气,有些心烦意乱道:“谁要你管,你回万剑门罢!少来烦我。”
栖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径自拿了案上的茶点,在生出厚厚茧子的手掌垫上帕子,掰碎了递到师妹唇边,纤长的睫毛微微耷拉着。
见人不吃,只好收回手,垂眸捡起师妹砸在自己身上的话本,掀开一本,轻车熟路地读起来,她的声音清冷沙哑,混迹在雨声中,起起落落,永远都学不会说书人那般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可谢杳奇迹般消了火气,膝行几步,再靠近她一些,好能顺利地抵在栖竹颈窝,听她用无聊的语气讲有趣的故事。
栖竹念得有些口干舌燥,正欲倾身去勾案上的茶水,却被人猛地一推,摔在窗上,她痛得蹙起眉,模糊不清的视线里,师妹拉开帘子,霎时间,烛光摇曳,冷丝丝的细雨朝她扑头盖脸地罩过来,沿着她优越的轮廓流淌,滋润干燥的唇瓣,最后渗入唇缝……
她仰面滚了滚喉咙,咽下天降甘霖。
谢杳伏在窗台托腮,她的脸很小,又没什么肉,即使是这样的姿势,也挤不出太多丰腴的弧度,“师姐,我只是轻轻一推,你怎么就倒了?”
“江湖凶险,你真的能保护我么?”
她质疑的神色太明显,栖竹也有些怔神,想不通为什么,但仍兀自摆头,“师父让我跟着你。”
“那我去骆家庄好了,总不能在天下第一身边还危险罢?”谢杳坐直了身子,觉得她师姐还是闭嘴比较好,省得老是天天把她爹挂在嘴边,“师姐觉得如何?”
栖竹没作声,但谢杳知道她要被说服了,冷冷笑了一声,“你要是还不放心,就护送我过去,然后再回万剑门。”
赵绘兴奋地叫了一声,“好!”
一时间人声鼎沸。
曲相宜眨落眼睫上的雨水,出戏了,她披上小竹着急忙慌递过来的浴巾,捏着鼻子咽了口姜茶,再抬眼正好撞上一双清凌凌的杏眼。
“你巴不得送我走,是不是?”
她的一颗心因这句话变得惶惶然,都不像自己了。可下一秒刺鼻的味道弥漫在口腔和喉管,她知道杜泠音仍在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