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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稳婆秘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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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柳河屯的夜晚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撕扯得七零八落。王寡妇家那间低矮的土屋在电闪雷鸣中瑟瑟发抖,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风雨吞没。屋檐上的水汇成浑浊的溪流,哗啦啦地冲刷着门前坑洼的地面。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床榻。产妇王氏躺在草席上,面色灰白,气息微弱,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她的腹部高高隆起,每一次宫缩都带来一阵剧烈的抽搐,可孩子却迟迟没有要出来的迹象——反而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拖住,挣扎不得。
“是鬼胎……绝对是鬼胎……”屋外,几个披着蓑衣的妇人挤在檐下低声议论,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恐惧,“她怀孕那天晚上梦到黑蛇缠身,又恰逢血月……这能是什么好兆头!”
“神婆早就说了,这东西留不得,否则要招来大祸!”
“可那个稳婆阿阮……偏说孩子是活的,不让动……”
“活的?你瞧见她刚才咬破手指画符没有?那是走阴的路子!她哪里是什么寻常产婆……”
屋内的阿阮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她全神贯注,半跪在床前,一手稳稳托住产妇的后腰,另一手的手指轻轻搭在王氏腕间。指尖传来的脉搏沉滞而混乱,时有时无,可胎气却异常灼热汹涌——阴煞与阳气激烈冲撞,几乎要将母体彻底撕裂。这是极其凶险的“阴胎夺阳”,若再拖延,必定一尸两命。
阿阮睁开眼,眼底没有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拿银针,朱砂,黄符纸来。”她的声音清晰而镇定,穿透雨声,传入墙角那个早已吓傻的接生婆耳中。
老产婆战战兢兢地递上布包,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
阿阮动作流畅地取出七根细长的银针,针尖在烛光下闪过寒芒。她左手结印,右手运针,精准地刺入产妇的神阙、关元、气海三处大穴。每落一针,王氏紧锁的眉头便舒展一分,呼吸也稍稍平稳。
但这还远远不够。
她又取笔蘸满殷红的朱砂,在黄符纸上飞快地写下三道安魂引气符。符文古朴复杂,笔锋流转间竟隐隐有金光浮动。符纸被迅速贴于产妇的心口、小腹与脚心。随后,阿阮低头咬破自己中指,挤出一粒血珠,在王氏眉心缓缓画下一道破煞镇魂印。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阴阳有道,生死有门——”
她蓦然扬声,清亮的喝声如金石掷地,竟压过了隆隆雷声:
“此子当生,邪祟退散!”
话音刚落,屋中烛火猛地一晃,骤然暗下。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呼啸着卷入,撞得门窗噼啪作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嘶嚎呜咽。一道浓黑如墨的影子自房梁盘旋而下,形似巨蟒,双眼赤红如血,张开巨口便向床上的产妇扑去!
门外顿时响起一片惊恐的尖叫,有人踉跄着跌进水洼里。
阿阮却不退反进,一步踏定,左手结印如剪,右手直指那道黑影,厉声喝道:
“产房是生死交界之地,岂容尔等作乱!胎儿是活的,魂魄是干净的——你们,才是邪物!”
那黑影仿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不甘地扭曲了几下,终于溃散成缕缕黑烟,消散在角落。
几乎同时,王氏腹中的躁动平息了下去,胎心重新变得平稳有力,咚咚、咚咚——像春雨敲打土地,生机盎然。
屋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许多,风声也渐息。
阿阮缓缓吐出一口气,额角的汗水无声滑落。她轻轻握住产妇冰凉的手,低声道:“再坚持一下,孩子就要来了。”
老产婆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你……你刚才赶走的……那是……”
阿阮没有回头,只是默默将指尖的血迹擦在衣角,语气平淡:“我只是做了一个稳婆该做的事。”
她转过身,望向窗外渐渐温柔的雨幕,目光却深沉如夜。
——那黑影,绝非寻常阴物。
——那胎儿身上的印记,也非比寻常。
——这孩子……或许连“鬼胎”二字,都不足以形容它的来历。
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稳婆的嘴,不仅要守得住生死,也要守得住天机。
屋内,烛火重新明亮起来。
屋外,流言却已如野草疯长。
而阿阮心中清楚——
真正的风暴,现在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下一章预告:《啼哭破煞》——子时三刻,婴儿降生,一声啼哭震散满屋阴寒。左肩蛇形胎记微光流转,阿阮剪断脐带的刹那,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你……不该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