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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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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温酌的事后反馈,谢瑾怀没太当回事儿。
毕竟不是他做主,就算温酌真的不答应,他也没有资格去改变别人的态度。
江城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寒冷,刚下完雨的地面上留下大小不一的水坑。
雨势渐小,天依旧阴沉沉的。
温酌踏过所有小水坑,动作虽然看起来有点仓促,但还是保持着裤腿的干净整洁。
他不喜欢下过雨后浑身湿漉漉的感觉,很难受。
谢瑾怀目光一直聚焦在温酌身上,一刻也没离开过。他看着温酌每一步踏出去的样子,以及其他细微的小动作,包括握拳,张开手臂……
算不算监视?
应该不算。
温酌刚出校门就被开着自行车的齐江拦住,车头差点撞到他身上。
“你干吗?想撞死我啊?”
“怎么可能。”齐江下车,揽住温酌的肩膀,“我是来赔偿你的。”
“赔偿”这个词出现在齐江口中真是罕见,温酌和他这么多年交情了,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今天上午我害得你没吃上饭,”齐江接着说,“我们家新开了个面包店,去尝尝吗?”
温酌前几个月就听齐江说他们家要开店,还以为只是说着玩的,没想到是认真的。
“我不……”
“我可以去吗?”温酌的话还讲完就被谢瑾怀强行打断。
齐江好像没听到温酌的声音,自顾自地和谢瑾怀聊起来了。
“可以啊,正好帮我们宣传宣传。”齐江鬼点子突然冒出来,“学霸来我们店里吃饭的话,我妈肯定很高兴。”
“等会儿我就在门口立个牌子,上面印你的名字怎么样?”齐江想了想又说,“不对,是不是侵犯你的名誉权了。”
谢瑾怀笑笑没说话。
“但是哦,我不保证好不好吃,”齐江突然提醒,“上周才装修完,我妈自己在家做的,我也没尝过呢。”
“没事,毕竟阿姨做东西也不容易,”谢瑾怀很通情达理,“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可以啊。”
谢瑾怀转头看向温酌,温酌一脸严肃,冷冷地看着他们俩说笑聊天。
“温酌呢?”谢瑾怀语气虽然听上去风轻云淡,但仔细一品,却带着略微的调侃,“我们一起去嘛,到时候一起回家,这路我还不熟呢。”
温酌没给他任何眼神,双手抱胸,侧着身子。
“好了好了,”齐江试着让场面不那么尴尬,“温酌你要是不想去的话,那我明天带给你吧。”
“不用。”温酌对上谢瑾怀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去。”
店铺离学校不远,走走逛逛就到了。
尽管还是冬天,但尚华街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路边摊有时卖着水果蔬菜,有时又变成卖花的,每个季节都会换新,比更衣还平凡。
寒风混着香樟飘向世界的各个角落,最终停在一家面包店门口。
齐江刚把自行车停在路边,就听见他妈妈的喊叫声。
“齐江!来帮妈妈把货架收拾一下。”张阑从储物间里出来,手上搬了好几个纸箱。
这家店是寒假里刚开的,没来得及招聘员工,所以暂时由张阑和齐江看守和整理,平日里客人不算多,两个人也忙得过来。
“来了!”他回头简单叮嘱了温酌和谢瑾怀几句,“等一下哈,我去帮个小忙,你们在这等着吧。”
齐江指向店铺门口的客座长椅,随后就进屋了。
谢瑾怀撇了温酌一眼,他的脸颊和耳廓都有明显的红晕,手不自觉地往口袋里放。
谢瑾怀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他突然靠近,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睫毛和鼻梁近在咫尺。
“干什么…”温酌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背抵在门槛上。
“没事。”身后的风呼啸着,谢瑾怀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冷吗?”
“不冷,我好热行了吧。”温酌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走向长椅,拍了拍表面的灰尘,坐了上去。
谢瑾怀绕过他,坐在温酌旁边,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是我好冷,”谢瑾怀故意搓了搓手,哈了口气,“感觉发烧了。”
“滚远点。”温酌冷漠无情,“别传染给我了。”
“哦…”
语气明显的失望。
齐江这个人果然不可信任。
温酌隔着玻璃窗望屋里望,店里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排排空荡的货架。
“怎么还没好,”温酌吐槽,有些不耐烦,“就不能让我们进屋等吗。”
他侧头看向谢瑾怀,谢瑾怀安静地靠在椅背上,感觉真的病了。
温酌一开始没想管他,但又觉得良心过不去,于是用手肘轻轻推了推谢瑾怀的手臂。
“你睡着了吗?”
没有回应。
“谢瑾怀,谢瑾怀?”温酌有一瞬间想去拍拍他的脸,不料伸出的手却被谢瑾怀抓住。
谢瑾怀像是真的睡着了,握着温酌的左手,无意识地放在脸颊边蹭了蹭。
???
温酌如愿以偿地碰到了谢瑾怀的脸。
“谢瑾怀,你松手。”温酌的手被谢瑾怀攥地很紧,再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温酌,别闹。”谢瑾怀声音很温柔又有些沙哑,“让我睡一会儿。”
睡觉也不要牵手啊!
温酌尝试着把手抽开,最后以失败告终,他懒得动弹,就只能这样被谢瑾怀“任人摆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左半边身体从僵硬到酸麻,最后彻底失去了知觉,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他正想趁着谢瑾怀睡着的时候收回手,结果他的头又毫无预兆地靠了上来,发顶轻轻抵着他的肩线,呼吸均匀地洒在他的外套上。
冰冷的空气和他右半侧身体的寒冷,与左半边被谢瑾怀依靠包裹出的温热,形成诡异的分割。
就在温酌觉得自己的左臂可能要永久性报废时,救星终于出现了。
齐江提着纸袋从面包店出来,快步朝长椅走来。
温酌几乎是立刻投去求救的目光,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极其轻微地朝他摆了摆,眼神里写满了“快过来搞定他”。
齐江走近,看清状况后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弯。
他把暖烘烘的面包袋放在椅边,用口型无声地问:“怎么了?”
温酌脸色木然,用气声艰难回应:“手…麻了,把他弄开。”
齐江会意,憋着笑,小心翼翼地俯身,伸出手试图将谢瑾怀紧握着温酌的那只手指一根根轻柔地掰开。
他的指尖刚碰到谢瑾怀的手背,异变突生。
睡梦中的人似乎被这轻微的打扰惊动,极其不满地蹙起眉,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
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像是要对抗那股试图分开他们的力量般,五指猛地收拢,将温酌早已麻木冰冷的手更紧地攥在掌心里。
不仅如此,他还动了动身子,整个人更沉地朝温酌压过去,侧脸牢牢贴着温酌的肩窝,呼吸再次变得平稳悠长,仿佛刚才只是下意识地驱赶了一只讨厌的飞虫。
齐江的手僵在半空,愕然地看着两人交握得更紧的手,再抬头看温酌瞬间变得无比精彩的表情。
温酌感受着左半边彻底报废的酸麻感和手上传来的、谢瑾怀加重了的握力,以及肩头那颗沉甸甸、暖呼呼的脑袋,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缓缓吐出。
要命了。
齐江看着他一脸的生无可恋,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在寂静寒冷的冬日午后,显得格外清晰。
温酌睁开眼,无声地瞪向他,眼神里淬着冰渣。
齐江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但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
他指了指依旧紧握的双手,又指了指自己,用气声问:“还……要不要继续?”
温酌沉默地看了他两秒,最终认命般地摇了摇头。
他调整了一下几乎僵硬的坐姿,让肩上的人靠得更安稳些,然后对齐江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面包袋。
齐江会意,拿出一个还烫手的红豆面包,拆开包装,递到温酌那只还能动的右手里。
温酌接过,低头咬了一口热乎乎甜丝丝的面包,又瞥了一眼肩上熟睡的人,最终只是无奈地、极轻地叹了口气。
气氛安静的出奇,齐江家的面包店开在华商街的最南端,周围没多少车辆和行人。
温酌喜欢安静的地方,没有车子的鸣笛和小摊老板的吆喝声。
齐江突然想到什么,帮温酌把剩下的两块面包包起来放进了袋子里。
“等会儿别忘了带走啊,放在这里没人吃。”齐江声音不算大,并没有吵到旁人睡觉,“还有就是,别让你哥感冒了。”
“……”
温酌本来想骂齐江一顿,张了张嘴又把话收回去,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只是一秒没反应而已,齐江已经消失在长椅前,接着就听见店铺的关门声。
“进屋干什么…”谢瑾怀心想,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齐江回来的很快,手里多了一条毯子。
他当着温酌的面,小心翼翼地把毯子展开,再轻轻地盖在温酌和谢瑾怀身上,就像是家长带孩子一样。
最后还拍了拍温酌的肩膀。
温酌:“……”
“你有病是不是?”
齐江似笑非笑得摇摇头,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现场。